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砰!”
“砰!”
“砰!”
江沅聽着近似砸門的聲音,也不急着開門,往常都是徒孫做完早課後開觀門,但他今天要考試,就沒空開門。
她不急,門外的人卻按奈不住了。
“儲師兄,好像沒人?”
敲門的人回過頭,臉上露出疑惑。
門扣都快敲散架了,也不見有人來開門。
被稱作儲師兄的人二十出頭的模樣,比另外那人看着年輕不少,他鼻子裏哼氣,面帶不屑。
上清觀弟子全都走了,只剩下一個燕文宣,就算再加上那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女人,也就兩個人。
道觀空成這樣,跟閉觀有什麽區別。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怎麽才能先發制人,勢必要把師父他老人家交代的任務完成的漂亮。
“他們不在道觀能在哪裏?”
儲元濟年輕氣盛,盯着緊閉的大門,“繼續敲,敲到他們開門為止!”
“好!”
聞言,劉成臉上浮現出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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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用門扣,就直接提拳砸門,要真砸壞了,也只能怪上清觀太破舊。
卻不想,大門毫無征兆地打開,他出拳太用力,根本收不住,連帶着他整個人都失去平衡,往門裏摔。
“咚——”
江沅側身繞過,邊上傳來身體砸地的悶響,她都沒有往地上看一眼。
“你們是誰?”
“我叫儲元濟,他是劉成,我們是玄門管理處派來的。”
她問的過于自然。
又或許是她周身的氣場透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話出口,儲元濟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這麽輕易地回答了對方,臉色有些挂不住。
江沅又問,“你們來的正好,昨天唐家的廟鬼處理好了?情況怎麽樣?”
“……”
有完沒完!
儲元濟是真沒想到對方一點不按照他設想的劇本走,但嘴巴比腦子快,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被帶了節奏,還回答得很詳盡。
“……廟鬼的情況已經核實,唐大毛做完人證已經油盡燈枯,在等死了,潘達明和廟鬼被關在一起,會遭受廟鬼的啃咬和反噬。”
江沅點頭,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唐大毛早就該活到頭了,約莫還能再撐兩天,等他死了,他的妻子和女兒才能斬斷廟鬼間的聯系。
至于潘達明,廟鬼的反噬也不是人能承受的。
他死前受盡折磨,死後也會背負罪孽,繼續到下面受罰贖罪。
劉成躺在地上,聽到兩人的對話,跟見了鬼一樣看儲元濟。
對方在管理處的時候可沒有這麽耐心,仗着自己的師父是長老,對底下的人呼來喝去,誰也不敢招惹他。
“行,你們特意跑一趟告知,辛苦了。”
江沅這時才看向地上的劉成,“這位小友躺了一會兒,緩過來了嗎?”
“……”
劉成已經看到儲元濟難看到極點的臉色,顧不得身上疼,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江沅也不介意他沒說話。
“我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告訴你廟鬼的處理結果!是有人舉報上清觀有人無證接單!”
儲元濟提高音量。
他一開始就打算開門見山,給人來個措手不及,這個時候才說出來,完全沒有他預期的效果。
“無證接單?”
江沅站在門口,她身形并不顯得高大,卻莫名有種無法忽視的感覺。
她了解過玄門管理處的運行模式,也知道只有在管理處登記的道觀,以及在道觀挂單的弟子才可以接單,鮮少出現脫離道觀單獨接單的情況。像後一種,管理處成立至今也只有三個特例。
那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閑散道人。
她正要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淩亂、匆忙,充分展現出徒孫慌亂的情緒。
“昨天是老道接的單,怎麽會是無證接單呢?”燕文宣距離大門還有點距離,他揚聲喊道。
他剛才就聽到動靜了,就是手上的碗沒洗好,竈臺還沒收拾完,強迫症讓他無法放下手裏的活。而且他也沒想到管理處的人會找過來,聽到江沅反問對方的聲音時,他就知道要壞了。
江沅看他跑得急,氣喘籲籲的,想了想沒有阻止。
“給唐大毛批命、動手封廟鬼,這些是你做的?”
儲元濟看到燕文宣出現,那點被壓下去的氣勢又冒出來,冷笑道,“還是她在你們上清觀的弟子名單上?別家道觀的弟子裏,也沒有叫江沅的。”
他們是有備而來,道觀的女弟子本來就少。
關于江沅這個人,結合了陳邰良和潘達明給的那點信息,他們早就調查清楚,她完全沒有在哪家道觀挂過單!
“……”
燕文宣語塞。
江沅确實不在名錄上,上清觀第一代觀主撿到修煉心得,繼承道觀的時候,江沅已經去世多年,她的名字只出現在道觀記載的歷史中,留在歷任觀主的心裏。
他動了動嘴,有心想辯解,如果管理處不是派了個新手過來,怎麽還需要勞動祖師奶奶動手封印廟鬼?
但這些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對方是故意找茬,争論這些一點用都沒有。
儲元濟看了眼劉成。
後者很有眼色地掏出一本《玄門管理處規則》,“師兄。”
“嗯。”儲元濟滿意點頭,接過來開始讀,“按照規定,無證接單需要十倍罰金,你們昨天接單的報酬是一萬二,需要繳納十二萬的罰款。”
“十二萬?!”
這跟搶錢有什麽不同!
儲元濟看着燕文宣那張憤怒的臉,這才是他設想的畫面,雖然開場不太順利,但看到燕文宣動怒,他現在心情大好,“這是規定!”
燕文宣深吸一口氣。
他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繳納罰金需如何處理?”
江沅見狀,意識到徒孫還是沒有了解到他的底氣在哪裏,于是站出來接管話題。
儲元濟“啪”地合上書本,高昂起下巴,“不交罰款,就要封道觀!”
他等着對面的兩人露出慌張驚恐的情緒,封道觀可不是開玩笑的,一來道觀弟子無法外出接單,二來仍然得交足罰款才能解封,這對于一窮二白的上清觀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弄不好,燕文宣就是最後一任觀主了。
“那就封吧。”
“行,我知道你們……”儲元濟擠兌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江沅說了什麽,“你說什麽?”
“愣着做什麽,不是說要封道觀嗎?”
“……”
儲元濟這次聽得清清楚楚,頭一回遇到不但不怕被封道觀,還催他們快點動手的人。
他下意識看了眼燕文宣。
後者也沒有要反對的意思。
這、這麽輕易就同意了?
“你們不要後悔!”儲元濟咬牙,雖然他們今天抱着封定道觀的心思,但毫無波折的封和在對方憤怒反抗無效後封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
江沅拉着燕文宣退後一步,清晰地表達出她的意願,甚至還掐訣引了陣微風,讓大門自己緩緩帶上。
儲元濟看着門一點點合攏,又站在門後的江沅脊背筆直,臉上更是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
只是在大門徹底關閉前,傳來她的聲音。
“讓你們過來的長老是誰?”
“黃平樂,黃長老。”劉成的嘴比腦子快,在他沒有反應過來前,已經下意識做出回答。
“砰——”大門完全關上,留給兩人完整的封道觀的操作空間。
“儲師兄,我、我沒有想回答……”劉成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嘴巴就張開了,對上儲元濟難看的臉色,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我知道。”
儲元濟的聲音從齒縫裏擠出。
劉成卻一下子反應過來,難怪之前儲元濟能這麽耐心的回答問題。
“儲師兄,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會什麽古怪的邪術。”
旋即,他又覺得不對勁,“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黃長老,那個女人怎麽會突然這麽問?!”
劉成和儲元濟四目相對,清晰地看到對方眼裏的震驚。
“該不會……”劉成想到他們上山途中的對話,“那個女人全、全都聽到了?”
“不可能!”
儲元濟臉色一變。
他們上山時,沿路沒有陣法的痕跡,更沒有察覺到有人在附近,那個女人怎麽可能聽到他們說了什麽?
“人怎麽可能真有什麽千裏眼順風耳?不過是故弄玄虛的障眼法罷了!”
劉成聽儲元濟說的這麽肯定,也稍微安定了點,“那、那我們現在……”
“當然是封道觀,他們不也已經同意了?”
儲元濟拿出提前備好的封條,直接扔給劉成,還不忘催促道,“你速度快點!”
劉成拿着封條,走上前的時候已經在心裏把儲元濟罵了無數遍。
明知道上清觀那個女人有古怪,居然還把貼封條的活扔給他,要不是想着巴結儲元濟背後的那位黃長老,好在年末時分配到一個更好的職位,誰願意伺候這個脾氣差的傻逼!
“好了。”
劉成貼完封條,快速退回來,感覺自己手腳健在,沒有發生意外事故,莫名松了口氣。
儲元濟熟練地拿起相機,拍下上清觀被封的照片做日後的存檔,完成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我們趕緊回去彙報情況。”
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在他們背後,上清觀的大門上兩個碩大的“封”字尤其醒目,上面還有玄門管理處的公章,持續地散發着力量,非尋常人可以揭下。
燕文宣感受到門外的動靜,想到上清觀很可能葬送在他手裏,鼻子一酸。
“嗚嗚嗚……”
眼淚就這麽毫無預兆地流出,他趕緊捂住嘴——
祖師奶奶還在旁邊,他得盡量哭得小聲點。
“文宣啊。”
燕文宣哭得投入,一點沒聽到江沅的聲音。
江沅想到會把徒孫惹哭,但沒想到他還哭得這麽懂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才伸手拍他的肩膀,“文宣。”
燕文宣總算是聽到祖師奶奶在喊自己,他擡起頭。
江沅渾身被金光纏繞,就好像那天大殿突然出現時那樣,仿佛神仙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