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而另一邊, 林滿跟着去了杜家住的地方。

他們住的地方, 比趙家那一帶還要擁擠破舊, 是在南明基地非常偏僻最外圈的角落，道路也不再是水泥地面, 而是坑坑窪窪高高低低的土路, 平時塵土飛揚, 下雨就泥濘不堪，路邊有很多垃圾廢物，氣味也很不好聞。

杜家兄妹說, 剛進基地的人基本都是住在這一塊, 要經過考驗，或者找到工作了, 才能真正被基地認可, 然後才有機會搬到其他地方去。

林滿問：“現在大家都住在這裏嗎？”

“都在這了。”

林滿跟着兩人走到了一片棚屋前, 這些棚屋用各種材料搭建而成, 高高低低的，很亂也很擁擠，顯然是剛弄起來的，而且東邊一堆，西邊一堆。林滿才知道，從和平基地來的人在路上死了很多，分散了很多，最終來到南明基地的不足百人。

但這些人之間的矛盾也不小，到了這裏之後就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個陣營以杜春為中心，一個陣營圍繞着張成濤，兩邊就有點泾渭分明不相往來的意思，但在這陌生的基地裏，又不敢真的不相往來，所以隐隐又有點互相守望互為依靠的意思。

“只是那次林铖找人問話，被叫去的是我，而不是張成濤，張成濤因為這個事有點恨上我了，我們兩邊已經好幾天沒有任何來往。”杜春苦笑着說。

杜春有點解釋的意思，林滿發現他對自己态度有點謹慎，就算不再是當初那個首領，但也是長輩，面對自己實在沒有必要這麽拘謹。

她想了想，覺得應該是林铖的緣故，杜秋原本對自己的态度挺熱情的，但在她和林铖說過話之後，這一路就沒怎麽說話了，還時不時偷看林滿。

杜春又說：“不過聽說最近張成濤和哪個大人物搭上話了，他們正準備去北方。”

看得出來，西邊那片棚屋裏，人們正在收拾東西了，天都已經黑了，連夜收拾東西，看來是馬上就要走了。

一個婦女走了出來：“喲，杜老大，送水回來了，你們真是辛苦了。我們張哥就不一樣了，得到了一個大人物的青眼，這兩天就要把我們帶去北邊了，以後我們飛黃騰達吃香喝辣的時候，會想辦法接濟接濟你們的。”

杜春和杜秋兩人臉色都有點難看，但都沒理會對方。林滿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想不起是誰，隐約有印象是圍繞着張夫人轉的。

對方也沒認出林滿來，他們忙忙碌碌的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打量過來，表情有些微妙，有種即将脫離苦海的人，看着還在底下掙紮的人的那種自鳴得意的優越感。

林滿走近了越發發現這些棚屋真是破爛不堪，甚至還比不上在和平基地的時候呢，那時候即便材料有限，但至少都是實打實的泥土夯成，石頭砌成，而且土地面積大，大家都獨門獨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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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呢，房子又低矮又擁擠，還這裏漏一塊那裏缺一塊，各種材料都能在棚屋上看到。

林滿心情有些沉重，這兩夥人是和平基地裏出來的最為強壯、身體素質相對來說最好的人，基本個個都能幹活，在和平基地的時候也是過得最好的，但到了南明基地卻也只有這樣的待遇。

那他們剩下的那三百多人呢。

如果都是這樣差到極點的條件，來南明基地還不如去北方呢，至少後者是大基地，各方面保障應該都比南明基地要高。

林滿跟着進了杜家兄妹的棚屋，這個棚屋應該是東邊這片最好的，但也只有五六平米大小，擺着兩張木板床、桌子、爐子、箱子，幾乎連轉個身的地方都沒有。而且沒有窗戶，非常悶熱，他們這邊又不通電，現在是晚上，裏面整個就黑乎乎的，也沒有蠟燭，還是杜春在爐子裏升起火後，透出來一點火光。

幸好現在蚊子什麽的也快絕種了，不然這種地方，又是這麽熱的天氣，被蚊子咬也咬死了。

林滿覺得這裏的條件比當初自己和媽媽在和平基地的那間房子還差得多，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是絕對不能接受讓媽媽住在這樣的環境裏的，哪怕吃喝不缺，這居住條件就夠讓人郁悶的了。

林滿問：“我看這裏條件也不好，你們為什麽不去北方的基地？”

杜春挺好板車進來，苦笑道：“如果當時我們還沒進南明基地的時候，能夠多撐一會，遇見北方基地的人，那我們肯定會跟他們走。但是現在我們已經加入南明基地，就是南明基地的人，北方哪些基地要的是整個南明基地，而不是從南明基地，挖幾個幾十個人過去，那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還會惹南明基地不滿。所以南明基地的人想要去北方，一是要得到基地的許可，二是要先和北方那些人搭上路子，不然根本走不了。”

張成濤就是第二種。

而且聽說他搭上的還不是一般的路子，難怪西邊那些人那麽得意。

“對了，大家還好嗎？”杜春忽然問，問完了覺得自己問錯了，連林滿都出來了，那片大山裏還能有什麽好的，恐怕人都死絕了，就算沒死絕，林滿也不可能知道情況。

誰知道林滿卻說：“挺好的，本來就快活不下去了，突然下了一場雨，情況就漸漸好起來。”

林滿沒有多說，更不想說現在大家過得比你們這邊要好得多，每天都能在山上找到東西吃，飲水也不用擔心，地裏還有番薯玉米野菜白菜等等，每天都充滿了希望。

她不想讓這些人萌生回去的念頭，當初既然離開了，無論是為了什麽理由，他們都抛棄了和平基地那些老弱病殘，那麽現在那片大山重新煥發了生機，也和他們沒有關系了。

而且現在的和平基地弱雖然是弱得很，但人們之間的關系卻特別好，完全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地在生存，這時如果放進去幾十個年輕力壯的人，那種友好的氛圍必定要被打破。

“那就好，那就好。”杜春似乎有些羞愧，當初抛下那麽多人離開實屬無奈之舉，但他也确實放棄了自己作為首領的責任。

杜秋連忙打圓場：“那場雨下過後，大家的日子确實好過很多，這邊山上有好幾個積水潭，我們現在就是從那裏取水，運回來賣出去，雖然是個辛苦活，但多少能賺到一些口糧？”

“那如果找不到活幹沒有任何收入的人呢？”林滿問。

“那就只有出去到處找吃的，基地是不會管這些人的。”杜春嘆了口氣，“這邊山就那麽一兩座，和我們和平基地根本沒法比，想要找到吃的也是難，每天都要餓死不少人。”

杜秋也說：“聽說北邊那些基地，每天都有分配基礎口糧，只要正式落戶的人都能領到，雖然不多，但至少餓不死。”她語氣裏很是向往惋惜，這些都是他們進了南明基地才逐漸知道的，如果早就知道差距這麽大，他們死活也不會進南明基地。

林滿聽着也越發覺得還是北方好，她心裏完全把南明基地從備選項中剔除了，但問題是她也沒北方的路子啊，本來有個東陽基地的路子，但現在麽，東陽基地還是算了吧。

要不選團圓基地？聽說團圓基地是實力最強，人口最多的，想來保障會更多，而且她現在也勉強算是認識了團圓基地的林铖，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忙。

要是人家嫌棄他們一窩老弱，那他們還有投名狀嘛，番薯是不值錢了，但他們還有玉米，還有土豆，還有小麥啊，樣樣都能留種，代代傳承的！

不過無論哪裏，她都覺得比不上自家大山裏自由自在悠閑舒服，能一直呆在山裏不走就好了。

因為林滿的到來，邊上也有人過來瞧了幾眼，說說話什麽的，林滿也沒有幾個熟悉的，随便應付了幾句，見自己要了解的都了解到了，時間也很遲了，她就準備離開。

然而這時她動作卻一頓，空間裏管管也突然喊了起來：“林滿，殺人了！”

林滿表情凝重：“我知道。”她聞到了血腥味，而且西邊那些人剛才不是還在收拾東西和熱熱鬧鬧說話嗎？怎麽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了，都睡着了？

杜春見她本來要往外走，忽然就不動，正要問，林滿擡起手制止他們。

她悄悄走到門邊，忽然覺得這一幕莫名熟悉，她怎麽總遇上這樣的事？

她左右看了看，拎起了那個快燒滅了的爐子，說是爐子，其實就是個石頭鑿出來的桶，笨重又龐大，通體被燒得很燙，林滿卻輕輕松松拎了起來，似乎也感覺不到燙。

杜春兩人都看愣了，他們都知道林滿力氣很大，但這個時候的她似乎不僅僅是力氣大，身上好像還有別的什麽東西。

一個人影驟然闖了進來，他都沒怎麽聽聽屋裏的動靜就進來了，雖然沒有發出腳步聲，但這态度也一點都不謹慎，大約是覺得這小小的棚屋裏沒有任何值得他小心的存在吧。

他闖得潇灑，闖得随意，看到杜家兄妹兩人也是随意地舉起手來要殺人，但旁邊卻突然冒出來一個人，掄起石桶爐子狠狠給了他一下。

這一下是真狠，因為林滿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水平，擔心又是一個抗打耐揍的錘子男，所以用了很大力氣，然後就感覺有溫熱的東西濺到了自己的臉上，杜春二人顯然也感覺到了，杜秋短促地叫了聲，被杜春一把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