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周後羅源請了病假，說是右腿骨折了。他們公司請假流程并不繁瑣，但羅源還是一板一眼地截了電子病歷的圖傳給周沉，周沉掃了一眼就覺出不對勁來。

“你跟人打架了？”周沉收到微信後就直接跑醫院探望下屬去了，他看着羅源臉上那一拳淤青，心裏忽然就覺得不妙起來，“看清對方是誰了嗎？”

老實人沉默了一下，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對面站着的畢竟是他上司，他只好說：“沒有，他戴了口罩和帽子。”

詳細來說其實是戴了頂鴨舌帽，松垮垮地壓腦袋上，對方武力值很高，揍他簡直和吃飯一樣輕松，甚至打完他一頓連帽子都紋絲不動。

羅源回想起那天的事，又是後怕又是憋屈，惱恨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麽就能被人這麽輕松地揍進醫院了呢？

周沉從手機裏翻出衛奇的照片，把下半張臉遮住，只露出一雙漂亮卻淩厲的眼睛，“是他麽？”

羅源有些遲疑：“我……真的不太确定，好像有些像。”

“行，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養好了再回來上班。”周沉收了手機，又囑咐了人兩句。

羅源“病”了，暫時頂替他的那個新助理用着忒不順手，什麽事兒都得周沉親自教，周沉整個一個心煩意亂，幹脆把人趕走自己一個人留下加班。

一加班就加到了十一點，周沉伸了個懶腰，掏出手機打算喊個外賣吃，然而心念一動，順手點進了微信頁面。

衛奇的賬號被他設置成了消息不提醒，因此對方一連給他發了很多條消息問他回不回來吃晚飯、想不想喝排骨湯、雜糧飯吃完了晚上喝綠豆粥行不行——他通通沒看見。

周沉心裏沒什麽波瀾，順着頁面打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接的很快，“周叔叔。”

“嗯，”他應了一聲，又說，“你不忙的話，來接我下班吧。”

衛奇簡直求之不得，很高興地答應了。

在等待的時間裏，周沉在心裏想着該怎麽開口。真的會是他嗎？如果不是，那他前些天說的小心羅源是什麽意思？可如果是，衛奇又是怎麽和羅源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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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有事兒的時候時間就過得分外快。

不一會兒衛奇就到了，給周沉打電話，“周叔叔，下來吧。”

周沉下樓，拉開車門，坐下系安全帶——他當然是坐在了後座。

“羅源是你打的吧？我沒記錯的話，你學過泰拳。”最後周沉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絲毫沒顧忌要是冤了衛奇怎麽辦這個問題。

衛奇瞪大了眼，滿臉的委屈難言：“周叔叔……”

“別裝。”周沉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用一種極端審視的目光盯着鏡子裏衛奇的眼睛，“他腿斷了但眼睛還沒瞎，我給他看了你的照片，你猜他怎麽說？”

衛奇愣了下，下一秒果然垂了頭，手指無意識捏緊了方向盤。

“沒打多重，骨折而已。”衛奇的聲音聽起來低低的，透出點陰冷又滿不在乎的味道，“這點小傷他竟然還向你告狀，我上次比賽受傷你都……”

他住了嘴，但周沉知道他要說什麽。

那是衛奇十六歲那年的事，他學拳，訓練和比賽中難免會有磕磕碰碰，又是男孩子，偶爾周沉見他回來時身上帶了傷也并不會多驚訝。但誰想到那一次竟然真的挺嚴重，開始只是疼，後來越來越疼，衛奇這麽能忍的人都有些受不了，自己跑醫院挂了號去檢查，結果查下來醫生都很詫異，說你這骨頭折了怎麽不早點來看，現在都自己長上了你才來。

衛奇拿着報告單子回家，在客廳裏坐了很久，好像在等周沉下班回家，但周沉真的回來了他卻又什麽都沒說，只照常乖小孩兒似的沖人笑，說周叔叔，我今天想喝骨頭湯，咱們出去吃吧。

後來還是有一次衛奇出去夏令營，電腦充電器沒帶，打了電話給周沉讓他幫忙找了寄過去，自打衛奇住進來，這還是周沉第一次進他房間，一時摸不清這小孩都把東西放在哪，一不小心就從書桌抽屜裏翻出了那張報告單，順着上面的确診日期才逐漸明白過來那天衛奇說想喝骨頭湯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麽心情。

“不管怎麽講，打人都是不對的，更何況人家羅源也沒招惹你，明天你去給他道歉。”周沉最後發話。

衛奇眼神已經冷得能凍死人了，咬着後槽牙重複：“人家？”

不就是個小助理，至于叫得這麽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