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溫泉篇（一）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洗豆婆婆向來渾濁的雙眼此刻卻是露出了些清明，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旁邊有些懵懂的小孩的腦袋。
“一路小心。”真木平靜地看了一眼洗豆婆婆旁邊的小豆洗，抿了抿唇終究只是說了這句話。
“這個就幫我交給那個孩子吧。”洗豆婆婆稍稍露出笑容，掏出一包紅豆，眼帶笑意地看着不遠處有些別扭地看着她們的銀發少年。
“啊。”頓了頓真木接過紅豆向坂田銀時走去。
雖然早就知道了那個婆婆雖然是妖怪，但不會傷害他，坂田銀時卻因為對妖怪怕到了骨子裏，而到現在還是有些別扭。
百無聊賴地等着真木的坂田銀時看着她緩緩走來遞過的油紙包有些發愣。
“她們要走了。”真木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坂田銀時微微睜大了眼睛，本來想要問為什麽，卻在看到洗豆婆婆她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下意識說道：“喂喂婆婆！既然有了孫子，那就以後不用客氣地讓他幫你每天洗紅豆吧，自己就好好養老等發黴吧。”
洗豆婆婆似是有些詫異地轉過身，随即笑眯了眼朝他們擺了擺手，然後牽着眨巴着眼睛的小豆洗離開了。
“怎麽突然要走了呢？”回去的路上坂田銀時随手摘了一根草叼在嘴裏，吧啧吧啧了嘴，“可惜以後吃不到那麽好吃的紅豆了。”雖然鎮上不是沒有賣紅豆的，但果然還是覺得那個婆婆的紅豆最好吃，總歸還是有些可惜和舍不得的。
“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孫子，那當然是回四國和老爺子一起生活了。”真木瞥了眼旁邊的少年。
幾年過去了，曾經和自己一樣高的小男孩此刻長成了清俊的少年，一頭蓬松的銀色天然卷還是一如既往不服帖地亂翹着，而那雙緋紅的死魚眼也愈發有了幾分頹廢大叔的模樣，眼皮懶洋洋地聳拉着，過去還能捏出一把軟肉的包子臉也褪去了。
“這樣啊。”坂田銀時有些漫不經心地回道，心裏思量着怎麽開口。
“你在想什麽？”真木挑眉。
“在想怎麽讓你和我們一起去溫泉。”坂田銀時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随即反應過來後抽了抽嘴角，“不，那個，只是老師準備明天帶我們去溫泉，說讓我把你也帶上……”
真木怔然，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垂眸掩去眸中的神色，剛想拒絕卻聽到坂田銀時啧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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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你到底在糾結什麽？我們都不會在意的。”坂田銀時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看着真木，時間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幾年過去了，她的樣貌卻一如初見時的孩童身形。
“好。”真木安靜地看了坂田銀時半晌，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地微微轉頭時才應道。
“那明天記得到私塾集合。”坂田銀時心裏微微松了口氣，看着回去森林的真木懶洋洋地提醒道。
真木垂頭看着自己幼小的手掌，眼中閃過一絲晦澀，不可能不在意，當初和自己一般大的銀時他們已然長成了少年，而自己現在還是這般稚嫩的孩童模樣，只是能将力量凝實到普通人類也可看到自己模樣的地步而已，每次和他們走在一起，都仿佛在時刻提醒着自己時間的流過。
“蒼。”真木站定在禦神木下，仰望着巨大的樹冠，“我是不是永遠都長不大了？是不是只能以這副姿态看着銀時他們作為人類生老病死？我……到底是什麽？”
沉寂了一會兒，蒼用那古老低沉的聲音緩緩叫出她的名字：“真木……”
真木輕輕一顫，随即似是有些倦怠地說道：“抱歉，蒼。”繼而轉身安靜地看向湖裏的一條金魚，陽光透過樹蔭折射出一片波光粼粼，時不時游蕩的金魚閃耀着美麗的金紅色光芒。
這是當初夏日祭上銀時給她撈的，在這兒靈氣的滋養下較之一般的金魚更富有生命力，而且……也長大了。
崎岖的山路上，許是很久沒人走過，小路幾乎都要被雜草遮掩。
“我說，這個地方真的有溫泉嗎？老師你是不是被騙了或者走錯路了？”坂田銀時一臉蛋疼的表情走在昏暗的小路上，濃密的樹林使得陽光幾乎照射不進來。
“銀時，老師沒有被騙也沒有走錯路。”松陽淡定地看着手中的地圖，“只不過這個溫泉鄉有些偏僻而已，而且我們應該快到了。”
“看，到了呢。”松陽彎彎眉眼看着走出樹林開闊後前面的溫泉鄉。
“……老師，你确定這裏是溫泉鄉不是鬼屋？”坂田銀時一臉木然地看着那個搖搖欲墜的招牌。
“既然老師說是這裏那就沒錯了。”高杉抖了一下眼角，還是堅持走在師控的大道上。
桂眨了眨眼：“可是這兒看上去很适合妖怪什麽的出現的地方啊。”
“不，你們都閉嘴吧，我們想得太多了，一定是。”坂田銀時的眼角垂下幾道黑線，幹巴巴地說道。
“可是陰氣是挺重的，好像真有什麽的樣子。”真木看着旁邊一臉青白的坂田銀時涼涼地補刀。
“你們終于到了啊。”裏面走出來一個和氣的中年男子，看到松陽一行人後露出了一抹笑容，眼中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絲滿意。
“是的，在下吉田松陽，這些是我的學生們。”松陽溫和地應道。
“喂，有沒有覺得那個男人有問題？”坂田銀時揉了揉真木的頭，有些糾結地小聲問道，“總覺得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不，他不是什麽妖怪。”真木一把扯下頭上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
只不過這個溫泉鄉裏面就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了，真木默默在心裏補充道。
“因為地方偏僻，所以真是好久沒有客人來了，裏面有些地方的樣子也荒廢了點，不過還是能住人的。”中年男子樂呵呵地笑着，在衆人都進去之後關上了大門，“對了，我叫中田慎一，就是這個溫泉鄉的老板，那是我夫人晴子，還有個女兒阿秋，這兒也就我們三個人。”
随着中田慎一的介紹所有人都看向走道上從陰影裏走出來的那個婦人，那張和男人完全不同的死氣沉沉的臉在看到自己一行人後緩緩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抱歉哈，我夫人就這樣。”中田慎一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先帶你們去房間吧，至于溫泉反正這兒也沒其他客人，你們什麽時候去都沒關系。”
“那就麻煩你了。”松陽表示不介意地笑了笑，至于銀時他們自從進來後就一直僵着一張臉保持了沉默。
分好房間，在老板走後坂田銀時松了口氣，一下子坐在榻榻米上然後抓住真木的肩膀猛搖：“喂喂這兒真的沒問題嗎？為什麽阿銀一路看到那麽多替身？這兒怎麽都感覺哪裏不對啊？”進來看到那麽多替身差點就要拔腿就跑了啊！
真木看了眼自從進了旅館看到那些幽靈後臉色就愈發青白的坂田銀時，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兩個人的确是人類，不過銀時，都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害怕幽靈哪。”
“啊啊，別說出那個詞啊，那些都是替身，替身！而且阿銀才不是害怕，只是，只是……”坂田銀時只是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不禁磨了磨牙。
“對于無法接受自己弱點的人，不能指望他有什麽長進。”高杉抱胸靠在窗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這個态度真讓人火大啊混蛋！”坂田銀時咬牙切齒地瞪着高杉。
“不過這兒的幽靈……”松陽若有所思的樣子，在看到坂田銀時青了又黑的臉色後無奈又好笑地改了口：“好吧好吧是替身真是多得讓人有些介意呢。”
“老師覺得這兒不對嗎？”桂後知後覺有些茫然地問道。
“不，只是……”松陽的話還沒說完響起了敲門聲。
隔着拉門老板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了進來：“晚飯已經做好了，幾位可以出來吃了。”
松陽的話頓了頓然後對着門外說道：“知道了，馬上就來。”
“那麽我先離開了。”随後便是腳步聲遠去的聲音。
“天色已經晚了，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泡溫泉。”桂興致勃勃地說道。
坂田銀時抽了抽嘴角看着一臉興奮的天然桂：“喂喂你有沒有危機意識啊，也許沒等我們吃完就先被那些替身吃掉了啊。”
“總之我們先去吃飯吧，也不好餓着肚子，走了一天也累了。”松陽輕輕拍了拍坂田銀時的頭起身。
“是啊是啊走吧。”桂理所當然地跟上了松陽。
阿銀寧願餓着肚子，坂田銀時苦逼着一張臉。
“當然你可以選擇一個人呆在這裏餓肚子。”高杉慢條斯理地從坂田銀時面前走過。
“不過在你一個人呆在這裏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冒出什麽東西來。”真木看似漫不經心地說着也走向門口。
話音剛落，坂田銀時瞬間僵硬了，然後手忙腳亂地一把抓住走在最後的真木：“啊哈、哈，阿銀當然要去了，啊啊肚子好餓呢……幹什麽阿銀只是不忍心看着你們就這麽一去不回了！”
衆人默默收回了各式各樣的眼神繼續走着，顯然是習慣了某人這樣的自欺欺人。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