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泥巴的人
十歲那年，我正從老知青家上課回來，隔着大老遠，就看見我們家門口停了一輛吉普車。在那個年代，別說農村，就算是縣城裏，吉普車都是個罕見的東西。我興奮的跑到車子旁邊，不停的打量起來。
這時，屋內傳來了爺爺的聲音，“村長，你找錯人了，你們趕緊走吧。”
我往屋裏一看，村長還有三個不認識的人，正站在我們屋裏，其中有一個人是被綁着的，雖然背着光看得不太清楚，但依稀間能聽到那人在傻笑。
村長神色焦急，對着爺爺說道：“老弟呀，當年破四舊的時候，可是哥哥我親自給你帶進村裏來的，你有多大能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說到這件事，确實是爺爺欠了村長一個人情，當年要不是村長幫忙藏着爺爺，恐怕爺爺早就被那幫子人拉去給鬥了。
見村長竟然拿出了這件事情說話，爺爺的語氣也松了下來，指着那被綁之人說道：“老哥哥呀，不是我不願意幫，你看看這人，雙目無神，眼圈發黑，只怕這三魂七魄早就沒了一魄，我也無能為力呀。”
随後，他又低聲跟村長說道：“村長，這個症狀，怕不是做了什麽不幹淨的事情，被什麽東西給纏上了。”
還未等村長開口，那戴着眼鏡的男人說話了，“這位師傅，聽說您家還有個十歲的小孫孫，只要您願意出手，我包他能上縣裏最好的學校，而且，所有的費用，我全包了。”
聽他這麽一說，爺爺有些猶豫了，爺爺最大的軟肋就是我，他總希望我能好好學習，多識點字，以後好找份體面工作再讨個漂亮媳婦。可單憑着他的能力，卻是沒有辦法将我送到縣城裏學習的。
從口袋拿出香煙，爺爺摸索着火柴。那眼鏡男子又說話了，“阿福，還愣着幹嘛，快給師傅點上。”
那阿福是個壯漢，本來他兩手都在扣着那被捆之人，聽眼鏡男子說話，立馬放開雙手，從兜裏找來一根火柴給爺爺點上了煙。
深深地吸了一口，爺爺眯着眼睛對着那眼鏡男說道：“幫也可以，你得将他生辰八字和犯病的詳細情況通通告訴我。”
爺爺正說着，那被捆着的男子突然邁開了步子，在屋子裏慢慢走動着，兜起圈子來，突然，他‘撲通’往地上一跪，吃起泥巴來。
那壯漢立刻上去阻攔，卻被爺爺一手擋住了。見到爺爺這一手，眼鏡男子雙眼一亮，這壯漢的力氣有多大他是最清楚的，沒想到爺爺單手便将他擋了下來。
爺爺仔細觀察着這男子的狀況，只見他兩只眼珠翻白，半張開着嘴巴傻笑着，嘴裏的口水混着泥巴不停地往外面流着。
突然，那男子停了下來，直直的盯着吉普車旁的我，大笑着沖了過來。望着他那白色的眼球，我整個人仿佛跌進了冰窟，一股強烈的寒意瞬間襲來。被這麽一吓，我呆在原地忘記了逃跑。
然而，他快，爺爺的速度更快。見他朝我沖來，爺爺将手中的煙頭一丢，兩個大步便跨到了我的身邊，随後飛起一腳，将那人踢到了三米開外。
“哐當”一聲，那人撞在了大水缸上，将大缸砸出了一個大洞，缸裏的水嘩嘩的沖到那人的腦袋上。
爺爺狠狠的看着那人，将我抱在手中，大吼道：“他媽的，老子的孫子你也敢動？”
衆人被剛剛那一幕吓得失了神，被爺爺這麽一嗓子，又回過神來。那眼鏡男子立刻沖到水缸旁，将被捆男子抱在懷中，大聲喊着：“弟弟，弟弟！”
不知是被冰冷的水沖的，還是被他喚的，那被捆男子此刻雙眼竟然不再翻白，看着眼鏡男子，嘴巴顫抖着哭喊着：“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說完，昏迷了過去。
爺爺見眼鏡男子還要呼喊，便說道：“行了行了別喊了，再喊也醒不過來了。”
眼鏡男子一聽，立刻跑了過來，跪在了爺爺面前，說着：“老師傅，求求您救救我家弟弟，您要什麽我都願意答應您。”
爺爺雙手抱着我，騰不出手去扶他，邊說道：“不是早就答應你了嗎？一個大男人的，跪什麽跪，男兒膝下有黃金，沒聽過嗎？”
村長從屋內走了出來，将眼鏡男子扶起，說道：“陳公子呀，您快起來吧，有我這老弟幫忙，您弟弟保準沒事。”
聽村長這麽一說，陳公子才緩緩起身。轉身看向身後，阿福也将被捆男子抱了起來，放入了吉普車內。
爺爺見他們準備走了，又叮囑道：“記住了，将你弟弟帶回去之後，頭朝正東方捆在床上，再挂一面銅鏡在床的正上方，對着西方。”
此刻陳公子也進入了車內，對着爺爺說道：“師傅，就全靠您了。”
爺爺點頭道：“記住按我的吩咐去做，不然出了什麽事情，我也沒辦法了。銅鏡一定要用黃銅做的鏡子，年代越久越好。明日我準備好東西後，便來城內找你。”
陳公子再次道謝後，吉普車啓動，開出了村子。
見陳公子走了，爺爺看也不看村長，自顧自的走進屋內。
村長見爺爺沒好臉色，陪着笑臉也跟着進了屋，苦笑道：“老弟呀，我這當哥哥的不是沒辦法才過來找您嗎。這陳公子可是陳縣長家的娃娃，若是幫得了他，以後好處多得是。”
爺爺瞥了一眼村長，道：“老子管他是哪家的娃娃，要是剛剛傷了我家的娃，就算是天王老子家，老子也給他拆咯！”
見村長吓的不敢說話，爺爺嘆了口氣，說道：“老哥哥呀，我不是怪你，只是這種事情，誰也不敢拿個準。而且，這個人的情況，唉。”
爺爺說到此處，話鋒一轉，道：“行啦，老哥哥你先回去吧，明天我會去城裏走一趟的。”
聽爺爺說了這句話，村長也是松了一口氣，臉上又挂上了笑容，道：“老弟都這麽說了，當哥哥的就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