第12章 (3)
沒事,我也想彤彤了。”
聊了兩句有客人進來吃飯,彭莉轉身去給人撈面,江秋梧扭頭瞅了眼,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包塞到彭欣彤衣服口袋裏,小姑娘見狀立馬瞪圓眼睛,要報告給媽媽。
“噓。”
江秋梧食指放在嘴邊,湊到彭欣彤耳邊悄聲說:“這是幹媽給你的壓歲錢,給你買漂亮衣服還有小皮鞋的。”
衣服和皮鞋的誘惑力太大,彭欣彤手裏捏着紅包,糾結的眉心都皺成一團:“可是媽媽不讓我收你紅包。”
“這是幹媽給你的,媽媽說的不算數。”江秋梧把紅包塞回口袋裏,輕輕拍了下:“保管好哦。”
江秋梧坐了會兒就要回去,臨走前彭莉叫住她,“姐,我晚上煮個火鍋,你過來咱聚聚,這年還沒過完年呢。”
“行。”
月份擺在那,不論天晴與否,風刮在臉上都跟刀割似的,江秋梧把臉埋在圍巾裏,低着頭快步往回走,快到門口時,才注意到理發店外面站的有人。
江秋梧腳步頓了下,走上前給她開門:“外面這麽冷,過來怎麽不知會一聲。”
“你去哪兒了?”趙悅跟進屋。
江秋梧把空調打開,邊摘圍巾邊說:“給彭莉送點菜,你吃飯了嗎?”
“吃了。”
江秋梧笑笑,“那你随便坐,喝水自己倒。”
趙悅也不是什麽稀客了,江秋梧說完就進屋裏擇菜,從家裏帶來的那些青菜都是楊金鳳自己種的,特別新鮮,洗完水靈靈的,晚上下火鍋吃再好不過。
“你還沒吃飯?”趙悅進來正好看見江秋梧在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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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梧:“我吃了,這些是用來晚上吃火鍋的,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趙悅身子斜靠在門框上,低頭調試相機的鏡頭。
“彭莉的面館裏。”江秋梧說:“上次你幫忙給她搬貨,吃頓飯是應該的。”
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趙悅擡頭看了眼,一時興起突然舉起相機,将江秋梧和她身後的背景一并框入鏡頭裏:“不去。”
“彭莉你見過,又不是不熟,一起吃個飯,人多熱鬧。”趙悅不愛說話,江秋梧想讓她多交點朋友,或許會變得開朗點。
“見過面可不認識,去了說什麽。”
鏡頭拍到的全是側臉和背影,意境很美,氛圍感也十足,但沒有正臉看起來總覺得索然無味,趙悅又舉起相機,沖廚房裏叫了聲:“江秋梧。”
“嗯?”江秋梧下意識地偏了下頭,看到趙悅手裏的相機,臉上微怔了下,“你在拍照啊。”
趙悅:“嗯,笑笑。”
江秋梧不配合,轉回頭把洗幹淨的菜甩了幾下,裝進籃子裏控水,“別拍了,我拍照不自然。”
有一張正臉照,不管笑沒笑,趙悅都很滿意,合上鏡頭說:“拍多了就習慣了。”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菜洗幹淨,江秋梧轉到卧室去鋪床,趙悅跟過去幫忙扯了下被單的角:“你妹妹呢?”
“回家了。”
床單罩在床上,大致位置已經對應好,江秋梧走到床邊把四個角一一扯平整,經過趙悅身旁時已經小心再小心,可轉身時還是給撞上。
被人推到床上的時候,江秋梧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她肯定是故意的,或者說,她來這趟就是有目的的。
“做什麽?”江秋梧明知故問。
趙悅兩條腿跪在江秋梧身側,沒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下去,高高在上的斜睨了眼:“知道還問。”
“你看現在幾點。”江秋梧推了下趙悅,“快起來,別胡鬧。”
趙悅俯視着身下那張臉,沒有多言,直接低頭吻了下去,越貼近床單越能聞到床單上洗衣液的香味,不刺鼻,聞着莫名舒服。
“我只是來兌現那天的承諾。”
江秋梧被親得氣喘籲籲,視線渙散從趙悅滾動的喉嚨一直掃到挺翹的鼻梁,本就不堅固的防線漸漸坍塌:“先......去鎖門。”
今天是初五,韶華巷逐步回到年前的生機和熱鬧,午後能聽到游客的嬉笑喧鬧聲,還有幾日不見的街坊重逢後,熱情敘舊,各自聊起自己此次過年如何如何。
有幾個聲音,認真聽起來,還能分辨出來出自何人,豪邁的笑聲肯定是對面水果店的老板娘,她是東北人,聲音很有特色。
帶點口音的像是堅果店的老板,普通話說不利索......
這種感覺很奇妙,整個人猶如在現實與夢境中來回穿梭,兩頭沖擊jsg,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為之叫嚣。
卧室不采光,尤其是拉上簾子後更是看不清,江秋梧額前貼着幾縷頭發,濕漉漉的,眼睛半眯着,視線裏的一切都不真切。
“......嘶。”
肩膀上突然一陣刺痛,趙悅又咬她。
現實占了上風,江秋梧緩緩睜開眼睛,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陳設看了會兒,張張嘴一出聲,聲音嘶啞的厲害:“你先去洗。”
趙悅咬完又在她肩膀上親了親:“等會兒。”
“幾點了?”
“四點五十。”
馬上就五點鐘了,晚上要去彭莉那吃火鍋,但這個想法只能在腦子裏想想,江秋梧渾身沒力氣,連翻身都懶得翻,眼睛又漸漸合上,尋思歇會兒,或許能恢複點體力。
趙悅含住江秋梧耳垂,輕輕咬了下:“別睡。”
“不睡。”根本沒有時間睡了,操心的命讓她此刻也睡不着,江秋梧伸手去推趙悅,“彭莉等會兒可能會過來,你把屋裏收拾下,然後把窗戶打開,通通風。”
趙悅不為所動:“非去不可嗎?”
江秋梧閉着眼睛,嗯了聲,“都答應人家了。”
“現在拒絕還來得及。”
是來得及,但找什麽借口呢,江秋梧懶得想,“快去洗,熱水可能不多。”
“那等會兒一起洗。”
江秋梧睜開眼睛,扭頭看她,正想說什麽,床頭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彭莉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來電提醒上。
“......”江秋梧眼皮抖了下,伸手夠到手機握在手機,清清嗓子才接通電話。
“姐,你去哪兒了?我剛路過店門口,見門是鎖着的。”
江秋梧抓住伸過來的那只手,強裝鎮定:“我在外面。”
“啊?你去哪兒了?我還說約你一起去超市,看買點啥晚上下火鍋。”
趙悅低頭在江秋梧肩膀上又咬了口,把已經打開前置攝像頭的手機舉到江秋梧眼前,示意她看自己脖頸和胸腔前是什麽情況,以及熟透的耳根子。
“姐?”電話那邊沒聲音,彭莉又叫了聲,覺得有點奇怪。
江秋梧視線躲閃開,喉嚨處吞咽了下,朝電話那邊說:“今晚可能吃不成火鍋了。”
彭莉連忙問:“怎麽了?姐,是出什麽事了嗎?”
江秋梧閉了閉眼睛,也不顧旁邊人在怎麽看她,胡言亂語:“欣欣學校有點事,讓我過去一趟。”
“欣欣?她們大學開學這麽早啊。”
江秋梧:“大學開學沒這麽早,但欣欣在準備考研,所以來的比較早。”
彭莉知道江秋梧有多重視這個妹妹,只好作罷:“行那你趕緊去看看,火鍋什麽時候都能吃。”
“好,你幫我跟彤彤解釋一下,免得她不開心。”小姑娘肯定從下午就開始期待了。
彭莉笑了聲,“沒事,姐。”
挂斷電話,江秋梧把趙悅舉到她跟前的手機推開,又閉上眼睛,一邊打電話一邊從鏡子裏看自己是什麽模樣,這對她的視覺沖擊太大。
趙悅把手機扔回到床頭,從背後抱住江秋梧,輕輕晃了下,“......別睡,現在還早。”
·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兩人擠在一起,僅睡了床的一半,身上有汗還有其他的,黏糊糊的,難受不已,身子底下的床單也潮的厲害。
這種環境下想睡個好覺都難,江秋梧推了下趙悅,“你去收下床單,我洗個澡。”
這次趙悅沒有推脫,穿好衣服很快把床單收進來,兩人洗完澡,江秋梧把髒了的床單扒下來丢進衛生間裏,把幹淨的床單鋪上去。
“還好今天天氣好,不然我們今晚睡什麽。”趙悅坐在床頭,語氣很置身事外,仿佛把床單弄髒這事不是自己幹的。
江秋梧瞟了她一眼,提醒:“只有兩套床單。”
言外之意,再弄髒就沒得換了。
趙悅扯了下嘴角,起身幫忙把床尾的兩個角扯平整,“我也需要休息的。”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等把房間裏弄幹淨,兩人都餓了,趙悅出去買了兩包方便面,面快熟時,往鍋裏打了兩個荷包蛋,又下了幾片已經洗好的青菜,看起來及其有食欲。
“沒想到巷子口那個超市裏也有套。”趙悅吃了口面,突然說。
江秋梧手指頓了下,擡頭望向對面,想說你下午該不是就在那兒買的吧,結果還沒問,趙悅自己先說了:“我下午還跑了兩條街,到商場裏買的。”
“......”
聽到這,江秋梧才放下心,這一條街上的人她都認識,若真是在那家超市買的,以後再去店裏光顧,心裏難免怪怪的。
趙悅:“你怕別人知道啊?”
江秋梧安靜地吃面,“你去買的,我怕什麽。”
趙悅往對面看了眼,覺得江秋梧不怎麽對勁,她平時不管怎麽樣,臉上都如沐春風,時不時的就會沖她笑,但自從做完,臉就一直繃着。
在床上時,她們明明挺兩情相悅的,現在這是提起褲子不認人還是因為沒讓她去吃火鍋?
“你......怎麽了?”趙悅問。
江秋梧擡眼望去:“嗯?”
趙悅低頭吃面:“不開心嗎?”
江秋梧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趙悅是在關心自己的心情,“沒。”
“那怎麽一直繃着臉。”
江秋梧吸了口面條,神情還有點愣,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臉是繃着的,“有嗎?”
“有。”
趙悅把碗裏的荷包蛋夾到江秋梧碗裏,“你要是想吃火鍋,我明天可以請你。”
江秋梧沒忍住笑了聲,“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麽?不舒服嗎?”
江秋梧喉嚨處有些發緊,眼眸微微垂下,夾起荷包蛋咬了口,“......不是。”
趙悅皺起眉:“那是因為什麽?你不高興。”
“......”江秋梧抿了抿唇,猶豫許久才說:“太累了。”
她臉上沒表情,不是生氣也不是什麽不開心,單純就是因為太累了,不想做表情,也不想思考和說話。
趙悅愣了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秋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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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巷這片被列入重點文旅發展項目後,沿街商戶禁止飼養寵物,因此到了晚上特別安靜,只能聽到屋外呼呼的風聲。
卧室裏的大燈被關掉,只剩床頭一盞小臺燈,光線微弱但很溫馨。
江秋梧掀開被子躺進去,裏面是熱的,腰上很快環過來一條胳膊,兩人剛做完最親密的事情,不管定義于何種關系,此刻心中某個地方都是軟乎乎的。
“暖和嗎?”趙悅把臉埋在江秋梧的後頸,鼻尖在白皙的皮膚上來回輕蹭,像是不夠,張嘴咬住那一小塊皮膚,沒等用力,很快又松開。
“......嗯。”
江秋梧偏了下頭,撞進趙悅的視線裏,兩人抱在一起親了會兒,氣喘籲籲分開後,趙悅又去銜江秋梧脖子裏的皮膚,不用力,牙齒剛咬合就松開,然後換地方,不厭其煩。
不疼,但有些癢。
“好了,睡覺吧。”江秋梧擡了下頭,把自己從趙悅嘴裏解放出來,她是真的累了。
趙悅卻不這麽想,仰頭在江秋梧下巴上吻了下:“她是你什麽妹妹?”
江秋梧愣了下,意識到她說的是李欣,“親妹妹,不是說過嗎。”
“為什麽她姓李?”趙悅望着江秋梧,直言:“你們之間看起來親密,其實很客套。”
終究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無論怎麽彌補,那種說不清的距離感始終存在,無法做到真正的連枝同氣,江秋梧自己也有察覺,所以她從不奢望李欣真把她當親人一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盼李欣自己過得好就行。
“她生下來就被送給別人家養了。”趙悅對什麽事都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不像是會出去亂說的人,江秋梧很需要這樣的傾訴對象,“所以才會姓李。”
趙悅臉上微怔:“送人?”
“嗯,家裏條件不允許。”
趙悅看了江秋梧一眼,“只是因為這個?”
“還有。”江秋梧說了一半突然停下。
趙悅替她說:“重男輕女。”
江秋梧對這種直抒胸臆的表達挺無奈,扯了下嘴角,點點頭,“對。”
如果李欣生下來是個男孩,肯定會被留下來,可留在那樣的家庭裏,還不如被送走。
“你身邊應該很少發生這種事情吧。”江秋梧扭頭看了眼趙悅,她總覺得重男輕女這樣的封建思想應該只存在于他們那種落後又貧窮的村子裏,越是窮越是發了瘋的想要兒子。
趙悅頓了下,突然抛出一個選擇題:“你覺得被棄養和留守兒童,哪個更慘?”
“......”
江秋梧哽住,看了眼趙悅,不知道說什麽好。
趙悅嗤笑了聲,語氣淡然:“有錢人才更不是東西。”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種選擇還真不好說,江秋梧扭頭,問:“除夕那晚,你去哪兒?”
“酒店。”趙悅說:“吃了五天外賣,要吐了。”
江秋梧看她:“有那麽難吃?”
“嗯。”趙jsg悅嘴角揚了下,“沒你手藝好。”
江秋梧卻笑不出來,理性上來說那晚趙悅住酒店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床睡不下三個人,被子也不夠,可出于感性,回想起來還是心疼她。
“以後不想回家,可以來店裏擠擠。”
趙悅擡眸睨了眼江秋梧:“你那晚選你妹妹,把我趕走了。”
“沒趕,我說話明明很客氣。”江秋梧笑笑,問:“那晚我可以睡沙發,你跟欣欣擠一張床,你願意嗎?”
趙悅想也沒想就說:“不可能。”
反推過來,如果江秋梧跟李欣擠床上,讓趙悅睡沙發,那她肯定還會頭也不轉的離開。
江秋梧早就猜到,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你那天來的不是時候。”
“嫌我多餘?”趙悅扭頭:“我讓你跟我去酒店,你怎麽不去。”
“把欣欣丢店裏啊,多不合适。”江秋梧瞅她。
趙悅換個思維:“她去住酒店不行嗎。”
行是行,但肯定要找借口,并且李欣也一定答應,像玩排列組合一樣,江秋梧陪趙悅把當晚的情況複盤了遍,最後得出的結論還是,她來的不是時候。
雖然結果沒差,但心情貌似好了點,趙悅湊近在江秋梧脖頸的皮膚上輕輕嘬了下:“在你心裏,我跟你妹妹誰更重要?”
此話一出,趙悅自己都愣住,什麽關系需要在乎起在對方心中的分量,她似乎還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
結合趙悅家裏的情況,江秋梧簡單把這句話理解成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在尋求安慰,而助人為樂也沒什麽不好:“你更重要。”
趙悅抿了下唇:“哦,行吧。”
“這是什麽語氣。”江秋梧苦笑了下,怎麽弄得跟她強迫趙悅,非要出這個選擇題一樣。
“如果現在是李欣問你這個問題呢。”人閑的無事的時候,就愛找點不痛快,趙悅問完擡起下巴盯着江秋梧。
江秋梧:“她應該不會問。”
“沒有應該,也沒有如果,她就是問了呢。”
江秋梧抿唇,想了下:“非要選的話,那她吧。”當誰的面就選誰,這樣兩頭都不傷害。
“沒意思。”趙悅閉眼。
江秋梧失笑,捏了下趙悅鼻子,“那你還非要問。”
趙悅腦袋晃了下,掙脫開束縛,張嘴在江秋梧唇邊咬了下,“我最不愛聽實話了。”
“事還挺多。”江秋梧推開趙悅的腦袋,心中慶幸現在是冬天,出去穿個高齡毛衣也不足為奇,否則跟趙悅這逮哪兒咬哪兒的毛病,她還怎麽出門見人。
被推開也不惱,趙悅看了眼江秋梧,“已經送給別人家養,她怎麽又找到你?”
江秋梧:“就那麽大點個鎮,真要找人,随便打聽下就能找到。”
“她自己找回家的?”
“嗯。”
李欣讀高一時無意間得知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之後就開始偷偷打聽親生父母是誰,叫啥,住哪。
直到高三,有天晚上大家睡不着就閑扯自己村裏的八卦,鄰鋪的室友說她媽告訴她,鄰居家好多年前把才出生的女兒送人了,李欣這才摸到消息,後來打聽清楚就直接找到江秋梧店裏去,問是不是她姐。
趙悅覺得挺不可思議:“還真是你妹妹。”
“本來就是,”江秋梧笑了,抓起被子往身上蓋住,翻了個身:“困了,睡覺吧。”
趙悅戳她肩膀:“背對着我幹什麽。”
就沒見過這麽難伺候的人,江秋梧嘆了口氣,慢悠悠地翻了個身面對着趙悅,“這樣行了吧?”
“不行。”趙悅坐起來,伸長胳膊拉了下臺燈下面的拉繩,“開着燈也不嫌晃眼。”
在黑暗中适應了會兒,江秋梧閉上眼睛,“趕緊睡吧。”
“晚安。”
“嗯,晚安。”
·
第二天趙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身旁空蕩蕩的,伸手摸了下,一絲溫度都沒有,看來江秋梧起的挺早。
趙悅打了個哈欠,手撐着床邊慢慢坐起來,眯縫着眼睛四處亂瞟找自己衣服,突然被放在枕頭邊上的紅包吸引走注意力。
喜慶的紅色,外面印着四個燙金大字,新年快樂。
趙悅看了會兒,拿起來捏在手裏掂量了下,一頭霧水,正要打開看看,門口傳來動靜聲,動作也被打斷。
江秋梧進屋見趙悅醒了,就叫她起床:“你衣服還沒幹,先穿睡衣起來吃早餐吧。”
“這是什麽?”趙悅舉起手裏的紅包。
江秋梧看了眼,“紅包啊。”
“我知道是紅包,幹什麽的?”
“給你的。”江秋梧進屋是來拿夾子的,拿完走之前順道說了句:“小趙,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祝你天天開心。”
卧室門被帶上,趙悅收回目光,盯着手裏的紅包發呆,趙經年和馮媛平時給錢都是直接轉賬,她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這麽有儀式感的壓歲錢,
有點幼稚,但好像又剛剛好。
江秋梧晾完衣服見趙悅還坐着,“快起來吧,等會兒店裏來客人了。”
“嗯。”趙悅捏了下手裏的紅包,打開上面的封口,手指伸進去把錢夠出來,是兩張紅彤彤的鈔票。
挺吉利的數字。
年還沒過完,店裏客人依舊少的可憐,江秋梧換了本新的養生手冊打發時間,而趙悅很沒坐像的歪靠在椅子裏,打了一上午游戲。
快中午的時候,彭莉過來叫江秋梧去吃火鍋,“你昨天去欣欣學校,沒什麽事吧?”
江秋梧面不改色地說:“沒什麽事。”
“沒事就好,我菜已經買好了,姐,你等會兒過去啊。”看到旁邊一直低頭看手機的人,彭莉臉上的笑容頓了下,又說:“小趙,你也一起去吧,正好人多熱鬧。”
趙悅擡頭看了眼,正要說不去,江秋梧快她一步,“好,我等會兒帶她過去。”
“嗯,那我先回去燒鍋,都中午了店裏也沒什麽客人,你們別耽誤,趕緊來啊。”彭莉邊往外走邊說。
江秋梧送她出去:“好。”
彭莉走後,趙悅無奈看了眼江秋梧:“誰讓你替我做決定了。”
“去吧,我都答應人家了。”江秋梧去卧室拿了件棉服套在外面:“多見幾次,下次就熟悉了。”
趙悅很像強行被父母帶去走親戚的小孩兒,一路上臉上都沒什麽表情,她平時也就這樣,江秋梧沒有放在心上,到面館後脫了外套就去幫忙,“你坐會兒。”
“彤彤快出來,有姐姐來找你玩了。”彭莉朝屋裏喊。
小姑娘很快就跑出來,見到趙悅,嘴角的笑容淡了些,放慢步子走過去,略微有些拘謹,但很禮貌的伸出手:“我叫彭欣彤,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趙悅眸色微斂,不自在地別開臉看向別處,抿着嘴不說話。
彭欣彤眉心皺了松開,松開又皺,好奇地盯着趙悅看了會兒,扭頭喊:“媽,這個姐姐她不理我。”
然後就跑開自己去玩了。
趙悅喉嚨處吞咽了下,臉上有些尴尬,扭頭望向跑開的小姑娘,正要說什麽,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彭欣彤偷偷瞅她。
趙悅也看了她一眼,邊掏手機邊猶豫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可目光掃到手機屏幕上的來電提醒後,整個人突然愣住。
任由手機響了好幾聲才接通,聲音中帶着些許不确定:“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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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裏滾得嘩嘩冒泡,底料放進去煮了會兒,香味立馬填滿整間屋子,菜都是現成的,吃什麽往裏面放什麽。
仨人都不喝酒,彭莉買了兩大瓶可樂,分別倒滿後,坐下感慨:“又一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希望來年啊我們都身體健康,然後店裏生意紅紅火火,還有彤彤,我的乖女兒學習進步,争取當上學習标兵。”
“新年快樂,希望來年我們都心想事成。”有儀式感的碰完杯子,江秋梧扭頭笑着問:“彤彤想吃什麽?幹媽給你煮。”
“我想吃牛肉。”
“好,沒問題。”
鍋底稍微有點辣,彭欣彤吃得直吸溜嘴,還沒吃多少菜已經喝了三杯可樂,滿嘴是油的問:“幹媽,那個姐姐還回來嗎?”
“不回來了。”江秋梧抽了張紙巾給彭欣彤擦嘴,看到她紅彤彤的嘴唇,無奈笑了笑:“辣的話在熱水裏涮下再吃。”
“是有點辣,媽媽給你倒杯水。”彭莉說。
彭欣彤搖頭,“不要,在水裏涮涮就沒味道了。”
江秋梧跟彭莉對視了眼,同時笑起來,“人不大,還挺會吃。”
“那個姐姐真的不回來了嗎?”彭欣彤喝了口可樂,雙手托着腮幫子,看起來不太開心。
江秋梧瞅了她一眼:“這麽快都成好朋友了。”
“不是。”彭欣彤搖搖頭,嘆了口氣,“我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呢,她就走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那好辦,江秋梧說:“她叫趙悅。”
彭欣彤轉了下頭,嘴裏小聲咕哝:“那她剛才幹嘛不自己告訴我。”
江秋梧想了下,笑着說:“可能是因為姐姐比較害羞,jsg你多跟她打幾次招呼就好了。”
“那......好吧。”
小孩子飯量小,沒吃多少就跑去看電視了,彭莉見女兒走遠,才說起:“姐,這幾天店裏沒什麽生意,雇個員工純屬浪費錢,要我說啊你把那小趙辭了吧。”
江秋梧不是沒想過這個事,只是大學生最遲過完十五就都開學了,到時候她不說,趙悅肯定也不會再來:“過幾天吧。”
“多一天你就得多付一天的工錢。”彭莉猜測:“是不是小趙家裏有什麽困難,你不忍心辭退她?”
江秋梧苦笑了下,“不是。”
彭莉明顯不信:“小趙家裏要是沒什麽困難,你能留一個沒手藝沒經驗的大學生在店裏幫忙啊,還管吃喝,姐你就是老好人,要是你實在張不開那個嘴,我去替你說。”
趙悅為什麽能在店裏蹭吃蹭喝,不太好解釋,江秋梧只能用笑容掩飾過去,“不用。”
“哎,小趙真該謝謝你,遇上你這麽好的老板,不然就她那工作态度,遇人不笑不打招呼,上班時間随意走人,三天我就給辭退了。”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大概是因為心底從沒把趙悅當成過店裏的員工,也習慣了她來去不定的性格,所以此刻沒辦法共情到彭莉的不平,“沒事,我給她開的工資也不高,店裏平時有個人,還能說說話。”
“她還能跟人說話啊。”彭莉驚訝道。
江秋梧被逗笑:“她又不是啞巴,怎麽不能說話。”
彭莉撇了下嘴,“我只是意外,每次見面她都愛答不理的,還以為她都不會跟人說話呢。”
“這就是你不對了啊。”江秋梧提醒彭莉:“別忘記了,上次還是人家小趙幫你搬貨呢。”
彭莉想起來了,臉上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解釋:“姐,我也不是對小趙有意見,我就是不太知道怎麽跟這種不說話的打交道,太尴尬了。”
“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太熟,小趙其實挺熱心的。”
“行吧行吧,反正中午我是喊她來吃火鍋了,她自己有事要走的。”
想起趙悅走之前臉上的神情,江秋梧走了下神,好像還沒見過她這樣,興奮中帶點緊張,雖不清楚具體是因為什麽,但對面對她來說肯定是很重要的人或者事。
十八九歲的年紀也就該這樣,心中藏着期許才不會對生活喪失信心。
“等下次吧。”
吃完飯又聊了會兒閑話,江秋梧才回店裏,正準備睡會兒午覺,店裏突然來了不速之客。
“你可算回來了。”江波夾着公文包,一進門就火急火燎的,“老家有什麽好待的,店裏不做生意啊,也不看看這都初幾了。”
光是聽這個聲音,江秋梧心底已經滋生出難忍的厭惡來,冷着臉直接趕人,“出去。”
江波腳步頓住,扭頭看了眼江秋梧,想罵什麽但忍下來了,大搖大擺走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水,喝完轉身一臉無奈地說:“你我好歹父女一場,親生父女,不要一見面就吵,多傷感情。”
“感情?我們有什麽感情?”江秋梧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冷笑了聲:“你說這話不覺得臉紅嗎,哦也是,你早就沒皮沒臉了。”
江波被噎了下,“你看你,總是說話這麽難聽。”
“江波,你不用在這跟我裝,我直接告訴你,沒錢!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你奶奶都告訴你了啊,那正好省了我再跟你說開頭好話。”江波坐在江秋梧旁邊的轉椅上,扭過頭指手畫腳:“你別誤會,我這次不是跟你白拿錢,而是借,也不多就二十萬。”
不知道江波怎麽有臉說出‘就二十萬’這幾個字,江秋梧挖苦道:“你不是找了個有錢的相好,她應該不缺這區區二十萬吧,你腆着你這張老臉去說幾句漂亮話,說不定人家能白送你。”
“跟你借錢就是為了跟你柳阿姨結婚用的,人家那邊要二十萬彩禮,不過你想想啊,你柳阿姨有車有房還有公司,人家真缺這二十萬嗎,根本不缺,張嘴要這錢就是為了考驗我是否真心,你說我要是還拿不出來,這像話嗎。”
江秋梧聽得只想笑,“所以就找我借?”
“不找你還能找誰,你奶奶一把年紀了,手裏能有幾個錢,過年回去找她要錢只會哭,哭的我頭疼,你先借我二十萬,等我結了婚跟你柳阿姨就不分你我,夫妻公共財産還不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每回都吵江秋梧也累,難得心平氣和地問了句:“你看我像有二十萬嗎?”
江波扭頭看了眼江秋梧,抿抿唇,“我知道你沒有,但你可以借啊,上次那一百萬你都能借到,更別說區區二十萬了,對你來說肯定不算事,你問你那朋友再幫我借二十萬。”
江秋梧臉色頓變,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指望我再給你借錢,江波,你想都不要想!”
“要麽說你死腦筋呢。”江波瞪了眼江秋梧:“先把眼下的困難解決了,以後有的是錢,你怎麽就不懂呢。”
江秋梧直接站起來,指着門口:“馬上滾。”
江波看她:“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你就幫我借二十萬,等我跟你柳阿姨一結婚,立馬還你。”
現在聽到柳阿姨這三個字,江秋梧腦子裏就一陣眩暈,拿起桌上的手機,威脅:“再不走我報警了。”
江波嗤笑了聲:“我來看看我女兒,警察還能把我抓走啊。”
江秋梧知道江波根本不怕這個,所以又說:“警察是不能把你怎麽樣,可若是你那相好知道了呢,知道你連二十萬的彩禮錢都拿不出,人家還願意跟你結婚嗎。”
戳到肺管子了,江波立馬急眼,指着江秋梧:“你......你真的小兒見識,跟你媽一模一樣!只看得到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一輩子沒出息。”
“滾!”江秋梧抓起手邊的雜志朝江波扔過去,情緒激動道:“你有什麽資格說她,不要臉。”
江波躲了下:“那就趕緊給我籌錢,等我結了婚,求我我都不來。”
江秋梧手扶住桌角,低着頭,胸口劇烈起伏,有那麽一刻,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念頭,是不是她死了,就不會再這麽難。
當的一聲!
店外突然響起敲鑼的聲音。
彭莉一手提鑼一手拿棒槌,邊敲邊站在門口吆喝:“來來!大家都來看看啊,女兒生下來就沒管過,自己在外面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現在老了老了黃土埋到脖子了,天天管女兒要錢,一萬兩萬還不行,要二十萬,這合理嗎?”
“子女贍養父母天經地義,可你說這沒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