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謝芮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聞信則怎麽會在這裏，又怎麽會和沈嘉奕一見如故聊得這麽融洽。

沈嘉奕手裏拿着的是聞信則的名片。聞信則看中了沈嘉奕，要簽她？

一股強勁酸澀的滋味猛然沖上胸口， 辛辣嗆人至極， 堵得她如鲠在喉。

謝芮昕不想再看， 目光卻生了根似的盯着沈嘉奕和聞信則沒法挪開。

謝芮昕有個夢誰也沒告訴過， 她一直想進娛樂圈。

所以她才精心經營着個人賬號，小心鋪展吸引人的人設， 成了半個網紅，有營銷公司想簽她，卻都是那種野生小作坊，無法匹配她的野心，謝芮昕看不上。

她私下拿着簡歷投了無數藝人經紀公司， 卻全部石沉大海。

謝芮昕被拒絕多次，有一回打電話去問， 對方經紀人不耐煩告訴她：“學歷這麽高來混什麽娛樂圈呢，這又不是你搞副業，還是先想清楚吧。”

謝芮昕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明褒暗貶，半個月沒更新圍脖。

即使這樣， 她也從未想過去投尚禦天爵這種級別的公司。

命運卻故意要讓她親眼目睹沈嘉奕如何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并且還是以躺贏的方式。不是別人，偏偏是沈嘉奕。

謝芮昕現在感覺就像被人打了一記耳光，焦灼的緊迫感壓得她神經繃成一條弦，萬一沈嘉奕答應了怎麽辦？

沈嘉奕起身朝聞信則說了兩句話， 然後轉身往門口走去， 很快推門離開，撐開聞信則借給她的定制雨傘， 身影很快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謝芮昕心口砰砰跳，意識到這是一次不可再來的機會。

她深吸口氣，離開座位走向聞信則，當來到他面前，前所未有的緊張鋪天蓋地淹沒了謝芮昕。

聞信則臉上沒有表情，正在翻看一本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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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芮昕換上自己對着鏡子練習過無數次的清新微笑：“聞總你好，打擾了，可以允許我……”

“不好意思。”聞信則瞟了她一眼，微皺了下眉，折了一下雜志拿在手裏，直接起身走了，和剛才與沈嘉奕交談時平易近人的态度判若兩人。

謝芮昕站在原地僵了一秒，一咬牙轉身想追上去，結果被突然冒出的一只胳膊攔在身前，謝芮昕愕然轉頭，對上一張普普通通但她絕不可能認錯的臉。

對方是尚禦天爵最資深的經紀人之一，手沒放下，客客氣氣地對謝芮昕說：“女士，主動自薦是很好的，不過你的條件跟我們公司的标準不太符合，還是不要再去打擾聞總了。”

謝芮昕臉漲的通紅，尴尬到不知道該說什麽，經紀人仔細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一個醫生，旋即從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謝芮昕。

謝芮昕以為是什麽名片，下意識接過。

一張知名醫美機構的會員卡。

“這是和我們公司合作的正規醫美機構，很多明星都接受他們的服務，需要的話可以憑會員卡獲得一定折扣。”經紀人話很含蓄，行為卻很直白，朝謝芮昕點了點頭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芮昕捏着會員卡全身僵硬，盡管周圍實際上沒人看她，她卻産生了錯覺，似乎四面八方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自己臉上，無形的打量和嘲笑如傾盆大雨當頭澆下。

沒有再等鄒朗，謝芮昕抓緊包帶不顧一切逃出了咖啡館。

沖進雨中，一個念頭牢牢占據了她的腦海。

沈嘉奕萬一抱上聞信則的大腿，會不會利用聞信則的公關資源，在社交網絡上報複她？

沈嘉奕進了公司一樓大廳，門衛幫她把傘收好封裝進透明塑料袋裏。

“好華麗的傘，是要拿着去走秀？”門衛小哥半開玩笑說，沈嘉奕哈哈一笑，去了電梯那邊。

雖然她現在可以刷卡用CEO辦公室所在樓層的專用直達電梯，沈嘉奕此時卻莫名不想撞見顧宸，破天荒去擠了普通員工電梯。

人不斷随電梯停下出去，到了五十多層，電梯裏只剩兩個人，沈嘉奕才發現旁邊是HR總監鄭玲玲。

“哎呀，帶了傘都淋濕成這樣，”鄭玲玲上下看了她一遍，溫和提醒道，“這樣不符合着裝規範的，顧宸看到了肯定會說你，趕緊去清理一下。”

沈嘉奕到了六十層，先直奔女士洗手間，去了化妝區用濕巾擦幹淨裙子和小腿，鞋子也脫了下來，用吹風機慢慢烘幹。

上次只買了兩套衣服，今天這套被弄髒了要送洗，昨天穿的還沒幹洗完，這個月月薪也沒有發，難道又要大出血買一套新的？

別說顧宸了，呂特助的衣品也特別利落，每天都是不重樣的高級西服，鄭玲玲在入職時專門提醒過，在顧宸身邊工作，應該比照他和呂特助，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穿得有格調一些。

因為時間不夠，來不及吹頭發，沈嘉奕關掉吹風機，心情好壞參半。

整理完後她先去秘書室把東西放好，然後去了CEO辦公室報道。

顧宸看到她第一秒，眉頭就蹙了起來：“怎麽搞這麽狼狽。”

沈嘉奕：“……”我已經收拾過了好嗎。

“沒有帶傘。”沈嘉奕說。

“幾歲了，出門都不知道看天氣預報嗎，”顧宸瞥了她一眼，“自己去那邊開機。”

沈嘉奕一聲不吭去了對面桌子，打開電腦，登錄郵箱，默不作聲開始辦公，全程沒有朝顧宸那邊看一眼。

房間裏偶爾聽見窸窣的打字聲，落地窗外大雨依然進行中，雨水如銀線，在玻璃上蜿蜒出千萬條微型小溪。

外面雨勢越大，房間裏越靜，霧化壁爐中飄逸的火焰讓氛圍更加寧谧。

顧宸目光落在正忙碌的沈嘉奕臉上，她低着頭，頭發微濕，皮膚光潔如新，這個角度看不見生機勃勃的雙眸，只能看見烏黑的眉毛和睫毛。

今天沈嘉奕的态度很淡。

等沈嘉奕處理完郵件，過來通知他，顧宸說：“衛浴間有吹風機和沒用過的毛巾，自己去整理一下。”

沈嘉奕微愣，顧宸說的是他自己專用的盥洗室。

“不用麻煩的顧總。”沈嘉奕笑容有點假，顧宸盯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看完郵件給她布置了一些任務，沈嘉奕就回了秘書室。

忙到中午，雨漸漸停了，雲層不再陰沉，沈嘉奕拿着聞信則的傘翻來覆去地看，若有所思，忍不住去官網查詢。

“……”

查完價格後的沈嘉奕決定盡快抽空把傘還回去。

傘柄實在漂亮，她忍不住把傘撐開研究，被正走進來的顧宸看到了。

“你沒帶傘？這不是有傘麽。”

沈嘉奕收起傘解釋：“這是聞信則借給我的，我之後要拿去還。”

顧宸眼皮擡起：“誰。”

“聞信則，”沈嘉奕想估計顧宸不關注娛樂圈，解釋道，“就是尚禦天爵的總裁，國內最大的影視文化公司。”

她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了聞信則給她的名片，兩指夾着亮給顧宸看。

顧宸知道聞信則是誰，某種程度算是一個社交圈的人。

“怎麽認識他的。”

沈嘉奕心想你查戶口麽，“咖啡館避雨碰到的，他人挺好，主動借了我傘。”

“上次是池嚴，這次是聞信則。”顧宸走了過來，拿起她手裏的名片看了，漫不經心放下。

沈嘉奕：“……”

如果顧宸沒有女朋友，這句話她會懷疑成他在吃醋。

但他神色太正常了。

即使如此，沈嘉奕也很想怼回去。

“哦，可能我就是招總裁喜歡。”沈嘉奕一臉誠懇。

顧宸看了她一眼，眼神相當微妙。

“對，顧總也是總裁，”沈嘉奕恍然，“也不是人人都像顧總眼光這麽高的，我說的就不包括顧總。”

顧宸：“還挺有自知之明。”

沈嘉奕措手不及，愕然看着顧宸，氣得捏緊了拳頭。

她不動聲色咬緊牙關，露出個燦爛微笑：“是呀，聞信則還問我有沒有興趣去他們公司呢，說不定哪天我就原地出道了，感覺當女明星也不錯。”

“就憑你的演技？”顧宸抱起手，眉尾輕輕挑起，“行吧，哪天你真出道了，我一定去新戲發布會捧場。”

聽出他不加掩飾的嘲諷，沈嘉奕微笑下門牙也扣緊了。

本人可是一線當紅女明星預備役，你說話注意點。

“顧總，東西帶來了。”呂特助走了進來，開始跟顧宸溝通工作，過了會兒他們一起走了，沈嘉奕這才一屁股坐回座位。

顧宸今天不對勁，嘴上嘲諷滿滿，心情卻好像還不錯。

到了下午，事情多了起來，沈嘉奕忙得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陀螺一樣在多個任務之間周旋，到了五點半，終于有時間喘氣。

她正在咖啡機前接咖啡，手機響起，沈嘉奕接起來：“顧總？”

“過來一下。”

“噢。”

沈嘉奕只好先過去了，顧宸把一個綠色大象造型的卡通卡包遞給她，沈嘉奕一臉懵地接過，這個幼兒園風格的東西和顧宸的氣質太不搭了。

最上面是張身份證，頭像很眼熟，武雯。

沈嘉奕；“……”

顧宸淡定地說：“今天允許你提前半個小時下班，把卡包送去市三醫院，武雯電話發你了，有事跟她聯系。”

沈嘉奕到了市三醫院，還是處于受了震驚，餘勁未過的狀态。

昨天起她就有個念頭，會不會以後她這個助理秘書就兼職生活助理了，開始幫顧宸跑腿私人的事情，尤其是和女朋友有關的，結果今天flag就冉冉升起。

包裏放着不屬于自己的卡包，不知道為什麽，沈嘉奕感覺像不經允許私自拿了別人的東西一樣不自在。

不過連身份證都能落下，果然是可以留下來過夜的關系。

昨天她走了之後，武雯留下來了？

沈嘉奕打住思路。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一個坐輪椅的病人進來了，沈嘉奕忙讓開了些，突然一個激靈，猛地想起池嚴說顧宸和別人一夜情的事。

昨天滿腦子重點都是顧宸居然有女友，結果忘了這茬。

沈嘉奕不可能跟武雯提，但知道秘密卻無法開口，不免有點心煩意亂。

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渣男。

沈嘉奕抵達了武雯說的樓層，到了單人病房門口，調整了一下心态，敲了敲門。

“誰呀？”裏面傳來一個很響亮的童聲。

沈嘉奕很意外。

“我是顧宸的助理秘書，我來找武雯女士。”

病房門打開了，開門的正是武雯。

“哎呀真是麻煩你了，快進來坐坐，這兒有沙發，吃水果嗎？”武雯很熱情地拉着沈嘉奕進去了，沈嘉奕胸口那股別扭的愧疚感越發強烈。

“武雯姐……”沈嘉奕把卡包拿出來遞給武雯，心情矛盾得很。

“媽媽，這是舅舅的秘書姐姐嗎！”

沈嘉奕愣住，轉身看到了病床上一個精神頭很足的小姑娘，小學一二年級那種。

媽媽？舅舅？

武雯拿着卡包走過去：“怎麽又坐起來了，醫生讓你躺好。”

“這是我送的生日禮物，”小姑娘接過卡包嘟囔，“不準你下次丢三落四了。”

武雯被逗笑了，湊過去親了小姑娘的腦袋瓜，讓她好好躺下，對沈嘉奕笑道：“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武潼潼，這是沈嘉奕姐姐。”

沈嘉奕張了張口，事情的驚人反轉讓她沒能發出聲音。

“姐姐好。”武潼潼躺着舉起一條胳膊朝沈嘉奕揮。

“你好～”沈嘉奕慢慢回神，語氣都輕盈了不少，走過去坐在武雯旁邊的椅子上。

原來是她誤會了，還是個很狗血的誤會。

“我是顧宸的表姐，我們兩個的媽媽是親姐妹，”武雯含着笑，透出一絲狡黠，“昨天是不是以為我跟他是男女朋友啊？”

“……”沈嘉奕心思被說中，頓時有些發窘，除此之外卻還有很奇怪的輕松感。

她看向武潼潼，武潼潼正眯着眼朝她笑，眉眼跟顧宸還真有一丢丢像，但沒顧宸的高冷勁兒，看着特別可愛。

“誰跟誰是男女朋友？”一個男聲傳來，武潼潼望着門口叫了一聲：“爸爸！”

沈嘉奕看到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笑着走了進來，通身學者氣質，看着和武雯非常般配，長相及不上顧宸，但在普通人裏很出挑了。

見到沈嘉奕，男人伸手和她握了握，自我介紹：“我是鐘樹，樹木的樹。”

鐘樹跟沈嘉奕打完招呼，過去摟了下武雯，還親了親她頭發，外表酷中帶飒的武雯居然臉紅了起來：“你幹嘛，給我坐好。”

鐘樹笑了笑，摸了下武潼潼的腦袋：“現在疼不疼？”

“闌尾沒了，不疼了。”武潼潼說。

沈嘉奕在病房裏和他們待了一會兒，告辭出去了，武雯送她到走廊時，她清楚聽見武潼潼在對鐘樹說：“那個姐姐好漂亮呀，要成舅舅的女朋友嗎。”

沈嘉奕心口一跳，假裝沒聽見，和武雯告辭後，快步走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