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雲禮說:“回去了幾次,不算經常

的确不算經常,然而每次去的時候,相處的時間也确實比以前多了一些。

因為溫染不像以前那樣總是會刻意的躲着她了。

剛結婚的那會兒,他為了讓她明白她是自由的,曾很長一段時間沒去打擾她,哪怕回別墅,也是在樓下坐一會兒,很多次都是連面都沒見就走了的。

在他眼裏,溫染就像一個被護在溫室裏長大的,某種脆弱的植物,又或者是某種敏感的小動物,總之脫離了平常人的範疇,總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去對待她。

但這幾次的溫染,難得讓人覺得有了幾分普通女孩子的模樣。

“那她願意從家裏出來了嗎?”

梁澤奇問。

謝雲禮沒說話。

他想起那個視頻。

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她那次出去在外面待了多久,有沒有适應外面的環境。

小狗大概是累了,趴在梁澤奇身上打起了小呼嚕。

梁澤奇被萌的不行,回了公司也一直抱着,誰想摸一下都不讓碰,結果一不小心就被小狗尿了一身,還好他及時把它放到了地上,只有外套遭殃,褲子沒事,不然這誤會可就大了。

白琳笑道:“讓你不讓它下來,人家剛才自己掙紮了要去尿尿吧,活該,話說回來,就你這天天不着家的浪蕩公子,還想養小狗?

你有時間陪遛狗嗎你。”

梁澤奇說:“沒時間抽時間啊,男人啊,一旦有了心中所愛,就一定會好好收心的。”

白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謝雲禮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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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澤奇看她的表情不對,說:“別怪我這老朋友沒警告你,謝雲禮對他妻子可是上心的很,而且他那麽死心眼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可能喜歡,是不可能随便變心的。”

白琳冷哼一聲:“我還沒有那麽死皮賴臉,我就是好奇,他妻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梁澤奇心說不光你好奇,我還好奇着呢。

謝雲禮結婚都兩年多了,他都不知道他妻子長什麽樣,只知道她情況特殊,沒有辦法适應外面的環境。

白琳說:“而且他們一直分居住,感情能有多好?”

梁澤奇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啊,還是得再提醒你一句。

在這個公司,什麽八卦都能聊,就是你們老板的八卦,別瞎聊。”

白琳不屑的切了一聲,但也沒說什麽了。

辦公室裏。

謝雲禮在網上查了一些資料,養狗對于自閉症患者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幫助,尤其是在兒童時期。

如果有一只寵物的話,能大大提高他們的社交技巧,當然,最好還是養一只經過專業馴養過的精神醫療犬。

謝雲禮拿出手機,打算給祝阿姨打個電話。

溫染的父親,已經完全跟他們斷了聯系了,這世上最了解溫染的,還是要屬一直照顧她的祝阿姨了。

然而他電話還沒播出去,突然來了一條信息。

信息來自祝阿姨,內容卻不是。

——謝雲禮,你今天吃飯了嗎?

工作的時候,有餓肚子嗎?——我是用祝阿姨手機的溫染。

謝雲禮愣了一下,又反複看了幾遍信息。

這是溫染在用祝阿姨的手機跟他說話,而且一定是她自己的想法,因為祝阿姨絕對不會以溫染的口吻開玩笑。

破天荒第一次。

溫染第一次主動跟他交流,也是第一次,借用手機信息的方式,與他對話。

這種對普通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在溫染這裏,卻是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因為這種帶有‘關心’情感色彩的語言,對于溫染而言是極其少見的,她從小到大,真正有感情的也就是那麽幾個親人而已。

別說是關心,哪怕是主動打聲招呼,都是很少見的事情。

梁澤奇敲門進了辦公室,見謝雲禮凝神盯着手機,眼神一動也不動。

他以為謝雲禮在處理工作信息,于是坐沙發上等了一會兒,但是幾分鐘後,他發現謝雲禮還在一動不動的盯着手機。

什麽人的信息這麽重要?

真是奇怪了,平時再怎麽忙也沒見他專注成這樣。

梁澤奇狐疑的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開口道:“謝總啊,那個我打擾一下……”

他剛開口,就被謝雲禮驟然打斷:“你先出去。”

梁澤奇:“啊?

這麽無情?

我話還沒說。”

謝雲禮頭也不擡,顯然沒工夫理他。

他只好起身出去,出去之前又看了謝雲禮一眼。

謝雲禮手裏拿着手機,不耐煩的擡了擡眼皮。

“OKOK,馬上滾蛋。”

梁澤奇立馬轉身給他關上了門。

這态度,簡直莫名其妙,平時再忙也沒這樣,這是犯哪門子病了?……

“回了回了,快!

染染,謝先生回你的信息了!”

一直心不在焉在畫板上比劃的溫染立刻坐直了身體,眼睛都瞪直了,“他……

他回了什麽?

他知道,是我的信息嗎?

他是……

是在回我的話嗎?”

祝阿姨:“當然啦,都說了是你在用我的手機了,謝先生是不會誤會的,你過來看。”

溫染湊了過去。

——謝謝關心,溫染。

我還沒下班,但中午吃的比較晚,現在還不餓。

“他說謝謝溫染,就肯定知道是你在跟他說話啦。”

祝阿姨提議道:“不如我們現在就把卡卡的事情告訴他?”

溫染一聽又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指頭:“要怎麽,說呢?

我不會……

說,要不還是……

祝阿姨,替我說?

我不知道……

該怎麽說呢。”

她這一緊張就重複式語言的毛病,果然是真的很緊張了。

祝阿姨正給她打着氣,謝雲禮又發來一條信息——幫我告訴祝阿姨,晚飯也做我一份吧,如果我晚回去了,在廚房留一份就好。

溫染看了看祝阿姨,眨了眨眼睛,“這是,要來吃晚餐?

的意思嗎?

祝阿姨?”

其實今天謝雲禮本來沒打算去別墅吃晚飯的,因為今天工作比較多,晚上又約了客戶,他也不确定幾點能回去。

然而,他總覺得溫染似乎有話要跟他說。

又或者說,他希望溫染能親口對他說些什麽。

晚上七點半,已經到了溫染吃完飯的時候了。

祝阿姨做了一桌子菜,因為上次謝雲禮來就沒吃,所以她特地做的很豐盛。

她給溫染盛好了菜,可溫染卻盯着飯桌一動不動,祝阿姨讓她先吃,她只搖搖頭。

“染染,你是要等謝先生回來一起吃嗎?”

溫染點點頭。

她沒有說什麽,也沒有解釋什麽,但祝阿姨心裏明白,溫染是想謝雲禮回來吃飯的。

即便因為天生的自閉症,溫染很難與人産生情感聯系,也很難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甚至于無法跟人對視,無法正常跟人交流。

但是她不是傻子,一旦她心裏對某個人産生了近似于情感之類的東西,不管是親情也好,友情也好,甚至于她從未接觸過也從未懂過的愛情也好,只要她真正接納了這個人,那她的內心裏,一定會越來越在意這個人。

她知道謝雲禮一直都在照顧她,哪怕很少來看她。

但她也能感覺到,謝雲禮對她的耐心。

就算撇去婚姻關系,溫染的心裏面,也一定是會關心謝雲禮的。

會議室裏,謝雲禮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八點半了。

公司臨時來了一個客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談,原本這個時間他也是一定在公司的,可今天例外的是,他已經跟溫染說了要回去吃飯。

好在他也說了有可能會晚回去一些,這個客戶人都來了,他也無法推脫,必須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才能回去。

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吃完晚飯,上樓休息了。

快十點的時候,祝阿姨又把飯菜熱了一次,哄着溫染吃飯。

“先吃吧染染,謝先生肯定是被工作困住了,你先吃飯好不好?”

這世上再次出現了一個打破溫染刻板的生活規律的人,因為溫染依然沒有吃飯。

十點多,她還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看着房門。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她在老家裏的沙發上等待着回家吃飯的父母一樣。

她一旦固執起來,是連祝阿姨都拿她沒有任何辦法的。

“餓一會沒關系的。”

她搖搖頭,小聲說:“少吃一頓,沒有關系,謝雲禮……

他,他也在餓着肚子呢。”

祝阿姨嘆了口氣,這傻孩子能跟謝先生比嗎?

但她也沒敢打電話打擾謝雲禮。

事實上,她私心裏是希望溫染能和謝雲禮親近一些的,畢竟他們是夫妻,很可能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事兒。

但也有可能,哪一天這個關系就斷了,這也是謝雲禮一句話的事兒,誰也阻止不了。

所以作為溫染的保姆,她沒有資格去埋怨謝雲禮什麽,只希望謝雲禮能夠按他的承諾那樣,好好照顧溫染。

就算兩人做不了真正的夫妻,但最起碼,也希望他還願意做她的家人,她的依靠。

晚上十一點,謝雲禮終于送走了難纏的客戶。

他看了一眼手表,剛好也看到了手機上祝阿姨發來的信息——謝先生,您還回來嗎?

已經十一點了,剛好是溫染要睡覺的時間。

謝雲禮遲疑了一下,他現在回去,溫染也睡覺了,還要去打擾她嗎?

謝雲禮回了條信息——臨時有客戶,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溫染已經睡了吧?

我就不去打擾她了,改天再去跟她道歉吧。

周維把車開了過來,梁澤奇想蹭他的車回去。

謝雲禮剛想上車,手機上忽然又來了一條信息。

祝阿姨:謝先生,染染一直在等你吃飯。

謝雲禮愣了一下。

下一秒,已經坐在車後座打哈欠的梁澤奇被謝雲禮揪了出來,“我還有事,你自己開車回去。”

“什麽?

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喝一杯的嗎?”

“你聽錯了。”

謝雲禮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得知要去溫染的別墅,周維一個字都沒多問,一路加快速度。

因為他看得出來,謝雲禮的臉色很不好看,料想可能是溫染那邊又出什麽事了。

等謝雲禮到了的時候,樓下已經熄燈了,只有廚房裏的燈還開着,祝阿姨在收拾東西。

聽到謝雲禮來了,祝阿姨連忙出來,她很驚訝:“謝先生,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謝雲禮看了樓上一眼,上面也已經熄燈了,“她睡了?”

祝阿姨說:“剛哄上床,你吃飯了嗎?

我這就去給你熱一熱飯菜。”

“不用了,我不餓。”

謝雲禮頓了一下,問:”她吃了嗎?”

祝阿姨搖搖頭,“臨睡前我硬讓她喝了杯豆奶,原本還想等你的,我跟她說你不來了,她才肯睡覺。”

謝雲禮沉默了一下,說:“我以為她不會改變習慣。”

“是啊。”

祝阿姨嘆了口氣,“以前也只有她媽媽生病的時候,她才會不按時吃飯睡覺。

你也知道的,她這種情況的孩子,改變生活規律是很難受的事,不光情緒會受影響,生理上也會不舒服。

但她真要固執起來,誰也拿她沒辦法,昨天晚上她一直等你吃飯,我怎麽勸她,她就是要坐在那等你。”

謝雲禮看了一眼餐廳。

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看見溫染靜靜的坐在餐桌旁,執拗的等着他吃飯。

整整三個多小時。

“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嗎?”

祝阿姨點點頭,“可以,她睡眠很淺,對聲音又敏感,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醒,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帶着耳塞入睡,只要不是很大的聲音,是不會吵醒她的。”

謝雲禮上了樓,主卧的房間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溫染已經睡着了。

她的長發鋪在枕頭上,睡着的模樣看起來很乖,也很恬靜,就像祝阿姨說的一樣,她耳朵裏帶着耳塞,所以開門的聲音沒有吵醒她。

謝雲禮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

溫染剛住進來的時候,其實是很長一段時間睡不安穩的。

哪怕他已經盡力複原了她原本家裏的家具擺設,但畢竟不是同一個環境,她很難一下子就适應過來,那段時間祝阿姨每天晚上都在這個房間裏打地鋪,因為溫染總是會驚醒好幾次,每次都很難入睡。

而在那之前兩年的時間,她是每天有大半的時間都陷入昏睡中的。

也許是那兩年睡得太多了,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反而很難入睡。

當然,大多還是心理問題。

她沒有辦法短時間的适應父母都離開自己的事實。

一個離開了這個世界,一個離開了她的身邊。

所以在溫染母親剛去世的那兩年,她白天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以此來逃避清醒過來的悲痛。

溫染的母親,其實在懷她的時候,就已經有抑郁症的傾向了。

雖然自閉症至今沒有病因,但溫染的父親一家依然把一切都怪在了溫染的母親頭上,這也導致她的病情越來越重,在強撐着照顧了溫染十多年後,才不得已入院治療。

已故的母親是溫染在這世界上唯一最依賴的人,所以在母親去世以後,溫染就如同一個失去溫暖巢穴的幼鳥,再也無法張開自己的翅膀。

哪怕她已經二十多歲,但看上去,還是跟一個單純無害的孩子沒什麽兩樣。

黑暗中,她的呼吸輕的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

謝雲禮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散在一旁的發絲。

……

第二天清晨,溫染醒來的時候,比原本習慣性醒來的時間晚了将近半個小時,于是她起床的時候有些匆忙。

雖然她的工作不需要早起,也沒人規定她在幾點起床,但驟然打亂規律還是讓她感覺有些慌張。

她收拾好自己下樓,剛想喊祝阿姨,忽然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謝雲禮。

她還沒來得及止住腳步,就這麽措不及防的對上了他的視線。

剎那間,她的呼吸都窒住了。

他的面容跟她在手機上見到的一模一樣,輪廓分明的臉龐,濃郁深邃的眉眼,哪怕坐在沙發上也挺得筆直的背脊和修長的雙腿。

是一種完全褪去少年氣的,矜貴而沉穩的氣場。

“比平時晚了半個小時。”

他看了一眼手表,眼裏隐隐帶着一抹笑意,“睡得那麽好,是做什麽美夢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溫染才發覺自己看到的不是錯覺。

她的手幾乎是立刻就不自覺的抓住了睡衣,眼神四處晃了晃,“夢……

什麽樣的夢,才是美夢呢?”

謝雲禮想了想,說:“如果夢到讓你開心的事情,那應該就是美夢了。”

溫染眼神瞬間黯淡了一下,“那……

我沒有做美夢。”

謝雲禮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起身想走到她面前,剛想說些什麽,溫染卻轉身跑到了廚房。

祝阿姨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你怕什麽,謝先生是為了陪你吃早餐,昨晚在客房睡了一晚上,特意早起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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