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游戲的場地有将近一千平方米, 地上有燈帶,光線幽暗,藍發妹子說這次的比賽形式是密室逃脫加殺人案解密, 出口會暫時關閉, 除非誰先得到“鑰匙”。

鑰匙只有一把, 就藏在層層推理背後的秘密深處, 只有通關了推理案情才能獲取。

路上會出現很多驚悚懸疑恐怖元素,用來幹擾他們。

“大家準備好了嗎?”藍發妹子笑問。

“準備好了。”回答聲參差不齊響起。

他們戴的VR設備被激活, 原本空無一物的黑暗瞬間亮了,細致華美的走廊和牆壁一路鋪設,他們身處一個莊園建築內,從窗戶判斷時間是晚上。

因為視效太過還原,沈嘉奕一剎那産生了時空倒錯的穿越感。

“太真實了吧。”沈嘉奕手向前晃了晃, 她轉向劉子陽,游戲裏劉子陽是個戴獵鹿帽的英國偵探打扮。

司磨叽那邊三個人已經沖向另一邊走廊了, 看樣子迫不及待想要贏。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

所有人依然在偌大的莊園場景中打轉,雙方零零碎碎的線索都收集了一大堆,但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是幹擾線索。

沈嘉奕時不時能聽見司磨叽那邊發出的高聲慘叫, 但她沒力氣去笑他們, 因為她自己也被吓得夠嗆,還跟劉子陽失散了,找了半天不知道人在何方。

沈嘉奕覺得她隊友多半是挂了。

這兒的場景做了活動機關,要是游戲觸發到錯誤選擇, 人就會被困在一個地方, 耳機也會被切斷跟隊友的通訊頻道,只能等游戲結束工作人員來解救, 劉子陽估計正在哪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走廊上漸漸充滿了灰色的迷霧,霧之界的标志性特色,迷霧一出現,怪物就不遠了,沈嘉奕被吓出了陰影,一個哆嗦,立刻順着走廊跑到前方一個小的儲物間,把門反鎖後蹲下。

她在游戲界面上操作了幾下,彈出線索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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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信了,我好歹也看過那麽多偵探小說。”沈嘉奕自言自語,兜裏手機忽然振動。

沈嘉奕愣了愣,忙摘下一邊耳機接起電話。

“你在那邊玩得還挺流連忘返的?”顧宸語氣很涼。

沈嘉奕笑了起來,肩背都暖洋洋的,黑暗狹隘的空間因為顧宸的聲音,仿佛瞬間被升起了爐火,有了光和熱。

“還笑?”顧宸低聲說,沈嘉奕簡直能看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顧總,我也想早點回來,但回不來啊。”沈嘉奕真誠地說,把事情經過解釋了一遍。

顧宸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

“你跟劉子陽是不是專門過去丢我臉的,連三個豬對手都搞不定?”

“……”顧總你好毒舌。

“其實我已經有了一點頭緒,嫌疑人鎖定了兩個NPC,”沈嘉奕點開一個重要線索,“但是我暫時沒法下結論誰是兇手,如果推理出錯游戲就輸了。”

顧宸平靜地說:“你的推理說來聽聽。”

“……”

沈嘉奕頓時莫名有種畢業答辯的感覺,導師是個特別有名的大牛,她當時的緊張感至今記憶猶新。

思想鬥争了一會兒,沈嘉奕終于說:“我認為兇手是死者的丈夫,而不是看起來嫌疑最大的死者的繼子。”

“為什麽。”顧宸沒有說她對還是錯,繼續平靜地問,就像在聊天一樣。

沈嘉奕突然覺得很安心,抱着膝蓋,慢慢的把推理全部說了一遍。

“你覺得呢?”沈嘉奕問顧宸。

“兇手确實是死者丈夫。”顧宸這句話一出來,沈嘉奕就驀地松了口氣。

“我就說嘛,”她喜氣洋洋的,“看我多聰明。”

顧宸輕笑一聲:“兇手有一明一暗兩個人,明面是死者的丈夫,暗面是那個看起來忠心耿耿的女仆。”

“???”

“要是你只找到明面的那個兇手,多半就出不去了。”

聽完顧宸不疾不徐的全部推理,沈嘉奕不想說話,只能感慨顧宸不愧是顧宸。

“早點回來。”顧宸語氣又恢複了淡漠。

“好的。”沈嘉奕挂了電話,剛才她關了耳機,現在有些心虛,這種外援應該不算作弊吧。

結果整整過了兩個小時,沈嘉奕才回到雲居總部,已經差不多接近下班時間。

劉子陽火急火燎趕回研發部去了,沈嘉奕快步走進電梯裏,按下六十層。

剛才她在霧之界前臺留了家裏的地址,讓快遞把贏來的無人機寄回家裏。

先前玩了游戲出來,沈嘉奕本打算回雲居的,季書繁突然打來了越洋電話,問她和劉子陽內測感想如何,于是她和劉子陽在視頻會議室裏陪季書繁聊了将近一個小時。

期間季書繁靈感爆發,興高采烈地跟劉子陽交流,沈嘉奕給顧宸發了個“顧總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晚點回去”的解釋消息,顧宸一直沒回。

可能是在開會吧。

喜提了無人機的沈嘉奕還是相當開心,打算明天就給顧宸一個驚喜。

想到司磨叽輸了游戲後精彩的臉色,沈嘉奕滿臉笑容,走路帶風。

“你可以玩到下班,直接回家的。”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沈嘉奕轉身,顧宸踏步而來,看樣子是剛從會議室出來,臉色有些沉,不遠處好幾個戰略部的人隔了一段距離跟着他,低着頭神色噤若寒蟬。

顧宸從沈嘉奕面前經過,沒有再說第二句,徑直回了CEO辦公室,身後跟着呂特助。

呂特助稍微停了一下,無聲地跟沈嘉奕做口型“出了點事,心情不好”,旋即跟上了顧宸。

沈嘉奕:“……”

可是我明明跟你發了消息啊。

她拿出手機,顧宸先前跟她打了三個未接,因為當時在和季書繁開會,她事後回撥了回去,顧宸沒搭理她,她就發了文字消息。

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

沈嘉奕一陣莫名其妙,感覺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這種別別扭扭的情緒在她回秘書室辦公了一陣後,越忍越發酵,終于轉化成了生氣。

沈嘉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動怒,如果是在以前,她根本不會把被顧宸毒舌了兩句這種小事情放在心上。

上下級關系,再正常不過。

“Erick,真要開除A囯業務的那幾名高管?”一個資深商業顧問謹慎地問顧宸。

“雲居對那邊市場依賴性太強,那些人才敢肆無忌憚擅自更改業務流程,受賄、灰色交易,以後并行開發E區市場,到五年後資金投入10億歐元以上。”

顧問們商讨了一會走了,呂韓翻開日程表,詢問顧宸:“周六有個會,需要帶沈嘉奕和周思宇參加嗎,這個規模其實一個人就夠了。”

“……去問問他們。”顧宸轉了下筆。

呂特助進來的時候,沈嘉奕正在發短信。

“周六有空嗎,”呂特助問,“明天有個會需要一個助理秘書跟,沒空也沒關系,我問問周思宇。”

沈嘉奕剛好就跟人約了明天,滿臉歉意地解釋:“周末我有正事。”

呂特助笑說沒關系,看到她案頭攤着很多文件又說:“過了下班時間就早點回家吧。”

“……好。”沈嘉奕感謝地說。

剛才她看到牆角靠着的傘,給聞信則發了消息問他有沒有空。

聞信則讓她明天下午直接去一個地址找他就行。

結果顧宸明天原來有個會啊……

那他聽見自己有事會不會以為自己找借口偷懶?

算了管他的。

呂韓聯系了周思宇,周思宇說明天沒問題,呂韓回了CEO辦公室,告訴顧宸:“沈嘉奕沒空,明天周思宇會來。”

顧宸皺了下眉,表情冷了幾分。

“随便她。”他頭也沒擡地翻開文件。

呂韓走後,顧宸點開手機,第二次看到了劉子陽發的朋友圈。

一張衆人大合照,沈嘉奕在中間,右邊劉子陽笑得十分燦爛,左邊是個霧之界的工作人員,他們兩個人都沒碰到沈嘉奕。

但是沈嘉奕一左一右把手搭在了劉子陽和工作人員肩上,周圍還站着其他人,一行人其樂融融就像拿了什麽冠軍杯。

“……”顧宸嘴角扯出冷笑,啪地關了手機。

他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女性個個活潑強健,熱愛運動,和男生打成一片不是什麽稀奇事情,顧宸本人和保守兩個字八竿子打不着關系,不會把在很多人看來是天大的規矩放在心上。

顧宸并不在意沈嘉奕的手搭了誰的肩膀。

但沈嘉奕在沒有他的時候玩得很開心,開心到沒想起他在辦公室等她回來。

顧宸持續性地面無表情,過了會兒起身站到窗前,眉頭卻依然微皺。

他隐約覺察到了這股煩躁情緒的根源。

覺察是一回事,認識并面對這種情緒的原因是另一回事。

至于之後如何,他直接屏蔽了沒有去想。

顧宸眼簾半阖,看着星羅棋布的科創大走廊風景。

一腳踏空失去掌控的放縱感,他不久前經歷過一次。

精确到分秒的生活盡管略顯沉悶,但卻最安穩高效,不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在目标之外的非必要區域。

他那對終身奮鬥在科研前線的父母最喜歡反複申明這一點。

顧宸和他們感情不算親密,長大後卻繼承了那種刻在血緣骨子裏的生活方式。

唯一稱得上反叛的行動,是從象牙塔一般的科研領域跳到了喧嚷的市場領域,讓那兩個人很失望,大概是覺得遺傳給他的天賦和基因,被浪費掉了,沒有能配上一個高遠的、大到能容納全人類的目标。

理解他的導師,因為那件意外,發現了被隐瞞已久的一件往事,單方面切斷了與他的往來,至今沒有跟他發過消息。

所以顧宸不喜歡失控。

……那不等于你不渴望。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

顧宸自嘲般看着玻璃窗上他的倒影。

沈嘉奕提起傘和包打車回到家,感覺今天格外累。

無人機快件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客廳,沈嘉奕坐旁邊看着發了會兒呆。

過了陣想起了什麽,沈嘉奕從包裏翻出今天霧之界送她的Q版手辦。

盒子拆開,精美的長得像顧宸的小人一臉冷酷地看着她。

沈嘉奕把小人放到茶幾上,拇指和中指一彈,小人高傲地倒下了,橫在茶幾上看着她,眼神仿佛帶着指責。

“無人機暫時不給你了,放我這兒吧。”沈嘉奕呵呵兩聲,發現配套的重型武器是可以拆卸的,于是她開始往手辦的手裏塞各種小玩意,餐巾紙,牙簽,口紅,水果刀,玩了半天才消停。

到了周六下午,沈嘉奕出門了。

到了地點,她才發現這裏不是尚禦天爵,而是一家很高級的擊劍俱樂部。

沈嘉奕向前臺出示了聞信則發來的會員碼,前臺才放行。

她拿着傘一路往裏面走,裏面氣氛很安靜,偶爾幾個穿擊劍服的人說說笑笑經過,沈嘉奕問了他們三號訓練館在哪裏,他們熱情地指了路,沈嘉奕就過去了。

一進去就聽見步伐在地板上的快速摩擦聲,重劍和重劍的碰撞聲,人不算多卻也不算少,三三兩兩散落在寬闊的場館裏面,劍道又寬又直,還分了很多條。

光線是從天花板打在劍道上面的,每個會員都穿着擊劍服,戴着頭盔,分不清誰是誰,內部裝修很有禪意。

觀衆席幾乎沒什麽光線,看着一片幽暗,整個場館打光就是如此高級。

沈嘉奕乍一進去有點弄不清方向,索性走到觀衆席凳子上坐下來,給聞信則發短信。

等了五分鐘聞信則回了,說他在最靠窗的劍道。

沈嘉奕起身走了過去,因為她手裏拿着一把特別顯眼的長柄雨傘,外面又沒下雨,一個路過的劍師見了開玩笑:“這是你的新武器嗎?”

“……”沈嘉奕有點窘,趕緊溜到了聞信則說的劍道。

聞信則穿一身擊劍服坐在休息椅上,面罩放在一邊,見沈嘉奕來了,指着對面椅子讓她先坐,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辛苦了,這個位置不好找吧。”聞信則笑道。

“沒有,也還好。”沈嘉奕把傘放到了聞信則旁邊。

因為是第一次來擊劍俱樂部這種地方,沈嘉奕覺得挺新鮮,聞信則跟她聊了一會擊劍相關,沈嘉奕拿起聞信則的重劍。

她在想要不要跟聞信則打聽許夢遙這個人,該如何開這個口。

前面一條劍道上傳來激烈的佩劍碰撞聲,打斷了沈嘉奕思緒。

沈嘉奕擡起頭,看到兩個穿全套擊劍服的會員異常敏捷地朝對方發起進攻,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尤其是左邊那個。

“他們都是這兒的會員?”沈嘉奕第一次近距離觀看擊劍,頓時被驚豔到了。

“右邊那是我朋友,左邊不認識。”聞信則有點詫異,饒有興趣地觀看。

俱樂部的外籍劍師在場下觀戰,時不時贊揚或指點一句,贊揚是對左邊的,指點是對右邊的。

左邊的人發起進攻時居多,動作變化很突然,急停和步法沒有征兆,劈刺非常快而且準确,右邊的人招架得頗為勉強。

好帥。沈嘉奕目眩神驚。

一局結束,劍師宣布左邊的人贏了,上前拍拍右邊的學員以示鼓勵,兩個剛才酣戰的人握了下手,朝休息區這邊走來。

右邊的人摘掉面罩,走到聞信則面前,看到沈嘉奕有些驚訝。

“這是沈嘉奕,這是我朋友度謙。”

沈嘉奕和對方握了握手,度謙看着年紀較小,是時下那種清泓暖心弟弟款,他和沈嘉奕對視了一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

左邊的人經過他們,到了旁邊休息區,那兒坐着他的兩個朋友。

隔着面罩,沈嘉奕突然有種被慢慢盯了一眼的錯覺。

脖子背後寒毛直豎。

左邊的人全程沒說話,度謙在擊劍館已經是會員裏能排進前三的高手了,突然輸給別人,有點不習慣,提高聲音笑道:“這位朋友,能不能認識一下?待會兒再比一局?”

那人朝他們轉過來,摘下了面罩看着他們,目光逐一從各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沈嘉奕臉上。

沈嘉奕當場五雷轟頂。

顧宸。

他怎麽會在這裏。

顧宸臉色看着很正常,好像當她不存在一樣,旋開水瓶喝了一口,說了句:“可以。”

度謙過去和他握了手。

沈嘉奕感到椅子不是椅子,坐着不是坐着,笑也不是笑,聞信則起身朝顧宸打了個招呼:“這麽巧,我都不知道你是這兒的會員。”

“是挺巧的,我平時不常來。”顧宸說話時眼睛看的卻是沈嘉奕。

沈嘉奕終于站了起來:“顧總……”

顧宸淡淡地看着她,扯了下嘴角:“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沈嘉奕:“……”

人生,就是起落落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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