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嘉奕拿出一顆藥片倒進手裏， 顧宸看她單手不方便，拿起水幫她旋開了蓋子再遞給她。
沈嘉奕喝着水把藥片吞了下去，顧宸看着她咕嘟嘟喝了幾口水， 才發動了車子把車開上主幹道。
全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只有互動的動作， 氣氛看似正常其實流淌着一點奇怪， 等沈嘉奕回過神，說謝謝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 現在再說就顯得過于生硬刻意。
顧宸臉色淡漠，夕陽的光照進車窗，給他高挺的鼻梁鍍上金線，長睫毛也成了淡金色，看起來像一尊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希臘神像。
這人竟然能做出幫人買止疼藥和水的舉動。
大概顧宸平時太過高冷， 對比反差太強烈，沈嘉奕竟然還有兩分感動。
止疼藥見效非常快， 不到幾分鐘沈嘉奕小腹就沒任何不适感了。
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的時候，顧宸開口問了句：“還疼不疼。”
“不了。”沈嘉奕笑了下。
顧宸車載手機響了，他按下接聽鍵。
“顧宸？是我，”對面傳來武雯充滿活力的聲音， “上次我不是上了簡楠的專題欄目嗎， 她托我來問問你，能不能對你進行一次專訪。”
顧宸：“哪方面的專訪。”
“主要是關于新産品的設計和構思，還有對當下行業熱點未來行業走向的看法，”武雯很直白地說， “簡楠的欄目一直相當有口碑， 我覺得這次專訪要是出了，都不需要你回答任何問題， 能澄清之前很多無中生有的事情。”
頓了下，武雯又笑道：“簡楠是我大學同學，她的面子我不好推辭，你不必馬上答應，起碼給個考慮的機會。”
顧宸淡然道：“讓他們直接聯系呂韓。”
“好，”武雯聽顧宸松了口很高興，她那邊忽然響起另外一個女生的笑聲，緊接着武雯無奈地“哎呀”了一聲，轉過去跟對方小聲說話，伴随可疑的打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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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宸：“沒事我挂了。”
武雯恢複正常音量：“現在在幹什麽，有空嗎。”
顧宸：“在開車。”
沈嘉奕假裝玩手機不說話，所以武雯從頭到尾不知道她在旁邊。
“是這樣，”武雯熟悉顧宸的風格，也不鋪墊了，有些無奈地笑着說，“其實我現在跟簡楠在咖啡廳坐着呢，你要是有空不如過來一起吃個飯？”
沈嘉奕：有情況。
這位簡楠，明顯是對顧宸有意思啊。
她不由得轉過去看顧宸。
顧宸語氣平平地說：“沒時間。”
“不是在開車嗎？”武雯有點奇怪，“應該下班了吧。”
“送沈嘉奕。”顧宸說。
沈嘉奕：卧日！
忽然被cue到，她胸口重重一跳，仿佛做壞事被發現一樣刺激，但是不好出聲，餘光斜過去瞪着顧宸，顧宸無動于衷地開車，提到了她卻沒有看她。
武雯小小的啊了一聲，一副了然的反應：“行吧，那改天再說。”
她挂斷通話之前，對面隐約傳來簡楠的詢問，沈嘉奕清楚分明地聽到一句“是女朋友嗎”。
不是。
沈嘉奕低頭專心玩手機，好像從頭到尾沒聽見他們的談話似的。
顧宸也繼續開車，這段插曲仿佛不存在。
沈嘉奕單方面若無其事了一會兒，空氣裏呼之欲出的刻意感反而讓她率先忍不住破功，裝作不經意地問顧宸：“顧總，你要去那個很有名的科技欄目嗎。”
顧宸說：“不知道，要看他們拿出的策劃案是不是吸引人。”
沈嘉奕回憶了下科技財經欄目的簡楠，是很典型的女主持外形，幹練标致。
想想之前就連國民歌手郭倩也對顧宸傾慕有加。
啧。
“顧總魅力真大哦。”沈嘉奕來了句。
顧宸：“比不上你。”
沈嘉奕轉過去看他。
這個回答絕對是在陰陽怪氣。
“我哪有顧總你魅力大呢。”沈嘉奕睨了他一眼，口吻無比謙虛。
顧宸呵了一聲。
沈嘉奕：“……”
她本來想呵呵兩聲，想到顧宸給她買藥的份上，算了。
接下去的車程平平淡淡，一路無話。
晚上睡覺前，沈嘉奕邊放視頻邊照着做瑜伽，正要學老師的動作跪下去，手腕撐在墊子上突然一陣刺疼。
沈嘉奕急忙坐正，捏着手腕感到不大對勁。
她那天陪顧宸練了兩個多小時擊劍，當時手腕酸痛發沉，第二天舉不太起來，今天又被發了一大堆任務，用鍵盤打字噼裏啪啦打字趕任務到下班。
沈嘉奕去找了條毛巾打濕，擰幹了冰敷在手腕上，敷了一陣似乎好了一些。
翌日沈嘉奕去上班，看到接待室多了好幾個來訪人員，呂特助在接待他們。
沈嘉奕看了會兒，傳說中的簡楠不在這些人裏面。
周思宇以為沈嘉奕不知道，主動告訴她：“微觀科技要給顧總做一期專題采訪，董事會那邊聽說了很支持，還讓外聯部的負責人過來把關。”
這件事進展得比沈嘉奕想的還要快。
下午她就接到了要陪顧宸去電視臺錄制專訪的通知。
後天一大早，沈嘉奕跟顧宸來到了欄目演播室。
正式錄制前，簡楠會和顧宸把采訪對一遍，每個問題都逐一理順。
他們在後臺休息室見到了簡楠。
簡楠一身紅色連衣裙加高跟鞋，一見到顧宸，眼睛閃爍出不一樣的神采，升起燦爛笑容，快步上前跟顧宸握手，聲音十分悅耳：“顧總你來了，非常感謝你能給我這個采訪機會。”
當看到沈嘉奕，簡楠特意打量了她兩眼，旋即跟她握了手。
簡楠身邊的工作人員也非常禮貌地要跟沈嘉奕握手，于是沈嘉奕跟制片人握了手，然後是編導，然後是策劃組成員。
沈嘉奕：“……”
握手大會結束。
沈嘉奕疑心這些年紀看着比她大一輪不止的屬于前輩的人們，其實是想跟顧宸握手來着。
但是顧宸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會讓人本能規避，于是大家退而求其次和她這個名義上的秘書熱情握手了。
顧宸地位太高了，欄目開播以來采訪過的其他嘉賓和他不在一個位面上。
本來今天應該呂特助陪顧宸，他很擅長應付這種場面。
沈嘉奕問了下呂特助為什麽不是他跟，呂特助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專門抽空很溫和地和她談了五分鐘，讓她好好把握機會，不能什麽事都指望上級和前輩，也不能安于站在**下，要勇于挑戰自己。
沈嘉奕：好叭。
這邊雙方社交性寒暄完畢，接着大家開始re采訪內容，沈嘉奕純屬旁聽。
她沒什麽事幹，就開始觀察周圍的人，尤其是對面的簡楠。
簡楠看顧宸的眼神都在放光，雖然她和武雯一年的，比顧宸大三歲，看顧宸的樣子卻像迷妹第一次親眼見到男神。
沈嘉奕也做了功課，把《微觀科技》這個欄目翻了兩期來看，簡楠對其他嘉賓通常是冷靜矜持不乏嚴肅，現在對顧宸卻頻頻笑得眼睛彎彎，露出白牙。
簡楠顯然做足了功課，對顧宸過往的經歷和發表的觀點，都如數家珍。
細致程度不是一兩天突擊能達到的。
沈嘉奕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假粉翻車的場面，慚愧，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錄制過程很順利，下午就差不多結束了，結束前半個小時武雯趕了過來，陪沈嘉奕看顧宸在演播室發言。
沈嘉奕站在光線昏暗的後方，顧宸則在攝像機和燈光前方，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遠。
上次顧宸應邀參加科技峰會在臺上演講也是，當他位于衆人矚目的位置，沈嘉奕會産生一種顧宸遙不可及的感覺。
顧宸談論的東西，流露出的想法，都有他不曾向身邊人展示的那一面的影子，只能在探讨這些深入的話題時，人們才能看見一點反光。
他變成了最初那個登上雜志封面的人物，高踞于另一個她想象不出的世界裏。
想想現在居然每天在他身邊工作，沈嘉奕有種不真實感。
“顧宸他最近怎麽樣，有按時吃飯嗎？”武雯的聲音喚回沈嘉奕注意力。
“有，”沈嘉奕點了點頭，“一般是呂特助訂餐，如果呂特助不在，就是我來。”
“那我就放心了，”武雯說，“簡楠是我老同學，我感覺她想追顧宸來着，待會兒估計要請我們大家去吃飯。”
果然不出所料。沈嘉奕不知道怎麽回應，就說：“這樣啊。”
武雯壓低聲音說：“不用擔心，就是吃一頓飯而已，簡楠一看顧宸那态度就該知難而退了。”
沈嘉奕：“……”
不用擔心是什麽意思？
沈嘉奕有些哭笑不得，要說不用擔心也應該是對顧宸吧，她有什麽可擔心的啊？
又跟武雯聊了一會兒，快錄制完的時候，沈嘉奕去了衛生間，腦子裏還在琢磨武雯為什麽要對她說那句話，在水池前洗手時，她忽然看到自己腕骨上有個挺明顯的腫塊。
沈嘉奕：“？？？”一夜之間她這是長啥玩意了？
沈嘉奕摸着那個腫塊，沒感覺，然後她用力一按，旁邊的筋骨傳來強烈的刺痛感。
卧槽！
沈嘉奕頓時陷入恐慌與悚然中，這個東西是怎麽回事，該不會是什麽不得了的急性病毒炎症？還是什麽細菌感染？
萬一是更嚴重的……
一瞬間沈嘉奕腦補了很多。
那邊顧宸錄完了，走下來只看到武雯，就問：“沈嘉奕呢。”
“去衛生間了。”武雯回答。
簡楠也走了過來，笑道：“晚上大家都有空吧，我請大家吃個飯。”
正說着，沈嘉奕匆匆過來了，神情慌裏慌張的，顧宸皺了下眉，對她說：“發生什麽事了？”
沈嘉奕小聲說：“顧總，我有事，能不能現在走？”
“什麽事？你要去哪裏。”顧宸眉頭皺得更緊。
沈嘉奕不敢不說實話，只好把手腕給他看：“這裏長了個很硬的腫塊，很疼，我現在想馬上去醫院。”
她沒想到顧宸直接拉起她的手腕，仔細看了一眼。
這一舉動不止沈嘉奕意外，簡楠也吃了一驚，沒有說話，目光在顧宸和沈嘉奕之間徘徊。
武雯上前看了，吓了一小跳，關切道：“真的挺明顯的，是該馬上去看看，不能耽誤。”
“我帶她去一趟醫院。”顧宸對武雯說。
“啊，不……”沈嘉奕頓時想說不用麻煩了。
武雯點點頭說：“快去吧，吃飯改天也行。”
顧宸嗯了一聲，又朝簡楠點了點頭以示不好意思，帶着沈嘉奕先走了。
簡楠追人計劃夭折，嗔怪地看了武雯一眼，武雯朝她攤了攤手。
意思是我有什麽辦法。
“顧宸和那位沈秘書什麽情況？”簡楠一臉懷疑地逼問老同學，“是不是在交往呢？”
“這倒沒有，”武雯笑着搖頭，“不過我确實沒見到他對其他人有這樣的态度。”
“你沒騙我吧？”
“我有那麽不地道嗎，知道他不是單身還不告訴你？”武雯翻了個白眼反駁，聳了聳肩，“再說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有追求和被追求的自由，顧宸怎麽想的我肯定管不着。”
簡楠酸溜溜地哼了一聲。
“那個沈秘書，倒真是挺漂亮的，顧宸真的不動心麽。”
“他不可能光看外表就對一個人動心。”武雯很了解顧宸。
“我不管，咱們是老同學還是大學室友，你得幫我創造一次機會。”
“外面想追顧宸的人太多了，”武雯沒有答應也沒有把話說死，半開玩笑道，“你這樣好的條件，何必趟這趟渾水，我是他姐姐我都不敢保證他一定不是渣男。”
“被其他人渣我肯定報複回去，被顧宸渣，還能怎麽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呗。”
“……”
“開玩笑的，我不信顧宸是個渣男，我看人一向很準。”
“随你開心就好。”武雯嘆了口氣。
這些年她見過很多興沖沖不撞南牆不回頭揚言要把顧宸追到手的，結果無一例外是折戟沉沙。
顧宸在感情方面很高傲，也相當沒有人情味。
很難想象他真心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麽樣子。
可能會放下一直背負的原則也說不定。
顧宸帶沈嘉奕到了一家裝修很好的私人醫院。
挂了骨科一個專家的號，去了診室。
前面還有一個人在看診，沈嘉奕和顧宸坐在外面等。
“顧總，你……要在這兒一起等？會不會耽誤你時間？”沈嘉奕有點不安。
“耽誤什麽時間？”顧宸朝她看來。
沈嘉奕：“我聽武雯姐說，簡楠的欄目在業內很有口碑，新聞媒體那邊的人脈也很廣……”
顧宸無語至極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至于還要靠一個主持人，這次是董事會那邊請我去的。”
“噢。”聽聽，多麽拽。
沈嘉奕想了想，覺得也是，簡楠的欄目雖然在國內有影響力，但顧宸接受過在全球範圍都有影響力的媒體專訪，接觸的人脈更是一些媒體也采訪不到的幕後資本大佬，不去跟簡楠吃飯應酬，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她一邊想一邊托起自己手腕看，看着看着又開始慌了。
沈嘉奕索性點開手機浏覽器搜索一下看這是什麽。
一看不得了，什麽惡性腫瘤，什麽cancer起步，看得沈嘉奕心驚肉跳。
沈嘉奕神情凝重，試着從不同角度戳那個腫塊，好像把刺痛感的程度和區別全部體驗一遍能讓她心安似的。
顧宸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去捏。
沈嘉奕手抖了下，看過去，顧宸握着她的手指修長有力，臉色不大好看。
“你能不能安分點。”
他稍微傾身了幾分，身上的植木冷泉氣息就往沈嘉奕鼻子裏鑽。
沈嘉奕一邊被他的氣息搞亂了分寸，一邊氣不打一處來。
你以為是誰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