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喵~

椒房宮內,鎏金華鼎焚着的熏香并不如尋常香料那般刺鼻,既帶着花木的馥郁, 又不膩人。

聞着很清甜,令人舒心。

容晞很會布置自己的住處, 就連焚着的香, 也都很符合她的氣質。

殿內燭火微搖, 容晞那雙稍帶着嬌怯的桃花美目亦掩映着潋滟碎波。

她模樣生的純情又清媚,肌膚香膩,眉眼若遠山。

雪白的狐貍皮坎肩套在身上,看着非但不妖冶, 反倒讓人覺得她很乖順, 比新雪都要純潔幹淨。

可越是幹淨,就越有心思邪祟的人,想将她弄髒。

甚至,想把她毀掉。

慕淮不發一言地睇着懷中的女人, 卻覺今日是這小禍水,第一次同他行這乞寵之事。

他猜不出女人心裏的籌劃和算計,便用臂膀圈着她,微粝的大手亦控制着力道,欺撚着她纖細有致的腰側。

慕淮沉聲問她:“身子仍這麽瘦,竟敢這般大膽的勾朕, 嗯?”

他看出了這嬌氣的女人也在緊張, 殿內熏爐的炭火燒得很旺, 他不做言語, 緘默地睇了她好半晌。

容晞也同他僵持了好半晌, 她鬓邊的碎發已然濕膩在了她白皙的額側。

卻伸出玉指, 邊隔着男人繁複的冕衣,一下又一下地劃着他的心口,邊弱聲欲迎還拒道:“前陣子陛下問起過臣妾膝上的傷,那時臣妾的膝上的淤青未愈,如今那處好了,自是不想讓陛下惦記,這才告訴陛下的……”

話音一落,容晞的美目閃躲了一下。

她這嗓子屬實是嬌嗲到瘆人,她自己都覺得要起雞皮疙瘩了。

再一掀眸,卻見慕淮輪廓銳利的眉眼果然觑了觑。

容晞忙避開了慕淮的注視。

她覺自己行的媚術有些太過,果然這副過分細軟的嗓子把慕淮給隔應到了。

慕淮将懷裏的女人往外推了推,故意沉聲訓斥她道:“汴京地處中原之南,冬日都不常落雪,你在這燃了炭的椒房穿狐皮,不熱?”

嘴上雖不饒人,但看着那堪堪到他肩下的嬌小女人,慕淮卻直想将人扛起。

他想直接将這小狐貍抵.在被花椒塗抹的華牆上,将她釘在上面,讓她只能攀附着他。

容晞被男人斥到不知該回什麽話好,眸中也染上了淡淡的水霧,看着像只剛幻化成人形的精魅。

慕淮怕自己克制不住,會将她那具嬌弱的身子弄得散了架,便将女人晾在了殿內,自己則陰着臉出殿吹了吹冷風。

再度回來後,他身上帶着初冬的清寒。

容晞以為自己漏算了慕淮的喜好,适才她瞥了眼銅鏡中的自己。

她的眼角眉梢都浸着媚氣,實在是沒個皇後的端莊模樣。

慕淮回來後,便見那赤着白皙玉足的嬌人兒已将身上的白狐坎肩換下,現在正用那只纖手解着纏在雙環髻上的雪白絨毛。

他走上前去,将毯上的雪狐坎肩撿了起來,不悅地問道:“誰讓你将這坎肩脫下來的?”

容晞回過身,眼神微詫地看向男人,細聲反問道:“夫君…不是不喜歡臣妾這樣嗎?”

慕淮面上的清寒漸褪,亦單挑了鋒眉,看了看被他拎着的,那毛絨絨的雪狐坎肩。

容晞頓覺萬分赧然。

慕淮此時此刻就像個獵戶,而她則像只被他扒了皮毛的可憐狐貍。

現下,那兇殘的獵戶邊拎着她的皮,邊笑意透着壞地命道:“一會進帳後,你再将這坎肩穿上。”

容晞小臉愈紅,男人怕她聽不懂,又添了一句:“只穿這一件。”

******

華鼎中的熏香已然成燼,這時令已入深夜,除了正當值的宮人,雍熙禁城內其餘的閑雜人等早已入了黑甜鄉。

容晞雙目泛紅,軟綿綿地将臉兒貼在了男人的肩頭處。

原本慕淮的手勁便大,那件雪狐小坎肩上的絨毛被他薅了個七零八落,現下正可憐兮兮地躺在了華毯上,日後定是也穿不了了。

绡紗帷帳內的半空中,還飄着些絨毛。

容晞累的連擡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倦乏地瞥了眼身側的慕淮。

男人一臉餍足,正閉目淺憩着。

容晞咬了咬柔唇,不禁想起适才他拍着她,讓她學狐貍叫的場面。

她還真不知這狐貍到底是怎麽叫的,男人沒多少耐心,又拍了下那兩個玉|瓣。

容晞無奈,只得嘤|嗚着說自己不會學狐貍叫。

慕淮嗓音透啞,又讓她學貓叫。

容晞耐着羞赧之心,細聲地“喵~”了一聲。

慕淮聽後,憤恨地咬了下她的耳朵,又用大手将她的嘴給捂上了。

容晞雙頰愈燙,暗覺自己就不該回想适才的事。

但無論如何,身側這只兇猛的獅子已然飽足,她是時候該吹枕邊風了。

容晞弱聲喚了下慕淮:“夫君。”

慕淮只閉目将嬌人兒往懷裏擁了幾分,卻并未說話。

他呼吸沉沉,明顯是在半夢半醒中。

——“喵~”

容晞又紅臉學了下貓叫。

慕淮方才掀目,看向了懷中的嬌小女人,低聲問道:“嗯?”

容晞剛準備在男人的耳畔吹耳邊風,慕淮的大手卻繞到了她的腰後,亦尋準了穴位,按照之前尋得的古法推拿着。

華貴的大紅軟褥被浸潤變黯,二人近月一直使這此法,也确實成功地避了子。

慕淮這時又低聲問:“這回說罷,有何事要求朕?”

容晞靠在男人的懷裏,暫未提起翟太後的事,反是問道:“夫君…還是不準備讓臣妾再懷孩子嗎?”

慕淮語氣溫淡,回道:“你生下珏兒後也沒過多久,身子尚弱,再養一陣子,到時争取再為朕添個公主。”

容晞乖巧地應了聲嗯,心中卻想,這在帝王身側吹枕邊風,得循序漸進地來。

便探了探身,用小嘴輕輕地咬了咬男人的耳垂。

慕淮适才無波無瀾的眸色驟深了幾分,語氣尚算平靜地制止道:“晞兒別鬧,朕怕會傷了你。”

容晞安分了些,心裏也甜滋滋的。

因為慕淮在敦倫時,越來越知道體恤她了。

容晞這般想着,卻仍故意細聲在男人耳側呵氣道:“那夫君湊過來些,臣妾被夫君弄得…話都說不動了……”

慕淮瞪了她一眼,知道容晞現在是在行媚君之舉。

他雖能看破,卻還是中了招。

慕淮面色雖猶自泛陰,但卻還是依着女人的央求,扳着她的小腦袋,讓她那張唬人的小嘴對着他的耳朵講話。

容晞便先問慕淮:“夫君怎麽突然要讓那些太妃,去庵堂為父皇祈福?”

慕淮講話的聲線很平靜,可說的內容,卻是極為殘忍的:“朕其實,一直想讓她們為父皇殉葬,只是父皇駕崩前特意叮囑過朕,說人殉太過殘忍,他不需要太妃和宮女為他殉葬。”

容晞嬌美的面容原本還含着溫柔的笑意,聽罷慕淮的這番話,那抹笑意登時便僵在了唇畔。

前朝的人殉之風尤為盛行,若帝王駕崩,無子嗣的太妃,亦或是帝王生前身側近侍的宮女,都要為他陪葬。

有的是被活埋到陵寝中,有的則是穿戴整齊,提前服毒吞金,再被宮人下葬陪殉。

若莊帝生前未叮囑過慕淮,慕淮定會讓這些太妃為莊帝殉葬。

這并不是暴君之行,而是中原皇朝近千年的習俗,那些太妃的母家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慕淮見容晞的神情略有驚駭,便低聲哄道:“晞兒別怕,若朕在你之前……”

容晞用指覆住了男人的唇,不讓男人繼續說下去。

她語氣懇切地回道:“真要如此,若珏兒已然長大,亦能成事,臣妾定會為夫君殉葬,絕不貪戀人世。”

慕淮攥住了她的纖腕,沉聲制止道:“不許說傻話,朕先前答應過晞兒的事,定會做到。”

容晞唇畔微漾,順着适才的話鋒,繼續喃聲道:“胎孩脆弱,臣妾能将珏兒平安地生下來,真的很不容易。一想起那周氏醫女曾險些将臣妾的珏兒害死,臣妾這心裏頭,仍覺後怕……”

她邊說着,邊用螓首蹭着他的下巴,又不時地親親他冷硬的下颌。

慕淮低首看懷裏的磨人精,想起了前世他選擇的繼承人慕遠。

怨不得那個蠢貨會被女人吹的枕邊風迷了心智。

容晞比慕遠的貴妃美上數倍,磨纏人的功夫自是也強出她數倍。

軟玉溫香在懷,再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也會把持不住。

慕淮緘默着,只聽容晞又細聲道:“雖說日後臣妾和夫君還會有別的孩子,但珏兒卻是臣妾的第一個孩子,他于臣妾的意義很大。當年臣妾逃出這宮中,原也是怕夫君會不容臣妾的孩子。”

——“朕怎會不容你和朕的孩子?”

慕淮摸了摸女人的發頂,他适才已然将她的雙環髻拆解,現下容晞散着烏發,那如綢緞的發絲亦垂在了他的手背上。

慕珏于慕淮而言,不僅僅是繼承大業的嫡長子。

他在慕淮心中的地位雖不及容晞重要,但前世,這孩子還未出世便随着他的晞兒一起去了。

慕珏也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他自是不會放過要害他兒子的人。

“淑妃臨死前,只認下了自己的罪責,并未向父皇供出翟太後。淑妃又怎會知道臣妾同雲岚的關系?更想害珏兒和臣妾的,是仍安居于世的翟太後。”

慕淮聽出女人甜柔的嗓音也漸漸泛冷,便道:“你不必多想,朕自會想法子弄死她。”

男人這麽說,定是動了殺心的。

翟太後定是要死的,容晞的想法同那日一樣,并不想讓慕淮的手上沾了她的髒血。

便道:“但夫君終歸也不能不去顧及先帝的遺囑。”

慕淮又問:“你心中生出什麽主意了?同朕講講。”

容晞的神色略帶着膽怯,她小聲回道:“臣妾…臣妾是有個主意,卻怕皇上會怪罪。”

慕淮睨了她一眼。

這禍水就是要拿刀捅他的心口,他都不會有什麽怨言。

便語氣淡淡地道:“說罷,朕不會怪罪你。”

容晞得令後,便将唇兒對着慕淮的耳朵,小聲嘀咕了幾句。

慕淮邊耐心地聽着,半晌之後,眸色卻是愈發深沉。

容晞的語氣越來越低,也覺出了氣氛的不大對勁。

她心裏暗感不妙。

身為後妃,再怎麽被帝王縱寵,也絕對不能幹預前朝的政事。

自己适才說的那些,八成還是觸及到慕淮的逆鱗了。

容晞身上屬實酸乏不适,卻還是決意起身下跪道罪。

慕淮攔住了她,沉聲命道:“躺好,別亂動。”

他面色雖是略沉,見女人已經怕得像只受驚的貓崽子似的,語氣稍和了些許,又問道:“你小小年紀,心思怎就這麽深遠詭谲?”

容晞心中仍有些惶恐,細聲細氣地答:“臣妾…臣妾的年歲不小了,臣妾連孩子都為您生了。”

慕淮上下睨着她,複問道:“朕問你,你是怎麽看出谏院的有些言官,其實是朕的爪牙?”

“臣妾…臣妾……”

慕淮平日講話若不控制,語氣是有些重的。

容晞聽他這樣一問,再一想到慕珏尚小,就被封了太子,心裏頭立即想到的便是去母留子這一說。

她這步棋還是太犯險了。

“臣妾…臣妾錯了,還忘陛下不要怪罪…臣妾不會有不該有的心思,只是…只是想幫陛下而已。”

慕淮聽她又怯懦地喚他陛下,不禁蹙眉摸了摸她的發頂,無奈地安撫她道:“朕又沒責問你,你怕什麽?”

容晞雙目閃躲着,只聽慕淮又幽幽地道:“朕會幫你。但那賤人屬實該死,若你做不成這事,朕也不會再顧及父皇的情面。”

******

乾元大殿內,帝王上朝,百官朝拜。

這日于許多大臣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早朝。

大齊的朝局自慕淮登基後,可謂是吏治清明,萬象一新。

新帝着元衣衮冕,腰垂白玉雙佩、素帶朱裏,十二垂旒後的那雙墨眸看着深邃又矜傲。

慕淮年歲尚輕,精力也旺盛,讓諸臣下朝的時間也要比莊帝在世時,晚上許多。

眼見着日頭愈盛,就要至午時,在乾元殿內聽政的官員也走起了神,身子雖仍半躬着,心裏頭卻是放松的。

他們都在想着,再過一會兒,新帝便能下朝,他們也能從宮城至北的長廊回府。

好不容易見皇上對傳話太監使了個眼色,待那傳話太監用尖細的嗓音亢聲道上一句退朝,他們便可結束這大半日的疲憊。

卻沒成想,谏院的言官突然有事要禀。

要知道,這是新帝慕淮登基以來,第一次有言官主動上疏。

這幫臣子正猜測着,這言官到底是要彈劾哪個官員,可待新帝命那言官開口講話後,在場的所有臣子俱都大驚失色。

誰也沒想到,這言官竟是要向新帝獻铮言!

官員們本來精神不濟,但一見這言官竟是要糾議帝王之過,皆都豎起了耳朵。

再強勢專橫的君主,也要給言官些面子。

坐于龍椅上的新帝慕淮,表情也尚算平靜。

只聽那言官語氣铿锵道:“皇上登基後,便專寵皇後容氏一人。容皇後還在東宮為妃時,便善妒驕縱。現下竟還将太後軟禁在宮。翟太後雖不是皇上的生母,卻是嫡母,皇後此舉為大不孝,難為天下諸女表率。”

話剛落,有些官員的那顆心都要懸在嗓子眼處了。

果然,新帝慕淮大怒。

他憤而将禦案上的牙牌抛擲在地,沉聲對那言官道:“你放肆!翟氏一族本為罪族,先帝念及發妻之情,才保了翟太後一命,當年翟家也是朕親自抄的,朕本就不容翟氏一族的餘黨,如今對太後所為已是極限。皇後念及翟太後體弱多病,怕宮人會打擾她養病,這才不讓其餘人等靠近太後的宮殿,又何來的軟禁一說?”

各朝各代的言官都是不怕死的。

那言官被新帝訓斥後,只跪地不斷地猛磕着頭,直到腦門上磕出了鮮血,方對慕淮道:“大齊以儒家禮教治國,百事孝為先,先帝既是下了聖旨,那翟太後便仍是皇上的嫡母。皇上不可不敬嫡母,理應讓翟太後遷居慈安宮。”

慈安宮是先太後的住所,按說莊帝去世後,翟太後便該遷宮至此居住。

慕淮卻只摘了翟太後舊宮的匾額,也自是不想讓她風光得意的去遷新宮。

這時,從前同翟家交好的郡國公也附意,主動為翟太後求情,讓新帝慕淮善待嫡母。

慕淮将話鋒轉向了相國嚴居胥,詢問了他的建議。

嚴居胥雖持中立态度,但明眼人都能從他的話裏聽出,他還是更偏袒那言官一些。

也覺得,慕淮屬實應該善待身為嫡母的翟太後。

前朝發生的事,往往會在雍熙禁城裏傳得很快。

果然,待翟太後聽到有言官為她抱不平後,自是興奮至極,她覺自己終于有了出頭之日。

從翟太後母家陪她進宮的蘭若也由衷地替自家主子高興,暗道着早該如此,哪有将自家嫡母軟禁在宮的道理?

皇帝是不能輕易誅殺言官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新帝的骨子裏潛着暴戾的一面。

這段時日,在嘉政殿上朝的大臣們俱都人心惶惶。

但最終,新帝并未因言官的咄咄逼人而被憤怒沖毀了頭腦。

他初登大位,龍椅還未坐熱,這時若只因言官的幾句铮言就讓他下獄,或是處死他,難免會讓其餘的朝臣心生不滿。

新帝慕淮最終同那言官講和,并采納了言官的建議。

雖未讓翟太後遷居慈安宮,卻從戶部撥了銀兩,将太後的舊宮裝葺了一番,還賜了新匾,将翟太後的舊宮改名為翊安宮。

但翟太後明顯覺出,慕淮在她新宮撥的銀兩很少,且僅僅是做了些表面功夫,用于唬弄外人罷了。

可傳到旁的太妃的耳中,卻是皇帝撥了數萬銀兩來為她修建新宮。

莊帝在世時,這些太妃對翟太後并不算由衷的尊敬,也知道她是個道貌岸然的深宮婦人。

後來,翟家被抄,她的後位雖被保住了,卻是個有名無實的。

這些太妃有的曾暗自嘲笑過翟太後,有的甚至還暗暗同情過翟太後。

慕淮登基後,翟太後的境遇非但未有好轉,反是每況愈下。

人啊,大多都不會,對不如她們的人産生敵意或怨怼。

之前翟太後的境況竟是不如她們這些位份低的太妃,她們便對翟太後少了幾分敵意。

可事到如今,這些太妃一過完年節,便要出宮去庵堂為莊帝祈福。

而那個身為罪臣餘族的翟太後,不僅有了大肆翻修的華貴寝宮,還可以繼續在雍熙禁城中被新帝奉養,過她的富貴日子。

這些太妃們的心裏,難免都變得酸溜溜的,對翟太後也漸變得憎惡了起來。

這日一早,被新帝解了禁足的翟太後,便命她們這些太妃到她宮裏來聽訓。

翟家未倒前,她們來未央宮中晨昏定省時,都覺應當應分。

但現下,當這些太妃再被翟太後喚到一處,聽她高高在上的講話時,心中都不大情願。

翟太後掃了一眼在場的諸位太妃,問道:“徐太媛怎麽沒來?”

德太妃向翟太後解釋道:“娘娘,薇公主重病纏身,徐太媛惦念公主的身體,終日近身照料着,這才沒過來。”

翟太後不以為意,又道:“哦?三公主又病了?”

話說到一半,她邊搖着頭首,邊幽幽地道:“那孩子之前就差點死在太媛的肚子裏,這總是重病纏身,到底還是福薄。”

德太妃面色漸變得難看,她一早便有所猜測,早年徐太媛險些落胎,是因為皇後設計的緣故。

到現在,人家徐太媛不在,她還要當着其餘太妃的面,說慕薇命薄。

德太妃暗覺,自打新帝解了她禁足,又為她翻葺了宮殿後,這翟太後竟是變得比從前更得意了。

當年李貴妃一死,這翟太後也是這種表現。

原本病病恹恹的她,立即便在阖宮妃嫔面前,換上了副耀武揚威的嘴臉。

可翟太後如今再無母家做依靠,亦無任何子嗣,如此得意,早完會讓人尋釁報複。

但德太妃卻不欲再想,這翟太後日後到底會如何。

反正他有個做親王的兒子,又與皇後交好,下半輩子的富貴日子是不愁了。

******

棠玉宮。

自上次新帝說要讓她們這些太妃遷宮後,惠太妃便發現,自己竟是被其餘的太妃給孤立了。

就連同她住在一個宮苑的王婕妤,也都敢不尊着她了,她讓王婕妤來她殿裏聽訓時,這個小賤蹄子竟連借口都不尋了,直接就派宮人來她這處,說她不想來。

惠太妃氣急敗壞,卻覺近日自己的殿裏是愈發陰冷了。

便問宮女:“你們都怎麽燒的碳?這殿中怎麽這般冷?”

宮女還算恭敬地回道:“娘娘…您的炭火分例快超了,還剩不到三斤碳,怎樣也要撐到月底啊。”

惠太妃難以置信。

離月底還有十多日,三斤碳怎麽能夠用?

這碳不僅要取暖,還要做燒水烹饪之用。

她略有些蒼老的眼眨了又眨,沉聲命向那宮女:“去內諸司尋錄事,讓他再給本宮添幾十斤炭火來。”

宮女強自抑住想要重重嘆氣的念頭,仍持着恭敬地回道:“娘娘…奴婢幾日前就去過內諸司,那兒的錄事說,您若想添炭火,便要拿您自己的母家銀子添。”

惠太妃将手往寬袖裏的湯婆子中伸了伸,卻絲毫都未覺得是自己對炭火的使用浪費,反倒是在心裏怨怪容晞太小氣。

她想,內諸司的炭火那麽多,她憑何就不能再要個幾十斤來?

惠太妃就是不想掏自己的銀子來添那不夠的分例。

“這麽點碳,哪兒夠取暖的,你去上王太妤那處,管她借些碳來。”

宮女得令後,便去了王太妤的殿中借碳。

王太妤對惠太妃是厭惡至極,一想起她從前是如此的浪費,現下碳火燒完了,竟還到她這兒來借碳,還真是會算計。

王太妤語氣悻悻,對那宮女道:“回你們主子,說我這兒碳火也不夠用,沒有多餘的碳可借給她。”

宮女将王太妤的話如實回禀給了惠太妃後,惠太妃便親自去了趟王太妤的寝殿,撒潑般地斥了她一頓。

惠太妃說的話極為難聽,又說什麽莊帝已逝,就算他生前再怎麽寵愛她王太妤,現下她也什麽都不是。

還命幾個大力太監去了王太妤的耳房,将她的炭火都給搶走了。

王太妤終是忍無可忍。

縱是幾月後,她便要去庵堂為莊帝祈福,但她現下是再不想同這惠太妃住在一處。

王太妤想要去椒房宮,去求容皇後給她安排個新的住所。

又覺她同容皇後并無交情,她的家世亦不高,也無任何子嗣,并不好貿然麻煩容皇後。

王太妤思忖了良久後,想起淑妃入了冷宮後,原本和她同住一宮的徐太媛現下和慕薇同住一處,便動了搬到徐太媛宮中的念頭。

這般想着,王太妤便自己掏了銀子,命宮女買了些珍貴的補藥,決意去徐太媛那兒拜訪。

按說王太妤同慕薇的年紀相仿,慕薇性情和順,她初進宮時,因着受寵得罪了李貴妃,也沒少受二公主慕芊的欺淩。

同慕芊大相徑庭的慕薇對她态度恭敬,王太妤對徐太媛母女一直是有好感的。

王太妤想着,她先到徐太媛的宮中詢問一番,若徐太媛肯應下她的請求,她再同容皇後提搬殿的事。

如此,也能讓容皇後不那麽反感。

******

這日恰逢朝臣休沐,慕淮亦不用起個大早去嘉政殿上朝,他并沒有懶起貪睡的習慣,起身後便去武場練了會兒騎射。

他對容晞布的局仍心存懷疑,翟氏被解了禁足良久,可那些太妃卻仍無任何動靜。

回椒房宮的路上,慕淮便想着,若一月內,翟氏這個賤人仍好好地活于人世,他便将她鸩殺,再對外謊稱她因染病,暴斃而亡。

眼見着翟氏愈發得意,他越覺得莊帝的那道聖旨和臨終前對他的囑托,是道枷鎖。

慕淮不喜歡受人脅迫的感覺,也知自己根本忍不了翟氏多久。

容晞已命宮人将慕珏從東宮抱了過來,慕淮甫一進殿,便見小皇後的眼神飽帶着溫柔,正抱着慕珏。

她身子養了一月,卻還是過于纖瘦。

現下慕珏變沉了許多,容晞就有些抱不動孩子了。

一見慕淮歸來,她便将兒子遞到了他的懷中。

慕淮蹙眉接過了小胳膊愈發結實的兒子,大手順勢力道不輕地拍了下慕珏的背部。

容晞見狀自是一驚,慕淮下手慣是個沒輕沒重的,這一掌下去,将兒子拍壞可怎麽辦。

便細聲埋怨道:“夫君…你輕一點,珏兒還小呢,你把他拍壞了可怎麽辦?”

慕淮不以為意,見兒子的圓眼已然帶着兇地瞪向了他,語氣微沉道:“朕的兒子,沒那麽嬌氣,自是拍不壞。”

話一落,還在口欲期的小團子又隔着衣物咬向了慕淮的胳膊。

容晞忙将兒子奪回了懷裏,眼見着慕淮的雙眸愈發淩厲,忙讓乳娘将慕珏抱了下去。

慕淮見此無奈地搖了搖首。

容晞關切地問向慕淮:“珏兒的牙雖未長全,可咬人的力道卻不輕呢,夫君的胳膊可疼?”

原本慕淮聽着小皇後細聲細氣的言語,覺得很有興味,近來心中的積郁亦被這些輕柔的話語慢慢撫平至無。

可再一品容晞的話意,卻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容晞也倏地發覺,自己好像暴露了些什麽。

她剛要同慕淮岔開話題,男人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前,亦用大掌攥住了她的胳膊,冷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慕珏咬人疼?”

容晞眼神閃躲着,強自鎮定地回道:“臣妾…臣妾…猜的。”

慕淮眸色微觑,複問道:“說,你是不是又悄悄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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