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沈嘉奕站在梯子上整理書架， 顧宸在另一頭辦公。
他注意力似乎始終在電腦上。
沈嘉奕扶着扶手站得高了一階。
今天顧宸的新書到了，要把一批書清理出來騰位置。
沈嘉奕放書的時候，顧宸擡起眼， 目光不露聲色落在她背影上。
上次她站得太高， 下梯子的時候小腿過于僵硬， 人差點摔下來。
“你不是有恐高症？”顧宸突然開口， “不用管了，回去做別的任務。”
“還不是你看書太快， ”沈嘉奕嘀咕，“你是一目一頁吧。”
“你說什麽？”顧宸起身走了過來。
沈嘉奕微笑回頭：“沒什麽。”
她倒退爬下梯子，一個東西從她手腕掉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磕碰聲。
“啊！”沈嘉奕慘叫，馬上止聲， 心疼得要死。
顧宸剛好走到她面前，撿起了那個東西。
是一支很新的女式腕表。
“新買的？”顧宸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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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奕走了下來， 剛站穩，顧宸就拿起了她的手腕。
沈嘉奕：“……”
顧宸把腕表給她扣了上去：“太大了吧。”
手表的款式設計得不那麽大衆，即使調節成最小尺寸，手表在沈嘉奕纖細的手腕上戴起來依然有點松。
沈嘉奕手腕上鮮明留着屬于顧宸的溫度， 像一個不斷發熱的點， 強烈的感覺從那一點發出，沿着小臂一路往上爬。
她手盡量自然地垂落下去。
“那我回去了。”沈嘉奕對顧宸說，朝門口走。
顧宸眼神在她臉上滑過，沒說什麽， 過去書架那邊， 取下一本新書。
沈嘉奕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再次響起顧宸的聲音。
“你背上傷口好了嗎。”
沈嘉奕轉過去， 顧宸一手托着書脊，一手翻開銅版紙頁，沒擡頭也沒看她。
“好了。”沈嘉奕說。
“沒有留疤？”
“沒有。”
顧宸清了下嗓子，擡眼與沈嘉奕視線相接。
“武雯他們一家要去山裏溫泉酒店度假……”他垂下眼，遮掩不自在。
沈嘉奕心跳猛然加速。
“鐘樹身體不舒服，去不了了，武雯把訂好的兩間房讓給了我，所以……”他低聲說，“你周末有空嗎。”
沈嘉奕：“有。”
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嘴比大腦反應快多了。
話音落下，沈嘉奕才感到一陣臉熱耳熱。
顧宸向來淡然的深黑眼眸蘊起笑意，擴散到唇角。
“行，那我周六早上來接你。”他聲音比平時好聽十倍。
因為聽起來完全可以稱作溫柔。
“好……”
從CEO辦公室走了出來，沈嘉奕回到秘書室，看了看，沒人。
于是她放心大膽原地蹦起，連着跳了三下，落地彎腰壓抑住激動的尖叫。
有些東西，哪怕再精心克制交談，再一本正經避開敏感話題，它也會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就像全球變暖冰川融化一樣勢不可擋。
沈嘉奕心潮澎湃，呼吸急促，低低地笑出了聲。
第二天下班後她就跑去選泳衣去了。
那家店不但有泳衣産品線，而且是很高端的內衣品牌，在奢侈品林立的商區，裏面人不多，沈嘉奕的少女心被那些樣式夢幻的內衣勾得死死的，正流連忘返，背後突然有人叫她。
“嘉奕！”
沈嘉奕轉身，是武雯。
武雯碰巧也在這兒逛街，遇到沈嘉奕很高興，兩人一起買了衣服，沈嘉奕請武雯吃了晚飯。
“咳咳……那什麽，” 武雯終于問了關鍵問題，“顧宸請你去黑川泡溫泉啦？”
沈嘉奕知道遲早要過這關的，坦然迎向武雯目光，笑得眉眼彎彎：“對啊，謝謝武雯姐送的房間。”
“唉喲，”武雯看沈嘉奕笑了，也捂嘴露出個姨母笑，“客氣什麽，顧宸還跟我說他忙，沒空去，結果今天我就碰到你在買泳衣。”
沈嘉奕：“啊。”
兩個女人面對面莫名其妙你看我我看你傻笑了幾十秒。
吃飯時沈嘉奕和武雯聊得很愉快，她能感覺到，武雯很喜歡她。
武雯是顧宸的親人，沈嘉奕上次跟顧宸一起去參加黃小楠女兒的生日會時，武雯也和她聊了很多，沈嘉奕看得出，武雯雖然是顧宸的表姐，跟親姐姐其實區別不大。
武雯聰明大氣情商很高，加上是顧宸的姐姐，被她喜歡和被她照顧，沈嘉奕心裏洋溢着一股奇妙的暖意，比剛剛喝下的濃香南瓜湯還讓人身心發熱。
顧宸邀請沈嘉奕一起去過周末，這件事将沈嘉奕和武雯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大段。
沈嘉奕決定問一個好奇很久的問題。
“武雯姐，顧宸小時候是什麽樣子？”
“很小的時候特別可愛，眼睛大睫毛長，我逗他他就笑，捏他臉他就哭，上小學脾氣就露出來了，一臉莫挨老子，惹不起惹不起。”
畫面感太強，沈嘉奕情不自禁笑出聲。
武雯手舞足蹈說了很多，包括顧宸在中學、大學裏的很多事。
沈嘉奕簡直聽得入迷。
“中學他和我一起住校，我們父母都不在身邊，但有阿姨和姜奶奶照顧，噢，我還沒跟你說過……顧宸和姜奶奶感情超級好的，簡直就是他親奶奶，可能跟他嬰兒時期姜奶奶負責看他睡覺有關系，他只要一哭姜奶奶就會——”
“兩位女士，打擾一下～～～～”聲音甜美個子嬌小的服務員走了過來，笑容滿面舉着一塊彩色手繪展板加轉盤。
沈嘉奕和武雯停下交談，看了過去。
“恭喜你們成為我們店店慶周第168桌顧客，這邊有三次抽獎機會贈送，獎品包括這些還有這些，還可以免費挑選一樣主餐和一樣甜品噢。”
武雯看到獎品有她女兒武潼潼能用得上的東西，非常有興致地玩起了轉盤。
玩過之後，服務員去幫她們拿免費菜品了。
沈嘉奕想起剛才的話題，随口道：“那位姜奶奶現在在國外？”
武雯臉上露出黯然之色，沈嘉奕頓覺不妙。
“三個月前去世了，沒辦法，年紀真的太大了，”武雯嘆了口氣，“我倒是回去送了一程，但顧宸那個時候不是因為筆記本電腦被盜了麻煩纏身麽，EA申請了對他的人身限制令，他趕不回去，姜奶奶等到最後都沒等到他，我哭死了都……顧宸雖然沒說但他因為這件事難過了很久……”
沈嘉奕：“……”
“顧宸肯定恨死那些策劃這起案件的人了，”武雯搖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噢對了，姜奶奶其實——”
“兩位女士，你們點的菜品到了，請慢用，這邊是剛才你們抽中的獎品～～～”服務員再次打斷了她們。
等服務員走後，武雯已經忘了剛才的話題，轉而說起了別的。
周六不到七點沈嘉奕就醒了。
昨天晚上只睡着了三個小時！
因為太興奮，想到明天要跟顧宸單獨去過周末，還要泡溫泉，就睡不着，翻來覆去想了很多有的沒的，腦子裏全是糾結的念頭。
顧宸帶她去過周末，會不會有什麽計劃……
比如告白。
沈嘉奕撐住洗手池臺面，盯着鏡子。
不對，顧宸之前都在國外生活，他是打算循序漸進，從默認的約會關系開始，然後再正式确定？
沈嘉奕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不想了。
梳洗完，吃了早飯，又再刷了一遍牙，确認沒有忘帶東西，随身小行李箱和包包統一放茶幾旁邊，沈嘉奕看看時間還早，調了個鬧鐘，躺沙發睡回籠覺。
閉上眼睛不到三分鐘她就睡着了。
正在迷迷糊糊的做夢，突然被鈴聲驚醒。
沈嘉奕條件反射抓起手機，手機黑屏。
鈴聲從大門傳來。
沈嘉奕一躍而起，跑到大門口，強烈的直覺讓她都沒看貓眼，直接一下子把門打開了。
修長人影背着清晨的曙光，是顧宸。
他一身簡便裝扮，低頭看着沈嘉奕，有點沒反應過來，似乎沒料到門開得這麽迅猛。
“早。”顧宸開口。
“早，”沈嘉奕讓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要……進來嗎。”
顧宸用一種關愛傻子的目光看着她：“進去幹什麽？東西收拾好了沒。”
沈嘉奕：“……收拾好了。”
“那走了。”顧宸朝電梯那邊擡了擡下巴。
“噢。”
之後是顧宸幫忙提着沈嘉奕的小行李箱，并且放到了越野車車箱裏。
黑川溫泉離風城有一段距離，顧宸開了将近兩個小時，他們看見了藏身于高大樹冠裏的山道、橋和傳統黑色屋脊。
因為風城附近有罕見的地熱資源，合資方在這兒打造了日式溫泉山莊，是個高消費且私密性很高的景點，林木參天，以松柏居多，幽深安靜，酒店外有溫泉街，拱橋下是一條淙淙的溪流，石子路上偶爾能看見身穿浴衣悠閑走過的行人。
沈嘉奕随顧宸走了進去，地板光可鑒人，身穿和服的店經理過來迎接他們，态度十分恭敬。
看樣子是知道顧宸是座上貴賓。
“楓葉間特意為兩位準備了懷石料理，”店經理笑着說，“兩位随時可以過來用餐，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在房間裏用餐，打個內線電話通知我們即可。”
她在前面引路，親自将他們送到了相鄰的兩個榻榻米和室，旋即欠身告辭離開。
“先把行李放了，然後出來吃午飯。”顧宸對沈嘉奕說。
“好。”沈嘉奕難掩笑容。
自從下了車以後，她簡直就是心花怒放。
“哇……”一進去沈嘉奕就被庭院景致吸引了。
她和顧宸的房間有一條走廊連通，房間配了浴室，浴室裏有室內溫泉，庭院有露天湯泉，池子挺大的，這個季節園內居然還有紅楓，景致超美，池水清澈見底，蒸汽白霧彌漫，中間毫無隔斷，是共浴類型。
沈嘉奕：“……”
沈嘉奕看了看自己的房間，嵌在牆內的壁櫥上還擺放着招財貓和那種女兒節的玩偶，還有跳棋之類的玩具，一看就是兒童套房，估計是武雯給武潼潼定的。
顧宸肯定事先知道，因為不想住這裏，所以剛才一臉淡定地先走進了隔壁。
沈嘉奕放下行李箱，看到了酒店專門準備的浴衣，浴衣是淡紅花瓣紋樣，酒店還送了個配套的絹花發圈，免得泡溫泉時頭發掉進湯池裏面。
沈嘉奕索性對着鏡子盤了個團子頭，再自拍了一張，順手發給蕭蕭。
蕭蕭秒回：“操，我想看顧宸穿浴衣，發我，保證不外傳。”
沈嘉奕打字：“你想得美。”
蕭蕭：“嘻嘻，跟你說了室外泡溫泉只用圍浴巾，別的什麽都不用穿的，你買泳衣幹嘛啊，多此一舉。”
沈嘉奕：“……要你寡。”
一想到顧宸現在估計也換上了浴衣，沈嘉奕就心猿意馬起來。
是偷拍一張還是光明正大要求顧宸擺好姿勢拍一張呢。
随便穿好了浴衣，沈嘉奕走到走廊上，看向隔壁，猶豫要不要直接過去。
隔壁房間的落地推拉門突然被打開，沈嘉奕吓了一小跳，下一秒就看到顧宸走了出來。
“行李放好了沒？”他淡定看向沈嘉奕。
沈嘉奕：“……放好了。”
顧宸一身藏青男式浴衣，肩線優越，腰帶一系，寬肩窄腰，衣擺直筒設計顯出腿長，腳踝在外，踩着一雙木屐，斜襟露出脖子喉結和鎖骨。
沈嘉奕被顧宸通身的随性不羁徹底折服。
以前沈嘉奕和蕭蕭去日本旅游，看到很多男人穿浴衣都有凸起的啤酒肚，很辣眼睛，導致她對這種男士浴衣無感。
現在她知道了，不是浴衣不好看，是要看人。
顧宸這樣走出來站在黑檀色木地板廊下，映襯着院內紅楓，簡直就是讓人窒息。
顧宸看到沈嘉奕，反而皺了一下眉。
“你怎麽穿的。”
沈嘉奕回神：“帶子有點複雜，不知道怎麽穿。”
顧宸眉宇松開，露出無奈之色：“過來，我幫你穿。”
沈嘉奕心頭一跳，頓了一下，轉身噔噔跑回自己房間。
顧宸：“……”
不到幾秒，沈嘉奕咚咚跑了回來，手裏提了一條寬腰帶，沖顧宸笑：“剛剛沒系這個，只系了兩條細帶子，幫我系？”
顧宸有種扶額的沖動。
他轉身帶沈嘉奕進了自己房間，沈嘉奕環顧四周，比她房間大一些，有一張大床，可以睡兩個人。
“站好，手擡起來。”顧宸走到沈嘉奕面前。
沈嘉奕照做，顧宸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眼，解開沈嘉奕腰上自己随便亂系的白色細帶子。
沈嘉奕：“！”
然而浴衣衣襟并沒有散開露出她裏面的背心和超短褲，顧宸捏起衣襟兩側折到一邊，重新把帶子系到了正确的位置，還伸手提了下沈嘉奕的後衣領，稍微留出空隙。
“腰帶給我。”顧宸從沈嘉奕手裏接過那條淡紫色寬腰帶，在沈嘉奕腰上繞了一圈，翻折幾次成型，然後把腰帶轉了一圈，折好的形狀收到背後。
顧宸做這一切的時候離沈嘉奕很近，沈嘉奕清楚看到了顧宸的一點胸膛。
呼吸間全是他身上清冽透澈的味道。
“好了。”顧宸站開些許，看着沈嘉奕，“你臉怎麽那麽紅。”
沈嘉奕：“……”她從小有個毛病，臉上毛細血管豐富，随情緒變化，加上膚色白，一旦臉紅就會很明顯。
顧宸眼神裏的意思太明白，他知道沈嘉奕臉紅的原因，但不點明。
甚至明知故問，不安好心。
沈嘉奕當場轉移話題：“你為什麽知道怎麽穿女式浴衣啊？”
顧宸：“這用學？看都看會了，是你不懂。”
沈嘉奕：“……噢。”
她想到什麽，頓時生出一股沖動，趁顧宸過去拿手機，沈嘉奕做好心理建設，等顧宸轉身過來，直白發問：“顧總，我可以給你拍張照嗎？”
顧宸：“你要拿來幹什麽。”
他看着沈嘉奕的眼神帶了些微妙。
沈嘉奕：你這麽問就顯得我的要求很奇怪。
“就覺得難得看到顧總這樣打扮，拍張照存着留念，不發給別人。”沈嘉奕實話實說。
顧宸瞥了她一眼：“光拍我很公平？站過來，要拍一起。”
沈嘉奕沒料到這個展開，走了過去，顧宸手放到她肩膀上，帶她轉了三十度面向房間裏的穿衣鏡，舉起手機對準鏡子。
咔嚓。
“好了。”顧宸放開她，“發給你了，去吃午飯。”
他出了房間，轉身催促沈嘉奕：“快點。”
沈嘉奕跟了上去，和顧宸并肩走在走廊上，趁顧宸不注意，她點開新消息，照片跳出占滿屏幕。
一張對鏡自拍，兩個人都露了臉，一藍一紅浴衣，身高差剛好合适。
說不是情侶大概沒人信。
顧宸一只手還放在她肩膀，把她攬過去靠近他。
沈嘉奕瞬間關了手機屏，嘴角卻不聽使喚一下子翹起。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前方有大事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