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甘棠恍恍惚惚的回了家，在玄關處，拖鞋都忘記換了，擡腳就要往裏面走。
“棠棠，你怎麽不換鞋啊？”
餘蘭的聲音倏爾響起，甘棠回過神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此時才緩緩反應過來，她如夢初醒般的哦了聲，彎下身換掉腳上的鞋，胡亂穿上拖鞋之後，這才繼續往裏走。
餘蘭察覺到甘棠的神色有些不對勁，關心的問：“你怎麽了？怎麽失魂落魄的？”
甘棠強行打起精神，朝餘女士笑了笑，道：“沒怎麽，只是在想一些事，不說了，我有點困了，我想洗澡睡覺了，餘女士，你也早點休息。”說完甘棠加快上樓的腳步。
甘棠進門之後快速将門給關上，後背靠着門，直到現在她腦子裏都亂糟糟的，過了會，她伸手捂住有些泛疼的腦袋，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慢騰騰的進衣帽間拿了睡衣。
甘棠坐在浴缸旁，浴缸裏熱氣很快在浴室內彌漫開來，霧蒙蒙的一片，她拿過一旁玫瑰味的泡澡球拆開丢了進去，手掌随意地攪動了幾下，泡澡球快速溶解并将浴缸裏的清水染成漂亮的淡粉色。
泡在溫熱的浴缸裏，熱水将身上的涼意跟疲憊驅散的幹幹淨淨，直到這會兒，甘棠才有精力再去回想段商嶼先前說的那番話。
甘棠對“商業聯姻”這一詞并不陌生，甘正興跟餘女士離婚之後，他的第二任妻子跟甘家就是合作夥伴，他們兩人的婚姻就是商業聯姻，只是她沒想到，“商業聯姻”這種事竟然也會發生在段商嶼的身上…
甘棠突然覺得有錢人們的世界真的很複雜。
愛情，婚姻…好像都是等價交換的籌碼。
想到這裏，甘棠內心湧起說不出來的複雜，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因為這實在是太突然了，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跟段商嶼結婚，這怎麽想都是一件離譜到極點的事，她怎麽可能跟段商嶼結婚？
直到甘棠察覺到肌膚都快被泡皺巴了，她這才從浴缸裏起來，站在淋浴間的花灑下将身上的泡泡都沖幹淨，換上睡衣在浴室裏把濕發吹幹，敷上面膜，急吼吼的出去。
她剛出去，便聽到了放在床上的手機正“嗡嗡嗡—”的振動着，她的腳步莫名的頓了下，心髒也跟着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應該不會是段商嶼打來的電話吧？她還有沒有想好要給他怎樣的回複…
床上的還在持續振動着，甘棠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還是大步跨了過去，不就接個電話嗎？有什麽好緊張的！她鼓足了勇氣一把将手機拿起來，然後看到來電顯示。
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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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
甘棠坐在床沿邊，慢騰騰的接了宋皎皎的電話，宋皎皎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
“喂，棠棠，你到家了嗎？”
甘棠嗯了聲，“到家了。”
宋皎皎一聽甘棠這聲音就覺得不對勁，她不由有些緊張，“棠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甘棠原本還陷在自己的情緒裏，聽到宋皎皎這話，這才回過神來，“你在什麽啊？生你什麽氣啊？”
“就是先前我不是說你跟方敘破鏡重圓嘛…”
甘棠愣了下，随後笑了出來，“你想什麽呢？我至于因為那事跟你生氣啊？我當時…是真的有點事，你別多想。”
“真的？你真沒生我的氣？”
“真的真的真的。”
電話那頭的宋皎皎這也才放松下來，“那就好那就好，我都快吓死啦。”
甘棠笑着往後躺去，後背貼着柔軟的被褥，她抿了抿嘴唇，想了又想，忽然開口問：“皎皎，你覺得…你覺得段商嶼怎麽樣啊？”
“段商嶼怎麽樣你還不清楚啊？”宋皎皎反問道。
“我就想聽你說說嘛。”
“那當然是很好啊。”
甘棠哦了聲，是啊，段商嶼很好，非常的好。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啊？”
甘棠眨了眨眼睛，道：“我就随便問問啊，欸，我都有點困了，就先不跟你說啦，挂電話啦。“
宋皎皎皺着清秀的眉頭，覺得不太對勁，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嗯，行吧，你早點睡，晚安。”
挂掉電話之後，甘棠依舊保持仰躺的動作沒動，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發呆放空，神游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忽然握在掌心裏的手機“嗡—”的一聲輕振，手心一陣酥麻，她有氣無力地将手機舉到眼前，卻在看到屏幕上的微信備注時，一個沒抓穩，手機“啪—”的一下砸到了鼻梁上。
甘棠鼻梁酸疼，眼淚水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她捂着臉從床上坐起來，順便将已經吸收的差不多的面膜給揭了下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拿過紙巾擦了擦手上的精華之後，這才撈過一旁的手機。
段商嶼：休息了嗎？
……
這邊段商嶼到家之後，喝了杯溫水便坐在沙發上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他現在都還能清楚的想起她當時一臉錯愕不可置信的模樣，原本他還想從長計議，他不想吓到她，更擔心把她給吓跑，但方敘的突然出現，将他原先的計劃打的七零八碎。
他錯過了兩次，整整七年。
他承認他着急了，也害怕了，所以他對她撒了謊，并沒有什麽商業聯姻。
在這件事上，他到底還是卑劣的徹徹底底。
甘棠盯着段商嶼發過來的消息看來好幾秒，到底還是慢慢地輸了兩個字，“還沒。”
消息剛發送過去的下一秒，段商嶼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甘棠的手一抖，差點沒有抓穩手機，她心髒噗噗跳，莫名有點緊張過頭，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好幾下這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後，段商嶼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
甘棠有些緊張的嗯了聲。
音落，兩人莫名的都沒有再開口，甘棠揪着剛被她拽過來的抱枕上的流蘇，在這沉默的幾秒間嘴唇張了幾次，但愣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因為她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的氛圍讓空氣都開始微微凝固，說不出來的尴尬開始萦繞。
段商嶼主動打斷沉默的氛圍。
“是不是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甘棠聽到他開口，莫名地松了口氣，她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輕聲道：“…是有點。”他先前的那番話就如一顆巨石砸入深湖，最初濺起的巨大水花已經逐漸平息，但湖面上此時依舊漣漪陣陣，久久無法平息，擾的她心神恍惚。
即便隔着網線，段商嶼依舊能感覺的出甘棠的緊張感以及一絲說不明的逃避感，這讓他捏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他無聲地沉了口氣，醞釀之後再次開口。
“先前的事，我确實有點沖動了，大概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所以…”段商嶼稍微停頓了下，繼續道：“不過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即便你拒絕，我也是能理解的。”
甘棠聽着段商嶼溫和中又透着些疲憊的聲音，下意識地将懷裏的抱枕揪緊了些，據她對他的了解，就算自己拒絕了他，依照他的性格也不會對所謂的商業聯姻而妥協，不妥協就需要承受更大的壓力，她知道他從不是一個容易情緒外洩的人，更不輕易流露自己的脆弱，但他今天還是跟自己開口了。
段商嶼跟家裏的關系本就不親近，大學畢業拒絕家裏的安排堅持自主創業，好不容易讓自己的互聯網公司完成上市，而又在上市之後還有一堆工作等着他處理的緊要關頭，他又不得不接手父母的公司，這其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想到這裏，甘棠的心情有些複雜，腦海裏也在進行天人交戰。
她一邊這樣想，反正又不是真的跟他結婚，只是假結婚，有名無實而已，有了這張結婚證之後，除了會多一個已婚的身份之外也不會有其他的變化，而且那是段商嶼啊，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對他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
一邊想的則是，不管什麽真結婚假結婚，只要領了結婚證蓋了紅章，這段婚姻關系就被法律承認了，在外界眼裏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結婚這麽大的事，怎麽能草率兒戲？萬一以後露餡了，餘女士一定會打斷她的腿的…
甘棠抿緊嘴唇緊鎖眉頭，滿臉的糾結掙紮，顯然正陷入兩難境地。
時間分秒流逝，段商嶼始終沒有等到甘棠的回應，他此時的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極度緊繃着，心髒更是高高懸起，焦灼湧動，他開始産生懷疑，難道以退為進這招對她已經失效了？萬一她真的順勢拒絕了呢？正緊張的氛圍下，段商嶼的大腦飛速轉動，就在他将要開口的前一秒，電話裏傳來了甘棠的聲音。
“段商嶼，我…考慮好了。”
段商嶼高懸的心髒瞬間湧到嗓子眼，堵的呼吸開始困難，手心更是頃刻間湧出一層薄薄的熱汗，好不容易他沙啞着嗓子嗯了聲，克制自己鎮定道：“你說，我聽着。”說完之後他屏氣斂息的等待她的回答，大氣沒敢喘，生怕聽錯一個字。
這邊甘棠握緊拳頭，張了張嘴唇，鼓足勇氣開口。
“你說的事，我…我答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