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雙眼睛的主人僅僅瞥了她一下就移開了目光。

零點幾秒,蜻蜓都沒點上水面。

沈嘉奕卻怔了幾秒才從視線相交的感受中抽離。

她就這麽沒魅力嗎?

一定是黑寡婦裝的鍋,限制了她的發揮。

“這人怎麽陰魂不散啊?她是多自信?”蕭蕭一臉呵呵地看着那女生,對方一直在那人附近徘徊,神态寫滿捕獵失敗的不甘罷休。

沈嘉奕:……謝謝,有被冒犯到。

一個保镖走了過來,對男人附耳說了幾句,女生看到保镖,突然面露慌張,急急忙忙退到吧臺這邊。

她背對那邊點了一杯酒,無意轉頭正好和正打量她的沈嘉奕撞上,臉色頓時一變:“看什麽看!”

沈嘉奕當仁不讓,掩嘴笑着拱火:“加油哦,你一定可以的。”

女生火大地指着沈嘉奕:“你什麽意思?”

蕭蕭馬上不幹了,一拍桌子:“就你脾氣爆是吧?”

調酒師見情況不對,走過來詢問:“女士們,一切還好嗎。”

派對畢竟規格很高,調酒師一有動靜,角落裏保镖馬上看了過來。

沈嘉奕微笑:“沒事,我們在開玩笑。”

調酒師點點頭走了,蕭蕭陰陽怪氣冷哼一聲,把那女生氣得夠嗆,卻也不敢再引起工作人員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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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頓了一頓,突然上下打量沈嘉奕一眼,嗤的一笑:“我不行,你就行?”

說完她也沒理沈嘉奕,自顧自走到吧臺另外一邊等酒去了,表情相當煩躁。

沈嘉奕正隐約覺得那女生哪裏怪怪的,蕭蕭伸手按住她肩膀,滿臉嚴肅:“崽,打臉的機會來了,你可得争口氣。”

末了又加了句:“要是成了,過夜費麻麻替你出。”

沈嘉奕:“……”

說不心猿意馬是假的,眼前一瞬間晃過那人的眼睛。

還沒等她回答,蕭蕭立即風情綽約地朝調酒師打了個響指:“麻煩來一杯——要跟剛才那個客人一樣的!”

蕭蕭故意挑釁對方,那女生覺察到了,隔着吧臺沖她們怒目而視,空中噼裏啪啦火花四濺。

女生朝沈嘉奕冷笑,潛臺詞呼之欲出“你上啊”,明擺了要看她笑話。

沈嘉奕本來不太想去搭讪的,但女生一臉譏諷,反而讓她相當不爽。

試試又不會少塊肉,萬一人家看她順眼就答應了呢?

……這麽優質的男人,說不想睡是假的。

再說她剛失戀,怎麽就不能享受人生了!她今天就是要放縱自我!

沈嘉奕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等到了付諸實踐,她才發現這件事有點難。

男人身上的氣場隔着老遠也能感受到,在場人不少,他半徑兩米內居然是真空。

剛才保镖跟他講話,也有種莫名的恭敬感。

……這就是頭牌的待遇嗎?

等酒的時間裏,沈嘉奕頻頻看向那個男人,止不住有些緊張。

男人聽完保镖說話,下颔微微一點,保镖退下了。

男人随手把那枝綠玫瑰放到旁邊一張桌子上,轉身就要離開。

今晚不想接客的意思?好拽。

沈嘉奕眼看着時機即将消失,說不清驅動她的是勝負欲還是別的,明明心理建設還沒好,身體先做出反應。

她輕巧滑下高腳椅,如一尾游魚穿過人群游到男人面前,攔住他去路。

男人停下腳步,看着沈嘉奕。

和他近距離對上視線,沈嘉奕脊椎竄起微弱的電流,後腦勺連同後背都過電般發麻。

氣場太強,眼神看不出任何可解讀的內容。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沈嘉奕一咬牙一橫心,堆起輕松慵懶的微笑。

“這位先生……”剛說幾個字,全場燈光忽然變暗,換成海底的水光波紋,男人本就淡漠的眼睛折射出冷調的藍。

他沒什麽情緒,平靜看着沈嘉奕,等她主動讓開。

沈嘉奕深吸口氣平複惴惴,微笑益發明媚,接完下半句。

“我能請你喝杯酒嗎。”

男人眼睛近看更有種懾人的冷淡,沈嘉奕開始感到尴尬,以往都是別人過來搭讪她,這是她第一次搭讪別人,腳趾都在高跟鞋裏摳地。

沈嘉奕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期待中暗含祈求的表情,仿佛第一次發傳單祈禱路人接下的女大學生。

她本就美貌奪人,嘴唇飽滿微嘟,這樣的表情讓她頗有些楚楚可憐。

幾乎是人見了就會被打動。

男人看着她,眼神起了一點肉眼可見的變化,眉峰也似有擡起。

沈嘉奕捕捉到了他眉宇間的神色,心下大受鼓舞,聚精會神屏住呼吸。

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輕飄撞進她耳膜。

“你是盤絲洞派來的嗎。”

沈嘉奕腳步沉重回到蕭蕭那邊,整個人腦子還是懵的,蕭蕭見她面無表情無功折返,急切詢問:“怎麽樣怎麽樣,他說什麽了?”

沈嘉奕轉向蕭蕭,聲音沉沉:“有投訴電話麽,我要投訴這兒的頭牌對客人人身攻擊。”

蕭蕭:“……”看來是碰壁碰得不輕。

她趕緊安慰了兩句,一邊下意識掃向那個女生。

女生笑容滿面舉起手裏雞尾酒杯朝她們敬了一下,充滿了自己摔了一跤看別人被同一塊石頭絆倒的幸災樂禍,還帶着“不過如此”的不屑。

“靠!”蕭蕭氣不打一處來,轉而詫異道,“連你都敢拒絕,這人眼光是多高?該不會是個只走後門的鴨子吧?一點全面服務的意識都沒有!”

沈嘉奕一陣無語:“我覺得他不太像……”

不太像是取悅人的職業,可全場哪個甲方沒事拿着明碼标價的綠玫瑰晃來晃去的?

沈嘉奕本想來這裏放松一下心情,結果對方諷刺她是蜘蛛精,搞得她強烈懷疑人生。

蜘蛛精怎麽了!她惡狠狠地捏緊了杯子,老娘不信你比唐僧還無欲無求。

不僅渣男前男友瞎了眼,連一個不認識的高級公關都對她無動于衷。

沈嘉奕生出強烈的挫敗。

照以往經驗,正常人看到她起碼臉色會溫和三分,是她不夠漂亮還是對方已經日入五位數徹底飄了?

酒來了,沈嘉奕喝了一半,咚地放下酒杯,喉嚨到胸口火辣辣的,忽然沒來由生出幾分委屈。

她皺了皺鼻子,無意間擡頭,不期然第二次和那雙深黑眼睛對上視線。

沈嘉奕思考整個暫停,心髒不争氣地砰砰跳動。

對方居然還沒走,而是找了個單人沙發坐着,手放在沙發沿上,修長五指漫不經心輕叩,側着臉望向她這邊,目光辨不清情緒,卻實打實的在看她。

光線晦暗,照得他臉部輪廓朦胧又深刻。

沈嘉奕沉下去的情緒一下子回升,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矜持低頭玩着玻璃酒杯,餘光強烈感到那人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

……呵,男人就是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沈嘉奕心情大好,一邊暗笑一邊享受對方的注視,打算晾他一會兒。

一道白色身影風一樣從她背後刮過,筆直朝男人走去。

沈嘉奕:“???”

剛才的女生走成絕世名伶,當着沈嘉奕的面走到男人面前,款款坐在了沙發腳旁邊墊子上,屈膝擺了個凹凸有致的姿勢,手搭上沙發沿,擡頭說了些什麽,頗有不達目的賴着不走的架勢。

她胸口布料是镂空的,還故意湊近了些仰頭看着男人,目的昭然若揭。

沈嘉奕升起一股危機感,女生還是挺漂亮的,化裝風格和她完全相反,說不定男人喜歡這種又純又欲的小白兔?

要是那女生成功,慘遭打臉的不就成了她啊。

那女生也不知用了什麽話術,男人看了她幾秒,朝遠處擡了下手,一個保镖走了過來,男人站起身單手插兜,似乎要走了,女生驚喜綻開笑容,旋即起身帶笑去挽他。

……日。

沈嘉奕不想再看,當即面無表情下了高腳椅要走,蕭蕭一把拉住她:“快看!”

沈嘉奕轉回來,剛好看到保镖走到男人面前,女生笑容滿面地朝他點頭。

保镖沒有報以笑容,反而做了個手勢,嚴肅但禮貌地示意女生移步去另一邊,不要打擾男人。

女生沒想到對方如此不給面子,笑容徹底僵在臉上,離開的背影怎麽看都透露出狼狽,像極了蹭紅毯卻慘遭保镖驅逐的明星。

蕭蕭:“看得我腳趾抓地摳出一套四合院。”

沈嘉奕:“……”

爽了,也有種同病相憐的錯覺。

保镖走後,男人沒有待在原地,朝吧臺方向走了過來。

沈嘉奕目光怎麽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男人在離她們不遠的吧臺位置停下,手肘随意放在臺沿上,身姿修長自成一道風景。

調酒師無須詢問,立即幫他上了一杯不加冰塊的威士忌,男人解開面罩,流動光影下能看出鼻梁挺拔,下颔線流暢至極。

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離得這麽近,蕭蕭都不敢說話了,只不停扯沈嘉奕衣角拼命給她使眼色。

愣着幹嘛!上啊!

沈嘉奕心跳失速,剛才男人是在看她,現在又走過來,她倒不至于自作多情,剛才女生被保镖請離公開處刑的畫面還在腦海裏。

光線太暗,她看不清男人具體長相,想必男人更看不清她,大不了就丢臉,異國他鄉茫茫人海,過了今天明天誰認識誰啊。

沈嘉奕要了第三杯龍舌蘭,頭腦一熱,直直朝男人走過去。

她沒有貿然開口,只是坐到了男人身邊,旁若無人開始喝酒。

男人依舊視她如空氣,自顧自喝酒,從沈嘉奕的角度餘光只能看見他寬闊結實的肩膀。

她目光向下,看到他坐着高腳椅,大長腿竟然能放到地上。

這人是多高。

一杯接一杯烈酒下肚,沈嘉奕早已醺醺然而不自知,她還好好坐這兒,男人沒理她卻也沒叫保镖。

十分鐘過去,沒有跟剛才那女生一樣被當閑雜人等趕走,第一步算成功了吧?

沈嘉奕明目張膽轉頭瞄向男人,男人似乎感到到了她的注視,依然目視前方沒看她一眼,嘴角卻擡起一個極不易覺察的悠閑弧度。

沈嘉奕仿佛看到一座高冷冰雕突然活了過來,只覺胃裏翩翩飛出一群小蝴蝶,頂得喉嚨癢癢。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手機突然響起,沈嘉奕低頭一看,額角直跳。

偏偏是渣男打來的語音電話。

怒火沖上心頭,沈嘉奕一鍵挂斷,一套行雲流水操作把對方扔進黑名單。

調整好心情後,沈嘉奕扯了扯旁邊男人的袖子。

男人側轉臉,怎麽看怎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閃爍不明。

沈嘉奕不免為接下來要說的話臉紅耳熱,一邊心想這燈光怎麽這麽黑都看不清人了,一邊低聲危險發言。

“這位先生,不知我是否有榮幸與你共度美妙的夜晚。”

對方深黑眼睛難辨情緒,沈嘉奕心如擂鼓等待。

這樣說夠直白了吧?

兩秒漫長如兩年,低沉嗓音終于波瀾不驚響起。

“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沈嘉奕定定地看着男人。

男人注視着她,眼底淡漠中有種看她好戲的感覺。

沈嘉奕腦袋暈暈沉沉,渾身泛起熱流,過夜費她付不起,但騷話再多都不要錢。

沈嘉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喝醉了,她胳膊肘放在吧臺上,一手撐耳後,上身軟若無骨地傾近對方,一臉楚楚的迷蒙,隔着煙絲面具,從下往上看進那雙形狀冷峭的深邃眼睛裏。

沈嘉奕:“你有地圖嗎?”

男人眉尾挑起。

沈嘉奕幽幽:“我在你的眼睛裏迷路了。”

男人:“……”

沈嘉奕繼續:“跟我回家,我請你喝酒,你這輩子都沒喝過的那種。”

男人頓了一秒:“什麽酒。”

沈嘉奕:“我們的喜酒。”

男人沒有說話,沈嘉奕視野不穩,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總覺得男人眼角抽搐了一下。

被男人拒絕的女生并沒有走。

她死死咬着嘴唇,透過高大綠植的縫隙,氣急敗壞看着沈嘉奕和男人幾乎成了零距離,姿勢過于暧昧,從背影看上去就是在調情。

“你怎麽回事。”一個侍應生打扮的男人不露聲色走到她旁邊,語氣不善,“讓人捷足先登了?”

女生沒好氣道:“人家沒看上我,我有什麽辦法!”

“那你就等着協議作廢吧,” 侍應生不冷不熱,“這件事成不成都跟你無關了。”

“等等!”女生一把抓住他手腕,腦子電光火石間被逼出了急智,“我有個主意!”

侍應生無動于衷等她回答,女生咬牙切齒盯着沈嘉奕的背影:“不一定非要我親自上,換個人也可以的,只要你幫我通過她的手就行。”

侍應生聽懂了她的暗示,慢條斯理道:“那樣做風險很高。”

“總比你們計劃了半年功虧一篑好吧?”女生豁出去了,抱手冷笑,“反正我只是一枚棋子,最想達到目标的又不是我,是你們老板。”

侍應生淩厲地橫了她一眼,女生縮住嘴唇後退半步,有些後怕。

侍應生微眯起眼:“可以。”

女生如釋重負:“這件事需要我們兩個臨時配合一下。”

她指着調酒師那邊。

五分鐘後,侍應生從員工通道走到吧臺操作內間,對調酒師說:“三十七號桌客人對剛才的酒有些疑問,希望得到您的解釋。”

調酒師放下手巾,跟他離開了吧臺。

侍應生側轉身,眼角看到女生一閃身從正關上的門的縫隙進入了操作內間,她換了身調酒師的衣服,戴着面具和假發,已經看不出是同一個人。

沈嘉奕說要請男人喝酒,結果半天酒都沒來,她扭頭不滿朝調酒師說:“請問我幫這位先生點的蘇格蘭威士忌還沒好嗎?”

新來的調酒師把威士忌呈了上來,含混地道了聲歉,沈嘉奕也沒在意。

她此時徹底放松,什麽緊張尴尬羞恥都抛到了九霄雲外,笑語盈盈對着男人,眼波流轉,波心明滅,附近好幾位男士都注意到了沈嘉奕不自知的驚豔。

有人觀望後覺得這樣的女人卻對着一個對她沒有反應的男人獻殷勤,實在暴殄天物。

就在他動了,打算上前的下一秒,沈嘉奕旁邊的男人不緊不慢掀起眼皮,視線淡漠向他掃來。

那人後背一寒,旁人看得分明,拉了他一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人驚疑不定看向友人,立刻打消了剛才的念頭,回自己座位喝酒。

沈嘉奕撩了半天,男人還是不回應也不拒絕,她索性把威士忌端起來,軟白手指在金黃玻璃杯上輕輕叩擊,盯着男人,放肆大膽朝他無聲地mua了下。

男人高深莫測地看着她。

從他的角度看去,她黑眸潤澤,如同浸了一層水,眼角薄透泛紅。

“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了。”沈嘉奕啞聲說。

男人靜靜看着她。

下一刻,沈嘉奕眼睜睜看着男人低下頭,就着她端起的杯口輕輕把酒啜完。

沈嘉奕滿眼都是對方距離過近的眉眼與鼻梁,生生屏住呼吸。

當男人擡起眼瞥向他,沈嘉奕酒都醒了一半。

正僵住,男人側身朝她俯來,雪山松柏似的清冽氣息将她包圍,一道漫不經心的氣息猝不及防打在她耳廓旁,瞬間讓她紅透了耳朵。

“我很貴,你付得起嗎。”

沈嘉奕強烈暈眩,手不得不抓緊了臺沿防止軟倒,卻聽見第二聲催命符似的低語。

“過夜費準備好。”

作者有話要說:

求大力收藏!

ps 看耽美的朋友能進我專欄點個完結耽美文《他成了冥界之王》的收藏嗎~ 我感覺這涼涼的小東西還可以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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