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嘉奕起了個大早,神清氣爽抵達了雲居總部。
迎着漫天金色雲朵的玻璃幕牆絕美,映照出沈嘉奕一身新添置的行頭。
剛畢業的職場新人不宜用力過猛照着年收入百萬的女性高管們去穿搭,簡單有質感就夠了。
沈嘉奕對着玻璃牆審視了一下自己。
五十米開外,鄒朗和謝芮昕手牽手朝這邊走來,自從在一個公司後,他們每天上班都一起上的,謝芮昕也搬去了鄒朗租住的房子裏。
是鄒朗先看到沈嘉奕的,僅僅是個背影,又隔了一段距離,他也一眼認出了人,就這麽一走神,旁邊挽着他的謝芮昕就發現了,目光順他視線方向落到了沈嘉奕挺拔出衆的背影上。
謝芮昕眨了下眼,輕聲說:“她在這兒幹嘛。”
鄒朗怔然沒回答,視線定在那邊收不回來。
恰巧一個西裝革履的斯文男士經過沈嘉奕背後,對沈嘉奕說了句禮貌贊美的話,沈嘉奕朝對方回眸而笑,陽光下笑容耀眼。
謝芮昕覺察出了鄒朗的異樣,呼吸當即有些不順。
當初她知道鄒朗在國內有女友,依然每天接近,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以留學校友圈女神的姿态,一直很安靜也很積極陪在鄒朗旁邊,周圍朋友都認為他們登對,時間長了果然近水樓臺先得月。
見到沈嘉奕本人的那一刻,謝芮昕勝利的喜悅被沖淡了很多,以至于鄒朗和她确定名分後,反而生出模糊的隐憂。
鄒朗此時的不專心,讓這種隐憂突然變得清晰。
了解男人心理是謝芮昕的優勢,這優勢卻刺痛了她。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對沈嘉奕這樣的前女友沒有留戀。
要是謝芮昕不認識沈嘉奕,她甚至會希望長成沈嘉奕的臉和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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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芮昕渾身不舒服地看着沈嘉奕。
她難道是來找鄒朗的?
上次微博上那些黑料風波,謝芮昕首先懷疑的是沈嘉奕,哪個女人被搶了男朋友不會想報複啊。
謝芮昕想到這兒,搖了搖鄒朗胳膊,淡淡地提醒他自己在旁邊。
“她這樣糾纏你不是個辦法。”
謝芮昕本意是貶低沈嘉奕,沒想到卻起了反效果,鄒朗聽了似乎意有所動,低聲說:“你在這裏等一下。”
然後頭也不回快步朝沈嘉奕走過去。
“……”
謝芮昕不順的呼吸登時成了頂住喉嚨的一口硬氣。
沈嘉奕被不認識的人誇了,心情大好正要走,就聽見一聲突兀的呼喚:“沈嘉奕。”
沈嘉奕緩緩轉身,看到了渣男,以及他身後跟上來的小三。
謝芮昕走到鄒朗旁邊,端着學霸女神架子不露聲色打量沈嘉奕,手沒忘了挽上鄒朗胳膊宣示主權。
有些人,你越不想看見,偶遇的機率越高。
沈嘉奕面無表情幹巴巴問鄒朗:“叫我什麽事。”
鄒朗見了沈嘉奕倒沒微信上那麽僭越了,神情裏交織着猜測與遲疑:“你……真在這上班啊,新工作在附近?”
他們在的位置剛好是個小廣場,旁邊是雲居總部,對面是其他公司的園區,鄒朗根本沒往沈嘉奕在雲居上班這個方向想。
“對啊,”沈嘉奕懶得解釋,“我趕時間,有事?”
鄒朗還沒說話,旁邊謝芮昕忽然笑了一聲。
“沈小姐是來這裏找鄒朗的嗎,”謝芮昕語氣柔和,話聽着卻讓人覺得怪怪的,“現在才七點四十呢,要不大家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有些誤會還是說清楚比較合适。”
沈嘉奕看向謝芮昕,像是才發現這兒站了個人。
“什麽誤會?”
“比如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段感情結束開始另一段感情很正常。”謝芮昕沒有正面回答。
沈嘉奕略一想,明白了謝芮昕的弦外之音。
謝芮昕估計還以為上次葵葵Alice那邊的黑料是她投稿的,找她聊聊是想旁敲側擊警告她?
鄒朗皺眉,胳膊動了動,手被謝芮昕緊緊拽着不容掙脫,本來想說話,聽到謝芮昕邀請沈嘉奕坐下來聊聊,就沒有再開口。
“沈小姐覺得怎麽樣,那邊就有個咖啡廳。”謝芮昕笑了笑。
沈嘉奕沒說話,過了幾秒冷不丁恍然,同樣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啊沒認出來,上次你沒穿衣服,差別有點大。”
“……”
笑意剎那從謝芮昕臉上消失。
她知道自己手段不光彩,卻是頭一回因為這種不光彩難堪成這樣,指甲都掐進了鄒朗的皮肉裏。
鄒朗吃痛剛要說什麽,不遠處傳來一聲“沈嘉奕”。
沈嘉奕看清來人是誰,立馬撇下渣男小三就走,笑吟吟一臉燦爛朝來人揮手:“玲姐早上好!”
鄒朗和謝芮昕旋即看到了鄭玲玲,臉色齊齊一變。
在雲居上班的員工都認識HR總監是鄭玲玲,普通員工辦入職流程是人事助理,鄭玲玲職級很高,沒有直接跟他們打過交道。
人事部頭頭親切跟沈嘉奕打招呼,不僅鄒朗愣住,謝芮昕也僵住了。
網上疑似被沈嘉奕報複就算了,要是在現實生活中也……
謝芮昕不知道該不該主動上前跟鄭玲玲打招呼,生怕沈嘉奕對鄭玲玲說一些不該說的。
然後她眼睜睜看着沈嘉奕連個回頭都沒有,和鄭玲玲一起拐了個彎進去了一號大樓。
雲居核心部門所在的頂級寫字樓,所有高管都在那邊辦公。
謝芮昕和鄒朗平時上班的地點在二號樓,隔着個綠化帶,要多走一百米。
雖然隔的不遠,卻劃分出職場世界泾渭分明的上游下游。
謝芮昕被這個突發的狀況搞得難以置信。
沈嘉奕竟然就在雲居上班?還是核心部門?
謝芮昕下意識看向鄒朗,卻發現鄒朗注意力根本不在她這裏,一直盯着沈嘉奕背影消失的方向。
一瞬間隐憂被證實成真,謝芮昕今天一天的心情全沒了。
沈嘉奕和鄭玲玲一起乘坐電梯,到了五十五樓,鄭玲玲先下去了,臨走朝她說了聲“加油”,沈嘉奕方才驀然感到緊張。
電梯抵達六十樓頂層,叮的一聲,大門緩開,沈嘉奕頓了一下,靜悄悄踏了出去。
高跟鞋在冰涼的大理石磚地面踩出一聲輕響。
電梯外有一整面玻璃門,進入大門後就是一道通往辦公區的走廊。
沈嘉奕慢慢沿着走廊逛了一圈,沒看到半個人影。
辦公區高大空闊,分區俨然,一間間玻璃隔斷的會議室和多功能房間通透明亮,會客區設計雅致,地面鋪着閃爍的白色細沙,有各種異域風情的鮮豔沙漠仙人掌,還有讓人完全看不懂的智能設備,透明觸屏。
好高級啊。沈嘉奕不斷發出沒有見識的感嘆。
頂層另一半區域用裝飾性牆和高大實木門隔斷,上面标有金屬銘牌,秘書室,以及CEO辦公室,門全是關着的。
來太早了?沈嘉奕一陣無語,看了下時間,差十五分鐘到八點,正常上班時間是八點半。
沈嘉奕本來做好了一來就見到同事的社交寒暄準備,結果同事都沒來,就有種向前迎着朝陽奔跑結果一頭撞在棉花上的感覺。
沈嘉奕經過CEO辦公室,沒忍住看了一眼那兩扇又高又重的黑色木門,門邊牆壁有個內嵌的小方塊,暗金門把手看着就有種低調但高冷的氣勢。
沈嘉奕走過去研究起那個小方塊,正看入迷,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在幹什麽。”
沈嘉奕轉身就看到顧宸長身而立單手插兜站自己背後不遠處,旁邊是拿着文件包的呂特助,前者神情淡漠,後者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沈嘉奕瞬間提神背部挺直,含笑打了招呼:“顧總早,呂特助早。”
“吃早飯了嗎。”呂特助走過來笑着問沈嘉奕。
“吃過了。”沈嘉奕忙讓開一步,看着呂特助上前操作那個小方塊,大門自動朝裏面緩緩對開,呂特助站着等顧宸先進去,沈嘉奕有樣學樣站在旁邊。
顧宸目光落在沈嘉奕臉上兩秒,淡漠移開,經過她旁邊後才輕飄飄扔了句:“你也進來。”
有些人表面鎮定,背後卻悄悄緊張地攥緊了大拇指。
沈嘉奕保持挺拔的姿态跟他們一起進入了CEO辦公室,不露聲色打量周圍。
超過兩百平方米的面積,有兩面都是落地窗,光照充足,另外一整面牆壁都是內嵌書架,書堆得高到天花板,沒有一排書架是空的,還放了個可以攀爬取書的**,十分誇張,會客區有一圈組合式環形沙發,黑色牆帶內,鋪着鵝卵石的霧化壁爐飄着一排頗為夢幻的立體動态火焰。
連空氣裏都有種很好聞的富含氧離子的松柏氣息。
這就是頂級CEO的頂級日常嗎?沈嘉奕陷入深思。
她突然意識到,在顧宸手下工作好比搭上了一條時速一百二十碼說開就開風馳電騁的快艇,每分每秒都不可能松懈,絕對不能像以前那樣鹹魚。
顧宸坐到辦公桌前開了比紙厚不了多少的筆記本電腦,跟呂特助交待起今天的一些事項,沈嘉奕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當背景板。
呂特助看顧宸說完了,随口問:“我先帶沈秘書回去明确工作內容?”
“她留下來。”顧宸看着屏幕頭也不擡。
沈嘉奕呼吸一窒。
呂特助轉向沈嘉奕笑了笑:“你在顧總這邊忙完了,過來秘書室就行。”
沈嘉奕難免緊張地點了點頭:“好的。”
她不由自主目光追随呂特助出了大門,呂特助回身正面朝向他們,兩手把門輕輕關上,似乎還朝她鼓勵地笑了笑,辦公室頓時只剩沈嘉奕和顧宸單獨相處。
“搬張椅子過來。”顧宸吩咐。
沈嘉奕推了張旋轉椅放到顧宸旁邊,安靜坐下,離顧宸近距離帶來的緊張感讓人心跳都快了幾分。
顧宸平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洗耳恭聽狀,把筆記本轉了四十五度對着她那邊,沈嘉奕看到了顧宸的電子郵箱界面。
“這個郵箱每天會收到上百封國外郵件,”顧宸修長手指在觸控板上滑了一下,點開郵件給沈嘉奕看,“有些來自合作方,還有一些是重要邀約,另外一些可以無視,這些新郵件全部需要歸檔分類,看情況你幫我回複,我先教你怎麽根據聯系人過濾,像這封——”
沈嘉奕全神貫注聽着,不自覺地前傾了一些,浏覽一行行英文的同時,還要跟上顧宸節奏,理解到位他每句話。
顧宸語氣平穩,聲音實屬好聽,是相當淡漠高冷的那種男神音,一個音節一個音節鋼琴鍵一般叩擊在沈嘉奕耳膜上,沈嘉奕無法放松,大腦高速運轉,聽覺神經繃到極限,生怕聽漏或聽錯他的意思。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顧宸停下,沈嘉奕過了一秒才意識到他說完了。
腦子滿滿漲漲塞了很大信息量,沈嘉奕迅速反刍,怕這些信息量過了時效會像指縫裏的沙子流走。
“你先做一遍,我看看。”顧宸把筆記本電腦完全推了過去,
沈嘉奕比小學生還坐姿端正,雙手放在顧宸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點進了一封顧宸沒操作過的郵件。
有顧宸在旁邊,她專心且認真,奈何顧宸存在感太高了,分走了沈嘉奕一線注意力,游絲般系在他身上。
顧宸身體朝向她,目光落在她正編輯的郵件上,沈嘉奕雖然盯着顯示屏,全知的第六感卻在捕捉顧宸的動靜,連顧宸眨了幾下眼都能感覺到。
時間流速變慢,沈嘉奕熬過一分一秒,不知不覺中進行到了第二封郵件。
“這裏不對。”顧宸忽然出聲,傾身靠近接手了筆記本電腦,他胳膊碰到了沈嘉奕的,沈嘉奕手讓開了,因為要看清楚顧宸是怎麽修改的,她退開的不多,跟顧宸差一點就肩碰着肩。
距離近成這樣,沈嘉奕不可避免看向顧宸,他側臉線條流暢,皮膚沒有毛孔,近看異乎尋常地年輕。
沈嘉奕視線觸之即離,回到郵件上,鎮定心神集中注意力,顧宸身上的清淡氣息卻蔓延過來,和他人一樣簡約冷冽,令人想起極地的冰川荒原,零下幾度十分凍人。
啧,連香氛噴霧都是這麽高級的味道。
沈嘉奕感官記憶被觸動,卻想不起具體在哪裏有過似曾相識的嗅覺體驗,可能是機場大牌香水免稅店,她思維逐漸飄走。
“我剛才說的你有理解麽。”顧宸不大的聲音如驚雷召回了沈嘉奕的思緒。
沈嘉奕心下一驚,剛好就沒聽見顧宸上一句說的是什麽。
她依然看的是顧宸,只不過眼神從失焦切換成聚焦,發現顧宸正看着她,眼神閑閑的,涼飕飕的,修長指節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鍵位上輕敲。
仿佛對于她的不專心,他看穿了只是不說。
沈嘉奕一陣窒息,因熟悉的尴尬臉上發燙,想起了上次顧宸揭穿她自稱真愛粉卻連他最新采訪都沒看。
“……”大腦卡殼,找理由失敗,沈嘉奕索性略過不提,硬着頭皮柔聲細語地說,“顧總,你能再重複一遍麽。”
“上一個讓我重複自己話的人,還是雲居董事會的會長。”顧宸沒什麽表情,輕輕一句話,言外之意卻讓沈嘉奕看到一座移動的泰山緩緩朝自己壓來,幾乎雙膝一軟給跪了。
上班第一天就被頂頭上司貼上不專業的标簽,試用期結束估計都沒法轉正。
沈嘉奕一瞬間被恐慌激發出極強的求生欲。
“顧總,我……”
顧宸揉了揉額角,微有些不耐地打斷她:“看郵件,別看我,我臉上難道有東西?”
沈嘉奕不知道是該順坡下老實認錯還是找個完美的解釋敷衍過去。
眼見顧宸眼神裏積聚一層不耐,大腦裏某根神經在兩道沖突的指令下,就這麽搭錯了線,理智在叫沈嘉奕閉嘴但求生欲的強大慣性讓她發出了聲音。
“是有點東西。”沈嘉奕的求生欲它有自己的想法,瞄準了顧宸的馬屁,把弓弦拉成滿月。
顧宸擡眼看着她,手指不易覺察地動了動,大概真以為臉上哪裏有污漬。
他剛想問沈嘉奕哪裏有東西,下一秒,沈嘉奕就露出了明亮動人的微笑。
“有點英俊。”
顧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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