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

笑笑,突然間覺得有個人依靠還挺不錯。

楊金鳳總共在醫院住了五天,江濤和肖豔來看過一次,剩下全是江秋梧和趙悅在看護,有時兩人一起,有時輪流來,一個守着,另外一個去賓館休息。

趙悅話不多但很勤快,有什麽需要立馬就去做,楊金鳳對小姑娘印象挺不錯,聽江秋梧叫人家小趙,就跟着喊小趙,喊着喊着就熟了。

出院那天,楊金鳳拉着趙悅的手,感激不已:“小趙真是個好孩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秋梧有你這樣的朋友,我高興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千萬不要和我們客氣。”

趙悅跟家裏的長輩都不親,被楊金鳳這樣拉着手其實有些不适應,但沒有表露出來,她看了眼江秋梧說:“我們是互幫互助,不用客氣。”

“真好,真好啊。”江秋梧交到知心朋友,楊金鳳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和欣慰,望着兩人忍不住說:“你們以後也要一直這樣下去,可別忘記對方的好。”

趙悅和江秋梧對視了眼,心照不宣。

傷筋動骨需要慢慢養,江秋梧短時間內肯定回不去城裏,而趙悅離開學還早,也不說要走,就一起去了鄉下。

楊金鳳住着三間平房,卧室和堂屋共用一屋,一間做飯還有一間是放糧食的,裏面放了張許久不睡的床,一坐上去就吱呀響,往常江秋梧一個人回來還能跟楊金鳳擠擠,可現在有客人在,只能把放糧食那間收拾收拾,床板鋪上被子晚上勉強睡。

頭頂還是那種老式的燈泡,連着一根繩子控制開關,不是很亮,楊金鳳生怕照顧不周,跑來三趟詢問趙悅還适應嗎,“真不好意思,家裏就這麽大點地方,只能委屈你睡這屋。”

“這兒挺好的。”趙悅說。

楊金鳳扶着牆:“那就好,你需要什麽就跟我說,跟秋梧說也行,好孩子千萬別客氣,就把這當你家一樣。”

“嗯,奶奶你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

“好好。”

江秋梧還在外面收拾今天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楊金鳳閑不住,拄着拐杖也想去幫忙:“一回來就忙上忙下的,你坐那歇會兒,這我來弄。”

“別別,你腿還沒好。”江秋梧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把人扶坐下,生氣又無奈:“奶奶,你怎麽就閑不住呢,忘記醫生怎麽說的了,傷筋動骨不能亂動要靜養,你得記住,不然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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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親孫女說,心裏怎麽都是美的,楊金鳳嘆了口氣,“幹了一輩子活,這一閑下來就心裏發慌。”

“那也不能亂動。”江秋梧把醫生叮囑的事又重複了遍。

楊金鳳笑着點頭,“好好,奶奶一定記住。”

在屋裏聽到奶孫倆講話,趙悅正要出去幫忙,目光突然被牆上泛黃的紙張吸引去,跪在床上湊近一看才發現是獎狀,很早期的獎狀,四角的紅布已經斑jsg駁,底下的大紅花只剩半個,隐約還能看清上面的字體。

學習标兵:江秋梧。

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趙悅輕輕挪動着腿往裏面找,發現旁邊還有,從學習标兵到三好學生,再到榮譽證書,有的被撕掉一半,有的只剩下個角,紙張被歲月洗禮的快要看不見它的存在。

屋裏光線太暗,看着費勁,趙悅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順着一張張之前黏貼整齊現在卻破損的不成樣的獎狀看下去,發現最後的時間停留在二零零六年,江秋梧讀高一的時候。

·

“走了,我帶你去隔壁洗澡。”

家裏沒有太陽能,楊金鳳平時都是燒熱水洗,江秋梧擔心趙悅這樣洗不習慣,就找江濤說了聲,讓趙悅去他家裏洗個澡。

原本以為趙悅又會跟在店裏時那樣躺在床上玩手機,可進去發現她正坐在床尾,沒看手機,兩只手搭在腿上,腦袋微微垂着,看不到臉上的表情,昏黃的光線籠罩在周身,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江秋梧心裏一咯噔,慢慢走近問:“怎麽了?”

“......”

趙悅擡起頭看了眼,“你說什麽?”

“我說帶你去隔壁洗個澡,那兒有太陽能,洗起來方便點。”江秋梧說。

趙悅點點頭,“那你呢?”

江秋梧笑了笑,“我怎麽都行,你先洗。”

“一起洗吧。”

江秋梧愣住,這兒可不同她那店裏就兩個人,可以随心所欲想幹啥幹啥,開口正要拒絕就聽趙悅又說:“燒水太麻煩,走吧順帶洗了。”

最後确實也在江濤家洗了,但是一前一後,江秋梧沖完趙悅進去,“等我啊,別走。”

“不走,你快去洗。”

江秋梧推了推趙悅肩膀,邊擦頭發邊給她指哪邊是熱水,趙悅靠牆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秋梧,在人關門出去前猛地湊過來在她嘴上親了下,動作太突然,沒親到嘴唇中間,只沾了下嘴角。

環境使然,單純一個吻就能引起多重身體機能反應,江秋梧手裏攥着毛巾,站在門口半天沒平複下來,直到江濤來叫她。

“秋梧洗完了啊,你來一下,我有點事跟你說。”

江秋梧走開些,而江濤也像是要故意躲着誰,走遠到院裏才從兜裏掏出一沓錢快速塞到江秋梧手裏,催促道:“快收起來。”

錢不是很多但摸起來也有幾千,江秋梧不明所以,“小叔,你這是做什麽?”

江濤邊往亮着的堂屋裏看邊說:“住院報銷下來花不了那麽多,再說我也不能讓你出大頭,拿着拿着吧。”

江秋梧還是不明白,要把錢還回去,“不管花多少,你給我錢幹什麽?”

“不是你讓小趙取的嗎,用不了這麽多。”

堂屋裏傳出聲音,江濤推了下江秋梧胳膊讓她趕緊收起來,然後應着聲進屋去:“來了來了。”

江秋梧低頭看向手裏的錢,眉頭緊皺在一起。

·

楊金鳳早早就睡了,西邊的屋裏還亮着燈,江秋梧把錢還回去,“那兩千我微信轉給你。”

趙悅擦頭發的手頓住,眼眸微垂,淡淡地瞥了眼放在大腿旁邊的那沓錢,很快又收回目光,繼續擦頭發。

“小趙,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我現在不缺錢花,你不用這樣做。”江秋梧無奈的說。

趙悅裝沒聽見,也不說話。

“錢收起來吧。”江秋梧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站起身,老舊的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聞聲,趙悅立馬擡起頭:“你去哪?”

江秋梧腳步頓了下,指牆邊的箱子,“拿衣服。”

“哦。”

趙悅把擦頭發的毛巾扔到椅子靠背上,看着江秋梧走來走去,十點多的時候,燈被關掉,屋裏黑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很輕的呼吸聲。

“你睡了嗎?”趙悅問。

江秋梧胳膊動了下,扭頭:“怎麽了?”

“別背對着我。”趙悅伸手摸到江秋梧肩膀,稍稍用了點力氣,但沒把人翻過來,于是動了下,打算去拉江秋梧。

可當身體剛離開床板,老古董又發出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格外尴尬,趙悅手指頓了下,沒有再繼續,僅從背後抱住江秋梧,嘴唇蹭她脖子後面的皮膚。

“你生氣了嗎?”聲音很輕,聽起來悶悶的。

江秋梧睜開眼睛,翻了個身,屋裏太黑看不見人,只能憑借鋪面而來的熱氣找到對方,嘴唇輕輕貼了下又分開。

雖然看不見彼此的反應,但能感受到胸腔裏那顆怦怦亂跳的心,趙悅手撐着床起來,半邊身子壓住江秋梧,又吻了下來。

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吮吸聲,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床板摩擦聲,聽起來叫人臉紅。

“......好了。”江秋梧推開趙悅,用僅存的理智說:“不能再繼續下去。”

趙悅臉埋在江秋梧頸窩裏喘氣,“你生氣了嗎?”

“沒。”趙悅是好意,按理說江秋梧還該感謝她,可有時候好的太好了,讓人喘不上氣,心裏莫名有壓力,尤其涉及到錢的問題。

她不圖趙悅的錢,自始至終都是。

江秋梧摸摸趙悅的腦袋,“但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我要是真有困難,肯定會跟你說。”

就像在酒店借錢那次。

“嗯。”趙悅含糊應了聲,問:“現在幹什麽?”

江秋梧笑,“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好。”

楊金鳳年紀大了,用煤氣江秋梧不放心,所以家裏做飯用的還是燒火的竈臺,趙悅沒使過,不知道竈臺底下燒火的技巧,不一會兒就被煙嗆得往外跑。

“你沒事吧?”江秋梧彎腰把剛塞進去的柴火往外面扒了扒。

趙悅用手在眼前扇,緊皺着眉頭問:“你不嫌嗆?出來站會。”

“跟你這樣,做好飯都到晌午了。”江秋梧笑着搖搖頭,“我來吧,你去陪奶奶看電視。”

趙悅在外面站了會兒,等廚房裏煙沒那麽重後又進去,“等會兒。”

江秋梧笑笑,也沒再說什麽,早飯吃的簡單,很快就做好了,正往屋裏端飯時,肖豔突然來了,臉上笑呵呵的說:“你小叔剛去集市上買了兩只雞,秋梧,小趙中午都過去吃飯啊。”

說完又沖楊金鳳說道:“媽,土雞熬湯喝了對你身體恢複好,中午你也去啊,別在家做飯了。”

互相客氣了兩句,江秋梧才笑眯眯地說:“好,我等會兒過去幫忙。”

“哎呀,不用幫忙,雞是殺好的,做起來特別省事,你們只管去吃。”

村裏像肖豔這樣的人不少,占到便宜了會熱情地叫你到家裏吃飯,但若是讓她吃虧了你就算走到人跟前,人家也懶得跟你說句話,并且還要甩臉子,說不上壞但也談不上好,反正表面上過得去就行,江秋梧早就習慣,并且應付自如。

肖豔走後,屋裏陷入短暫的沉默,楊金鳳嘆了口氣,往江秋梧碗裏夾雞蛋,“吃飯,吃飯,小趙,你也吃。”

“嗯,謝謝奶奶。”趙悅看了眼江秋梧。

江秋梧笑笑:“吃吧。”

說是不用幫忙,可十點多的時候江秋梧還是過去給打下手,你人在那兒不管幹點什麽,都比不在那兒強。

趙悅沒去,留在屋裏陪楊金鳳看電視,偶爾閑聊幾句:“聽秋梧說,你在讀大學,真了不起啊。”

時代不同,現在不管是農村還是城裏都重視起孩子的學習,所以讀大學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趙悅說:“這沒什麽,現在大學生很多。”

“是啊。”楊金鳳嘆了口氣,望向門口:“我們家秋梧以前學習也好得很,如果繼續讀下去現在肯定也是大學生,哎,可惜了這孩子。”

想到牆上突然中斷的獎狀,趙悅頓了頓,轉頭問:“後面為什麽不讀了?”

像是提起什麽遺憾事,楊金鳳說起就不停地嘆氣:“秋梧十一歲的時候,她爸媽就離婚了,她媽走的時候沒帶她,她爸.......不是個東西,出去打工後就沒管過她,我種那點莊稼收成好的時候勉強能夠我們奶孫倆用,收成不好的時候只能緊緊腰帶,這孩子懂事見我實在供不起,讀到高一就死活不讀了,說要出去打工。”

“哎,她當時還那麽小,我怎麽放心她出去,就給鎮上熟人塞了點錢,讓她教秋梧理發,不管怎麽樣,有個手藝在身上,以後好歹你能吃飽飯,我也只能做到這兒了。”

趙悅聽得喉嚨處發緊,張張嘴第一次沒能發出聲音,清了下嗓子才問出來:“沒找她爸要錢嗎?”

“要過,那混賬東西不給,一找他要錢就吵着說女jsg孩子上學沒用,要秋梧辍學,出去打工掙錢。”楊金鳳又嘆了口氣:“要是有條件,我們秋梧肯定也能考上大學,她當時學習那麽好,回回考試都是年級前幾名,光榮榜上每次都有她照片。”

趙悅腦袋微微垂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泥地面,安靜地聽楊金鳳訴說這些,心裏卻跟表面形成兩個極端,上下翻騰的厲害,說不清是酸還是疼。

忍不住去想江秋梧辍學的時候是不是有偷偷哭過,學理發的時候或許一點都不情願,以及後來在韶大,看着身邊來來往往的大學生,心中是不是也會羨慕,遺憾和心酸。

可這些她從來不說。

“奶奶,你身體好點了嗎?”突然,一道男人的聲音打破屋內沉悶壓抑的氣氛。

趙悅擡頭望去,男人個子很高,又有點胖,站在矮小的屋檐下,頓時感覺屋裏的光線都暗了幾分。

“小周啊!哎喲,你怎麽來了?”楊金鳳激動地站起來,趙悅連忙扶住她,“小心點,奶奶。”

見到來的人,楊金鳳是真高興,一只手抓住趙悅胳膊,熱絡地介紹起來:“這是小周,周龍飛,這是秋梧的朋友,小趙,陪我看電視呢。”

“你好。”周龍飛沖趙悅笑笑。

趙悅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我前段時間一直在城裏,不知道您摔倒,今天回來才聽我媽說。”周龍飛低了下頭走近屋裏,把兩箱純牛奶還有雞蛋放到桌子上,眼睛在屋裏找了圈,笑着問:“小梧也回來了吧?”

“回來了回來了,在她小叔家幫忙做飯呢,估計都在廚房裏,你來他們都沒看見。”楊金鳳說:“你去找她吧,你們這年輕人到一起才有話聊。”

“奶奶,我今天主要是來看您的,怎麽說的跟我刻意來找小梧一樣,我媽知道了又該說我不懂禮。”

楊金鳳笑着說:“都這麽熟了,還什麽禮不禮的。”

周龍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那我先去看看,等會兒再來陪您聊天。”

男人走遠後,楊金鳳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消失,扭頭嘆氣說:“小周多好的人啊,要是當時秋梧能同意,他倆現在孩子估計都有了。”

趙悅眼皮抖了下,“什麽......什麽孩子?”

反應過來趙悅才來可能不清楚,楊金鳳笑了下,解釋說:“小周是我們隔壁村的,比秋梧大兩歲,當時有媒人介紹,倆人就見了個面,沒想到小周對秋梧特別滿意,經常到家裏來,還帶一堆東西。”

“哎,沒想到過去這麽久,他還記着我們,真是有心了。”

32

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探望, 又正好趕在中午飯點,周龍飛理所當然的被留下吃飯,他走哪都一張笑臉, 再加上說話會掌握分寸感,很招長輩喜歡,連肖豔看他都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越看越喜歡。

算上放假回來的佳佳和樂樂, 快十個人坐了滿滿一桌, 江濤拿出珍藏許久的好酒出來,說今天必須要跟周龍飛喝點,肖豔嘴上埋怨他喝酒上臉,到底也沒多管随他去了。

飯間長輩過問周龍飛生意最近做的怎麽樣, 父母身體都還好吧,周龍飛都客客氣氣地回答,然後又反問起小叔今年莊稼長得怎麽樣, 收成如何, 偶爾還有幾聲笑, 聽着就熱鬧。

但對于趙悅來說卻是陌生的,從人到他們口中聊的事全部陌生,她坐在那裏就像組局時意外被朋友的朋友帶來的客人, 插不上話, 又不好提前走, 如坐針氈。

“多吃點。”江秋梧的筷子第三次伸過來,往她碗裏夾菜:“你早上都沒吃多少。”

趙悅扭頭看她,雖沒說話, 可情緒全寫在臉上。

“晚點再跟你說。”江秋梧聲音小,說的話輕易被淹沒在飯桌上其餘交談聲中, 臉上笑眯眯的繼續給趙悅夾菜,“這個是我炒的,嘗嘗。”

趙悅臉色沒剛才那麽難看,可也不高興,抿着唇一言不發。

吃完飯,桌子被收拾幹淨,江濤又拉着周龍飛喝茶,沒完沒了地繼續聊天,話題多是圍繞跟江秋梧的事。

“小叔,看你說的,好像小梧不同意結婚我們就不能當朋友了,我就不能把你和奶奶,還有嬸嬸當家人了似的,再往遠說咱不是還是老鄉,奶奶摔到腿,我作為晚輩來看看不是應該的。”

江濤心中更是慚愧,一會兒嘆氣一會兒看江秋梧,期望她說個軟話,可一出口全是客套話,意思已經很明顯。

周龍飛臉上有點尴尬,可還是說:“沒關系,這都是我自願的,你們不要給小梧壓力,讓她自己做決定。”

從城裏回來一趟,周龍飛還有其他事要忙,坐到三點多鐘就道別了,江秋梧送他出去,“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能來看看奶奶就不算白跑。”周龍飛看着江秋梧:“還有,只要你還沒結婚,我就有機會。”

江秋梧也不客氣:“那你有的等了。”

周龍飛苦笑:“沒辦法,誰叫我就吊死你這棵樹上呢。”

什麽話之前都說清楚了,江秋梧不想再重複,客氣道:“替我跟叔叔嬸子問好。”

“嗯。”周龍飛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塞到江秋梧手裏,“一點點心意,給奶奶買點營養品。”

紅包摸起來很厚實,像拿到燙手的山芋,江秋梧還沒拿實就立馬還回去:“你人能來,奶奶已經很高興,這個拿回去,不用這麽客氣。”

“不是給你的,是給奶奶的。”周龍飛作勢又要遞過去。

江秋梧手躲開:“奶奶需要什麽我會給她買,錢你拿回去,我不會收的。”

意料之中,周龍飛無奈嘆了口氣,撕開紅包從裏面抽出兩張遞過去:“年初我大伯中風,你小叔和奶奶都去看過,現在回個禮總行吧,這你要是還不收,說明你心裏對我有偏見。”

人情往來倒說得過去,江秋梧收下:“不會,我對你沒偏見。”

“行,那我走了,工作上有點事要處理。”

“嗯。”

江秋梧轉身回去,把二百塊直接給了楊金鳳:“周龍飛給的,說之前他大伯生病,你們也去看過。”

楊金鳳拿到錢,欲言又止:“秋梧啊,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小周那孩子真挺不錯的,有上進心不說,人家可是一心一意的只等你,把媒人介紹的其他姑娘都推掉了,”

“奶奶,不是都說清楚了嗎。”江秋梧皺眉。

“之前因為你爸那事,一家人都逼你結婚,是我們不對。”楊金鳳嘆氣,拉江秋梧坐到自己身邊,“可現在奶奶是真心想看你結婚,不為別的,就是讓你能早點離開這個家,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不然這個家早晚會把你拖垮。”

江秋梧聽得心口發脹,不想讨論這個事,低頭轉移開話題:“奶奶,你休息會兒吧,中午都沒睡覺。”

“......”

楊金鳳還想說什麽,可被這麽一打斷,心裏就明白了,她心疼地看着江秋梧:“那你也睡會兒吧,忙一中午。”

“嗯。”江秋梧拍拍楊金鳳的手,站起身:“有事叫我。”

西房屋門在關着,江秋梧輕輕推開進去,屋裏窗簾那種暗紅色的絨布,緊緊拉着,經過陽光照射,襯托的整個屋都是那種暗紅的色調,看起來挺詭異。

趙悅鞋沒脫躺在床上,腿挂在床尾,聽到動靜聲眼皮擡了擡,很快就垂下去繼續看手機。

“你沒睡覺啊。”江秋梧走近坐到床上。

趙悅擡眼瞅她,“有事?”

“沒。”江秋梧伸手拽了個枕頭,“我得眯會兒,有點困。”

趙悅翻身,冷漠地哦了聲。

江秋梧擡手碰了下趙悅肩膀,“離那麽遠做什麽?”

“......”趙悅不理她。

江秋梧勾唇笑笑,扭頭盯着趙悅的後背看了會兒,突然起身挪過去,下巴擱在趙悅肩膀上,歪着頭話裏帶笑:“讓我看看是不是生氣了。”

趙悅皺眉,轉頭瞪她。

“真生氣了?”江秋梧壞笑,擡手在趙悅下巴上摸了下,動作輕浮。

趙悅臉頓時更黑了,手扣住江秋梧肩膀用力往後推了推,緊接着翻身起來直接跨坐到她腰上,彎着腰按住江秋梧的兩只手。

動作幅度太大,弄得床響半天才停。

趙悅胸口微微起伏,居高臨下看着江秋梧:“你是不是喝多了?”

“沒有。”江秋梧搖頭,目光直視着趙悅:“半罐啤酒,醉不了。”

趙悅咬牙,又問:“我在這是不是耽誤你相親了?”

“早黃了。”江秋梧手腕掙紮了下但沒掙脫開,皺眉說:“有點疼,你力氣太大了。”

趙悅故jsg意揶揄:“你不是喜歡力氣大的嗎。”

江秋梧笑着說:“我跟他要真有事,就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那是要到什麽時候?”趙悅哼笑了聲:“反正現在是來不及了,不如等我放寒假,還能給你當伴娘。”

江秋梧跟着笑,“你願意?”

“你說呢?”趙悅瞪她。

江秋梧胳膊又動了動:“你先放開我。”

趙悅不理會,繼續說:“我給你錢,你死活不要,他給的你就拿着,什麽意思?打算結婚了,所以不分你我。”

“你都看到了?”

趙悅:“我眼又不瞎。”

江秋梧說:“那你應該也看到,我只拿了兩百。”

“兩百不是錢?”

江秋梧笑了,解釋說:“他大伯之前生病,我奶奶去看過,這兩百是人情往來。”

趙悅皺着眉,正想說什麽,江秋梧突然用力掙脫開桎梏,伸手抱住了趙悅,沒有一丁點的防備,趙悅被帶趴在江秋梧身上,腦子瞬間有點懵。

“我一點都不想結婚。”

江秋梧用力抱着趙悅,話音有點顫:“小趙,謝謝你,也多虧了你,我才沒結婚。”

趙悅越聽越糊塗:“你說什麽?”

“我說謝謝你。”

“不是這個,為什麽是因為我你就不用結婚了?”趙悅手撐在床上慢慢起身,低頭看着江秋梧。

江秋梧苦笑:“因為你借了我錢。”

趙悅卻一點都笑不出來,“是江波吧?缺錢的是他。”

江秋梧沒否認:“你怎麽知道?”

“我問過彭莉,還有奶奶,知道一點。”

江秋梧說:“你上午不過去幫忙就是為了打探人隐私啊。”

“沒要打探你隐私,奶奶告訴我的。”趙悅說:“可我想知道你的全部。”

江秋梧心髒有那麽一瞬間是麻的,她看着趙悅,問:“為什麽想知道?”

“你說想讓我開心點,我也是,我也想你開心。”趙悅說得認真。

“我不是不告訴你,只是這種事。”江秋梧努力尋找合适的措辭:“說出來有點惡心。”

趙悅眉心跳了下,問:“比趙經年和馮媛還惡心?”

這麽認真的時候,江秋梧差點笑出聲:“你這算是在安慰人嗎?”

“不是,我不會安慰人。”趙悅腿支在床邊,沒有用太大的力,臉埋在江秋梧頸側:“我這樣會不會影響你?”

“影響我什麽?”江秋梧問。

趙悅說:“訴苦。”

江秋梧笑了:“那倒也不至于,倒是你問這麽正經,我是不是該提前打個草稿什麽的。”

“算了,也不用那麽正式。”趙悅直接問:“江波總管你要錢,他自己不掙嗎?”

江秋梧搖搖頭,說:“他只會花女人的錢。”

江波有副好皮囊,年輕的時候在村裏還挺出名,不少姑娘都擠破腦袋要跟他搞對象,在同齡人裏面可謂出盡風頭,可一旦結婚就不同了,因為不管你長着張多有排面的臉,都不能當飯吃,婚後是要實打實過日子的。

而江波除了臉根本沒什麽大本事,掙不到錢,在重男輕女的鄉下也沒能如願有個兒子,随着年歲增長,愈發在同齡人裏擡不起頭。

“我媽為他流過很多個孩子,懷李欣的時候去檢查說是男孩才被留下,沒想到生下來是個女孩,江波就趁我媽睡覺的時候偷偷把孩子送人了。”

當時江秋梧年紀很小,只記得呂曉梅抓住江波的領子哭喊,說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質問他怎麽能這麽狠心,險些要拼命。

“你媽因為這走了?”趙悅問。

“嗯,不過走了也好,這樣才能解脫。”江秋梧嘆了口氣:“離婚後江波說是去鎮上打工,其實就是跟形形色色的女人厮混,後來他到城裏遇到一個剛喪夫的女人,倆人好上了,女人特別有錢,帶他到處旅游,出入高檔場所,買昂貴衣服不說,還要給他買房。”

趙悅眉心皺了下:“真買了?”

“沒,江波在外面跟其他女人糾纏不清被她發現了,不僅房子沒買成,還要江波歸還之前給他花的錢,江波還不上來,她那幾個孩子就天天來家裏鬧,去我店裏鬧,說要起訴江波詐騙。”

回憶起那段時光,江秋梧臉上沒什麽表情:“江波害怕坐牢,就找媒人給我介紹相親,想換點彩禮,我不同意,他就跪在我奶奶面前,哭着說他以後會改,讓我們救救他,我奶奶也哭但就是不點頭,然後夜裏偷偷找了根繩子要上吊,說只要她死了,江波就拿我沒辦法。”

江秋梧越說越艱難:“我當初開理發店買門面缺兩萬塊錢,是奶奶借給我的,後來才知道那錢是她跑回娘家,低聲下去求她哥哥才借到的,所以我沒辦法坐視不理,那時候我在心裏安慰自己,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也許這就是命。”

“可就是特別不甘心,知道自己是同性戀這麽多年,還沒有真正意義上跟女生親近過,就想着也許真經歷過一次後就能徹底死心了,然後就遇到你,看見你坐在那兒喝酒。”

趙悅胳膊動了下,嘴唇輕輕貼在江秋梧頸側,聲音暗啞問:“當時酒吧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我?”

“可能......有點顏控吧。”說到這,江秋梧轉頭看了趙悅一眼,“本來打算出了酒店就給周龍飛打電話答應結婚的事,可那天早上你懷裏好溫暖,我醒來看到你,突然特別想反悔,也許會有其他辦法呢。”

“然後你就張嘴跟我借錢?”

趙悅頭稍微偏了偏,正好可以看見江秋梧的臉,如果她當時沒有同意,那江秋梧現在是不是會像奶奶說得那樣,孩子都有了,感到萬幸的同時,又很難受。

“嗯。”江秋梧語氣輕松不少:“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借。”

33

傍晚, 太陽落山後風停了,屋裏又悶又熱,帳頂的小風扇慢悠悠地轉着, 沒多大用處,洗完澡沒一會兒身上又都是汗,光是坐着都難受,晚上根本睡不成。

無奈之下, 江秋梧跑到江濤家借落地扇, 回來時趙悅也已經洗完澡,身上穿了件白色汗衫,兩邊肩膀敞着,頭發全部紮起随意挽了個丸子, 曲起一條腿坐着床邊,手裏拿把蒲扇前後換着扇,就這腦門上還直冒汗。

“你還挺入鄉随俗。”江秋梧看見趙悅沒忍住笑起來, 那件汗衫是她好幾年買的了, 純棉的上面印着藍色小花, 穿在趙悅身上莫名不搭。

趙悅低頭瞅了自己一眼,“不好看?”

“挺好看。”江秋梧說完又笑起來。

趙悅撇嘴,無所謂地搖着扇子:“信你才怪。”

“真的好看。”江秋梧把風扇插上電, 調到最大檔, 感受了下風力, 扭頭問:“感覺涼快點了嗎?”

“嗯。”

有風後自然是比剛才涼快,趙悅搖扇子的速度慢下來,放下腿穿上拖鞋走過去, 伸手撩起江秋梧腦後濕漉漉的頭發:“是誰說不吹頭發會面癱的?”

“忘了。”江秋梧說:“夏天不要緊,我用毛巾擦下就行。”

趙悅拿走搭在江秋梧胳膊上的幹毛巾, 一只手取掉夾頭發的夾子,用毛巾包裹住頭發輕輕揉了幾下:“天太熱,你還是別動了。”

這架勢是要給自己擦頭發,江秋梧不太習慣被人伺候,笑着說:“我自己來吧。”

趙悅手躲開沒給毛巾,另只手拽江秋梧胳膊:“坐下。”

江秋梧猶豫了下,點點頭,“好吧。”

耳邊是呼呼的風扇聲,因為沒那麽熱了,這個聲音聽着也順耳些,身上的花露水經過時間揮發後,沒有剛抹上時那麽刺鼻,淡淡的香,聞起來清涼又舒服,還有老舊的蚊帳,一坐就會響的床......旁邊安靜坐着的人。

趙悅手上動作放慢了些,盯着江秋梧白皙清秀的臉龐,一時間有點失神,這大概會是她經歷過最難忘的夏天,周邊的一切很陌生,但因為有江秋梧在又很舒心。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手是不是酸了?”江秋梧能感受到頭上力道的變化,刻意慢下來的動作像在拍偶像劇似的,莫名有點想笑,“随便擦擦就行了。”

趙悅盯着江秋梧耳垂,像是發現什麽新鮮事:“你耳朵紅了。”

“熱的吧。”

江秋梧拿走趙悅手裏的毛巾,快速擦了幾下後丢到旁邊的椅子上,若無其事地上床準備睡覺,這時後背突然有東西壓上來,趙悅的手從江秋梧腋下穿過,攀上她肩膀,臉貼上去,不加掩飾地說:“我想做。”

雖然知道現在這條件挺不适合,可她看到江秋梧就沒辦法jsg保持距離,就跟心裏犯什麽瘾似的,做也好摸也罷,要身體貼在一起才能舒心。

江秋梧有些愣住,轉頭看了趙悅一眼,欲言又止:“床不太行,會壞。”

也不是第一天領教這張床,趙悅心裏當然清楚,光是那個聲音聽起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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