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沈嘉奕背上忽然一癢， 以為是飛來的蟲子掉身上，吓得渾身一抖，翻身弄出很大水花， 看到了正收回指尖的顧宸。

沈嘉奕：“？”

顧宸表情很奇怪， 仿佛看到了鐵證如山的犯罪證據， 盯着她後背。

“顧總？”沈嘉奕試圖扭頭， “我背上有什麽東西？”

顧宸慢慢道：“那個是你的胎記？”

沈嘉奕覺察到了他語氣的改變，像是疏離很遠。

“對……”沈嘉奕看着顧宸， “怎麽啦。”

“我能仔細看看嗎。”顧宸問，神色有些辨不清，眸底深黑。

沈嘉奕滿心疑惑，但還是轉過身去。

感覺到顧宸靠近，站得離她僅有咫尺， 沈嘉奕注意着他的動靜。

顧宸的呼吸很輕微，他似乎是暫停了一下， 很沉地呼出一口氣，沈嘉奕肩部肌膚一涼，感受到他被打亂旋即又控制住的呼吸節奏。

沈嘉奕再也忍不住了：“怎麽了啊。”

她一轉身，顧宸面無表情盯着她。

沈嘉奕心髒一悸， 油然生出做錯事的強烈錯覺， 顧宸收回了眼神，再度靠回池沿，等沈嘉奕再看他時，顧宸已然是平時的淡漠如常。

“顧總， 到底怎麽了啊， 你——”

你吓到我了。沈嘉奕把後半句話吞回去。

“沒什麽，”顧宸淡定說， “你胎記挺特別的。”

沈嘉奕：“……謝謝。”

她見顧宸閉上眼不再說話，遂也安靜下來，靜靜泡着溫泉，顧宸剛才的反應讓沈嘉奕很是納悶，幾次想問，但瞥了一眼顧宸，感覺他身上似乎開啓了某個不太妙的開關，沈嘉奕直覺還是不要問的好。

過了一會兒她就不再想這件事，恢複了悠閑，轉而思考晚飯要吃什麽，并把毛巾擰幹了疊起來敷在眼睛上，半靠在池沿打瞌睡。

顧宸睜開眼看向沈嘉奕，目光沉沉。

他看不清她現在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她看似簡單淺顯的言行舉止，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樣，與藏在心裏的真實目的徹底隔離。

如果這一切都是演技，那她可謂登峰造極。

顧宸确認了擺在眼前的事實，沈嘉奕就是三個多月前和他共度一夜的人。

他一向平穩的思路被沖擊得出現了長達十幾秒的空白。

空白之後第一個念頭是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他會反複做那個夢，被蒙蔽了的認知之下，潛意識在對他發出提醒。

他會被沈嘉奕吸引，是因為他們早就用深透交換過彼此最隐秘濁亂的一面。

顧宸胸口漲溢出不符合他習慣的沖動。

他想直接問沈嘉奕。

問題沖口而出之前，被冷漠的理性按捺回去，但負面情緒反彈的程度比預想的大很多，顧宸緊抿的唇開了一條縫，又合上。

沈嘉奕聽到顧宸站起來的聲音，她拿下毛巾，看到顧宸撐着池沿上去，側臉辨不清表情。

“不泡了？”沈嘉奕問。

“水溫不合适。”顧宸聲音很低。

“我覺得挺合适啊。”沈嘉奕随手潑了一瓢水打在顧宸背上，水珠順顧宸脊柱滑落，他皮膚非常好，骨架勻稱有力，背肌看着光潔堅實。

沈嘉奕欣賞了不到兩秒，看着顧宸朝自己轉過臉。

“你想我留下來繼續泡？”顧宸問。

沈嘉奕看清顧宸眼神，心跳亂了一拍，他的目光從她臉上向下移動到她身上，平靜中帶着讓人寒毛豎起的侵略感。

以至于他的問題也有了隐秘的意味。

“……”沈嘉奕不論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都覺得不合适。

顧宸輕笑一聲，笑聲裏并無笑意，他看着沈嘉奕眼尾和耳尖出現的薄紅，她眼神飄移，看起來一點不傻，反倒是聰明靈敏地拿捏住了他最薄弱的那一點。

原始本能加上身體記憶重放，加速了血液的流動，他能體會到每一寸因為她湧起的生理反應，脊椎的神經元因忍耐反而充滿了微弱的電流。

水溫不合适是借口，繼續待下去，顧宸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

自從剛才事實擺到眼前，沈嘉奕在他眼裏的形象覆上一層陰影，和以往不同以後，顧宸內心某個禁锢淺薄本能的插銷就打開了。

他本來不打算按照習慣的節奏來引導這一段關系，怕那樣會讓沈嘉奕緊張。

可是既然沈嘉奕已經和他做過，再假裝斯文有什麽意義？

顧宸眼簾半阖，遮去無所謂乃至無所顧忌的神色。

他都不知道原來他這麽喜歡這樣的類型，而這樣的類型只有沈嘉奕一個。

如果沈嘉奕是對方精心找來的人選，顧宸承認這些人可能比他還了解他自己。

“想我留下來繼續跟你一起泡的話，就把手給我，”顧宸聽到自己用溫和的近乎誘哄的聲音說，“要不要。”

沈嘉奕看着顧宸朝自己伸出的手。

顧宸有着她見過的最好看的手，她趁顧宸不注意的時候偶爾一瞥，假裝不經意地品鑒過很多次了。

修長有力，手掌薄且大，骨節明顯得恰到好處，手指令人無端聯想到鋼琴琴鍵之類的事物，如同最懂得男性美學的畫師，一筆一筆仔細勾勒而出。

沈嘉奕回神，發現自己已經把手放進了顧宸攤開的掌心。

顧宸眼底暗了下去，看着沈嘉奕。

就在沈嘉奕指尖蜷縮似想回撤的一瞬間，他反手握住了沈嘉奕的手，五指扣進她的指縫，以介乎粗暴和溫柔之間的力度，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的，如法炮制。

沈嘉奕兩只手都被完全包覆住，顧宸的手施加了力道，撚動着她的手指，讓她被握到有些疼，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失去了平衡。

沉厚溫暖的池水卸去了沖擊，沈嘉奕一屁股坐到臺階時感覺跟坐在沙發墊子上差不多，她手依然被顧宸抓着。

“顧總你……”

沈嘉奕擡頭失聲，顧宸跪坐到下一層臺階，比她略高，離她越來越近。

預感成真。

顧宸嘴唇貼住了她的嘴唇，很溫柔地保持了幾秒，才略微壓了壓，然後整個人往後退開些許，眼中神色依然不明朗，注視着沈嘉奕。

“你想要這個麽。”他聲音暗啞輕飄好像池水上的白色蒸汽。

他薄唇鮮明的觸感讓沈嘉奕嘴唇連同整個腦子都一陣陣發麻。

頭暈目眩，她很勉強才有餘裕去感覺到這個發展裏的一絲不對勁。

“卧槽……”沈嘉奕含糊艱難地說。

“……”顧宸輕聲，“沈秘書，你罵髒話？”

“再來一下？”沈嘉奕覺得自己大腦被浸泡在六十度芳香醇厚的烈酒裏，已經神志不清，淪為沖動和直覺的俘虜。

顧宸看了她三秒之久，一縷白霧飄散過去，遮住了他不明的眸色，下一秒，沈嘉奕腰上力道一輕，顧宸将她抱起側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按住沈嘉奕的後脖子，以一個掌控的姿勢，和她接吻。

沈嘉奕全身肌膚內外交困被蒸出一層粉暈，胳膊肘攀在顧宸寬闊結實的肩膀上，顧宸鼻梁挺直，而且很硬，磨得她鼻子都有點疼了，他的嘴唇倒是意外柔軟，接管了沈嘉奕的口腔和呼吸，這個吻讓人像全身沉入溫泉池底，四肢癱軟無力，更像一次精神洗濯，帶給沈嘉奕前所未有的體驗和沖擊，她意志在顧宸的深吻和啄吻交替之間融化。

不知不覺中，沈嘉奕發出輕聲抗議，她的小聲哼哼隔了好一會兒才起到作用，顧宸終于放開了她，沈嘉奕靠在他肩膀和臂彎裏，都給親懵了。

她擡頭看着顧宸，顧宸嘴唇很紅潤，嘴角也有點發紅，眼睛比起剛才的霧蒙蒙似乎明亮了一點，裏面說不清是溫柔還是溫柔的反面，一手攬住她腰，一手放在她膝蓋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

他微笑無言地看着沈嘉奕，似乎在等待她開口。

“這算什麽？”沈嘉奕低聲說，逐步恢複了清醒，“你……這樣不對。”

“哪裏不對。”顧宸問。

沈嘉奕抵住他的肩膀，有點掙紮或抗拒的手勢，定定地看着顧宸。

“什麽都不說，直接這樣？”她擰起眉，眼睛裏還有因為濕吻生出的柔軟水光，顯得有氣無力，“你……”

顧宸自然而然地打斷了沈嘉奕的不知如何措辭：“你不喜歡？”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沈嘉奕錯愕，幾乎快要懷疑推翻對顧宸的認知了，“顧宸你——難道不該說點什麽嗎？我們這樣算什麽關系？”

“我喜歡你。”

“……”

沈嘉奕徹底愣住。

顧宸抱着她，胳膊力道收緊，以一種她絕對掙不開的角度，聲音卻是與之相反的輕和柔軟而且平靜筆直：“我喜歡你。”

沈嘉奕張了張口，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她臉上薄紅更熾一層，加上被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淚水，顧宸盯着她，目光釘子一樣穿透進沈嘉奕心裏，釘住了她讓她逃無可逃。

“你難道不該說點什麽嗎。”顧宸勾了下唇角，牽起不明顯卻讓人瞬間心折的笑意，“我在表白。”

沈嘉奕的第六感依然覺知到了那一點點揮之不散卻無法把握的不對勁。

但是顧宸在說“我喜歡你”。

那一絲若隐若現的不對勁，被他神情和話語的真實性徹底壓倒并抵消。

沈嘉奕背心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感覺到了顧宸是認真的。

簡單到直接擊穿人心的力量，像一顆子彈擊中了她的心髒。

“我喜歡你。”沈嘉奕聽到了自己很是不穩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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