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林媽媽感覺女兒情緒似乎有些不一樣, 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她：“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聽說你是坐着飛機過來的？”
“是直升機, 不是飛機。”林滿聲音低下去, “是爸爸的人。”
林媽媽猛地僵住，滿臉不敢置信：“你……說誰？”
“他自己沒來, 外面是他的人, 媽, 我們進屋，我跟你好好說說吧。”
林媽媽呆滞了片刻回過神來：“好，好……”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
林滿彎腰抱起她, 進屋關上門, 坐在床上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她：“所以到現在，我還沒見到人, 只是用通訊機和他說過話, 不過應該是我爸沒錯。”她把那張照片給林媽媽。
在林铖說明目的的時候, 她就相信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她除了空間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別人算計，而空間又瞞得死死的，所以會有誰無聊到繞這麽大一個圈子，花那麽大力氣來騙她？
林媽媽聽的時候一直沉默，聽完了依舊沒什麽反應，只呆呆地看着照片，林滿有些擔心地問：“媽？”
管管小聲說：“你媽媽看起來比你還要不開心啊。”
林滿：“別瞎說，這是太意外太震驚了。”
林媽媽摸了摸照片：“是他，是他。”她猛地把照片反扣, “你說，他收養的那個孩子在外面等着？”
“嗯，不過雖然是收養的，但只是上下級的關系。”
林媽媽笑道：“不管什麽關系，人家把你送回來，我們得感謝他，你叫他過來吧……等等，你把梳子拿給媽媽，再幫我打盆水來。”
林滿怎麽看不出媽媽笑容裏的勉強：“媽，你不開心嗎？你要是不想見他們，我讓他們走好了。”
“沒有，沒有，只是太突然了，我這蓬頭垢面的。”林媽媽摸摸頭發，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她的頭發都發白了，還有些亂，雖然算不上髒，但也很久沒洗了；她這衣服是一塊一塊布拼接而成的，僅僅能夠蔽體而已；她臉上有了很多的皺紋，十根手指骨架粗大指尖粗糙得指紋都沒了，還有她的雙腿，連動都不能動了，她甚至站不起來……
一處一處，都訴說着她的無能與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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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一個皺巴巴的，蒼老的，在陰暗的角落發黴了好多年的老妪，以為早就被遺忘了，她也是自得其樂的，但突然有一天，很刺眼的光照了進來，還有故人伸進腦袋來看她，那個故人還那麽光鮮，甚至比分別時還光鮮，而自己卻早已掉色變形了。
就像被照妖鏡照到的妖精，原形畢露，分外醜陋，她能夠心平氣和從從容容地說一句“好久不見”嗎？
這一刻，在陳玉的心頭，在短暫的驚喜過後，随之而來的卻是巨大的不知所措，慌亂畏縮，就像她看到這張照片，忽然間完全不敢面對過去的自己和丈夫一樣。
“媽？”林滿沒想到媽媽是這樣的反應。
陳玉苦笑道：“我一直以為聽到你爸還活着的消息，會很高興，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感到害怕。
因為重逢而感到害怕！
陳玉很快冷靜下來，有些赧然地說：“媽媽就是心裏有些亂，沒事的，你讓人過來吧，我們這什麽條件，也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
林滿靜靜地看着她：“媽，是我不好，我不該就這麽把人帶過來，讓你一點準備都沒有，我讓他們先離開。”
“不不！”陳玉說“人家從那麽遠的地方趕來，還把你送回來，怎麽能趕人呢，你讓他們過來，沒事的。”
林滿深吸一口氣：“至少明天再見吧，我還有別的事要跟你說，是關于你的病的。”
“我的病？”
林滿摸了摸她的腿：“我或許有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林滿走出屋子，讓媽媽消化一下信息，這時吳奶奶領着吳家兩個小的滿臉笑容地抱着什麽東西進來，吳奶奶連忙說：“小滿，你的朋友給我們發了這些東西，能不能拿啊？”
林滿看了看，一個午餐肉罐頭，一小包合成蛋白質粉，幾個土豆，還有些用的東西，林滿笑道：“沒事，你們放心拿着吧，這罐頭正好給兩個孩子補補，地裏番薯玉米不是差不多要熟了嗎？再給他們做幾盤菜感謝他們就是了。”
吳奶奶一聽要動那番薯玉米有些心疼，離完全成熟還有段時間呢，但想想人家分給大家夥的那些東西，也不心疼了：“行，這你別操心了，保管整治出一桌子好吃的。”
吳奶奶現在是精神滿滿，那片糧食地菜地給了她太多的信心和滿足，讓她整個人生都有盼頭了。
吳奶奶招呼幾人幹活去了，林滿朝山谷外走去。
林铖正在和鄭剛說話，林滿發現大家都很高興，圍着他們不太舍得離去，而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不少東西，這些物資沒在南明基地裏用掉多少，倒是讓這裏的人們受益了。
見她出來，林铖過來：“林夫人她……”
林滿說：“我媽今天不方便見你，明天再說吧。”
林铖立即說：“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她精神不太好，我今天不想再打擊她了，先讓她好好休息。”
打擊？這是什麽糟糕的事情嗎？林铖不太理解了，不過他也不是非要見到林夫人不可，反正明天或者後天長官就會來了，他們的家事，自己也不好摻和太多。
林滿說：“你把東西都送給大家了？謝謝你。”
“這沒什麽。”
林滿看着喜氣洋洋的大夥：“這很有什麽，為了感謝你們，我讓人準備了最好的食物，進來休息一下吧。”林滿招呼林铖五人進來，林铖對她口中的最好的食物并沒有什麽期待：“你們留着自己吃吧，機艙裏還有能量棒……”
然後他突然停住了，因為看到了山谷裏那片生機勃勃的田地，見他露出極為意外的神色，林滿有些得意：“很意外吧？”
林铖點頭，他略略數了一下，種數幾乎數不過來，這些年他就沒有在哪個地方看到一塊地上間雜種着這麽多種類的蔬菜糧食，而且沒有全封閉空間，沒有監測系統，沒有穿着白大衣的人在其中穿梭、研究，就這樣露天地，完全暴露地，甚至是粗糙地生長着。
他甚至有些驚嘆。
另外四人也是如此，那個瘦高個直接驚呼：“我的個乖乖，你們這真不是一般地兒啊！”
林铖帶着的這四人中，林滿對這個瘦高個印象最深，不僅是因為當日異能者中心一面之緣，還因為昨晚差點把杜秋絆倒的，在地上挺屍的那人也是他，要不是他運氣好，屍體都涼透了。
林滿也是知道這件事後，才意識到這五人為了尋找自己的下落，付出了挺多的。
這人大名叫章長命，可見他父母對他的期盼就是活得久點。
這聲驚呼讓鄭剛等人覺得特別自豪，他們是弱小，但他們有着別的地方都沒有的寶貝，等到地裏的主要糧食完全成熟，然後再播種下去，冬天之前他們肯定能夠攢夠口糧。
背脊都挺直了幾分。
林滿帶着林铖他們近距離觀看，吳奶奶正帶着人挖番薯土豆，掰玉米棒，林铖回過神來，忙說：“還沒有成熟就不要摘了。”
“沒事，從旁邊挖進去，挖大的，玉米也挑大的掰。”吳奶奶笑眯眯地說，她在田地裏她的底氣特別足，這要是走出來她可能就不敢搭話了，“小夥子你們看看還想吃哪些菜，不用客氣。”
說着還從黃瓜架上扯了五根嫩黃瓜下來，一人遞了一根。
林铖還算淡定，但另外幾個早就不淡定的，尤其是最為好吃的章長命，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眼珠子也轉不開了，這可是黃瓜呀，這玩意即便在他們基地都好幾年沒見到過了！
林铖簡直覺得丢人，沒看那架子上總共也沒結出幾根黃瓜嗎？人家自己肯定也不舍得吃的，好意思下口嗎？
林滿沒給他們拒絕的機會，一人一根塞過去，那四人見自家頭沉着臉沒說話，連忙咬了一口，那真是嘎嘣脆，黃瓜的清香頓時飄散得哪裏都是，他們感動得簡直想哭。
章長命最為機靈，頓時撸袖子下地，親親熱熱地喊：“奶奶，有啥需要我們幫忙的，你盡管說！”把吳奶奶高興得不行。
然後就成了四個人叼着黃瓜在地裏幫忙幹活，他們那真是實打實的年輕力壯，正好近來想再開一塊地，他們收拾起來就跟玩似地。
林铖也不好幹看着，也跟着去幹活了。
林滿撓撓頭，這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不過多了五個壯勞力總是件好事。
她讓鄭剛幫忙招待人，自己又進屋去了。
陳玉此時已經完全緩過來了：“不見人太不禮貌了，你還是讓那個年輕人過來，我跟他說幾句話。”
“不用，他們現在忙着呢。”林滿順了順她鬓角的白頭發，問管管：“我能帶媽媽進空間嗎？”
“以前不行，但現在我靈氣多了，可以的。”
林滿就對媽媽說：“媽媽，我帶你去空間裏看看吧。”
陳玉大感吃驚：“我也能進去嗎？如果突然來人了怎麽辦？”
“沒關系的，管管會知道的，你閉上眼睛，可能會有點暈。”林滿說着抓住媽媽的手，下一刻，她們就在空間裏了。
空間裏明亮，不冷不熱，空氣清新，雖然空間并不是很大，但給人一種非常視野開闊的感覺，就是一只巨大的白雞占據了一個不小的角落，它伸着雞頭，口吐人話：“林滿的媽媽，你好啊。”
陳玉吓了一跳。
林滿忙抱着她坐到木屋外她常坐的地方上：“你別怕，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管管，它現在越來越大只了，因為越來越厲害了。”
陳玉震驚地看着這一切：“原來這就是空間，這真是個好地方啊。”
“是啊，以後我常常帶你進來。”林滿忽正色道，“媽，我要給你檢查一下你的雙腿。”
自治好了自己的傷口，林滿就跟開竅了一樣，她把右手覆蓋到媽媽的膝蓋上，靈力溫和地釋放，壓着她的腿往上探查。
陳玉只覺得有一股說不清是清涼還是溫暖的感覺從膝蓋往上蔓延，她微微抽了口涼氣，林滿忙說：“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很舒服。”陳玉有些激動地說，“我的雙腿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的雙腿并沒有完全失去知覺，偶爾也會有一些很模糊的觸覺，只要注意它，就會覺得非常煎熬，從沒有這樣舒适過。
林滿的靈氣漸漸來到了她的腰部，然後繼續往上，過了許久，陳玉舒服得都昏昏欲睡了，她才收回靈力，說：“沒有感覺別的毛病，我覺得那個神經修複藥可以吃。”
事到臨頭，她又有些猶豫：“我也是剛剛會這樣用靈力，萬一出什麽差錯……要不還是找個有經驗的治療異能者吧？”
陳玉搖頭：“就由你來幫媽媽治吧，你這靈力在我身體裏這麽過了一遍，我覺得前所未有的好。”
管管突然滾過來：“這是真的，靈氣對人本來就很有好處，而你體內的靈力等于被你馴化過，更為溫和精純，對你媽媽有大大的好處，就算什麽不做，這樣每天用靈力在她體內走一個循環，都會讓她變得健康，光彩煥發。”
林滿說：“你怎麽不早點說？”
管管說：“我也是才發現啊。”
陳玉卻被那個光彩煥發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并不是想要變得多麽光彩逼人，多麽年輕，但只要不像現在這樣衰老落魄就好。
她希望能夠體體面面地和過去的丈夫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