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頭七（一）

過了許久，那女人哭得沒力氣了，終于被人拉開，村長讓村裏的其他姑娘攙扶着她出了靈堂休息去了。

爺爺在靈堂內端起一碗水，在靈堂內轉了一圈，右手不斷從碗中沾水，每走一步，便彈出一片灑落在地上。

這叫做清理靈堂，講一些雜七雜八的污穢東西洗淨，防止有什麽小鬼來此處争搶貢品。

這時，一名村名端了一個棕色的土罐子走了進來，交于爺爺手中。

爺爺拿着土罐，将它放在了靈堂內的角落下，我聞到了一股煮熟的雞蛋味。

旁邊有些老人在那裏低聲說着，想不到棺材剛一進門，便要賄賂殃神，實在是不合常理。

當時我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是讓那些個雞腳神網開一面，讓死者靈魂多呆一會兒再走。雞腳神也稱作煞神，據說在人死後的第七天，會押着鬼魂回家看上一眼，這也是民間流傳“頭七”的由來。

一開始，我也不懂爺爺為何在第六天的晚上便送上了供品，直到後來發生了一樁事情，我才明白，這是爺爺怕那人怨氣太重鎮不住，先以供品孝敬煞神，吸引它們先過來在這裏候着，一旦那惡鬼作祟，也好有些照應。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此處暫且不表。

緊接着，爺爺又拿了幾根竹竿，隔一尺立一根，每根上面貼着紙錢，放在了門口的臺階上。

做完這一切，爺爺将我們帶了出來，叮囑道，今天晚上誰也不準靠近這靈堂，特別是李家的那對孤兒寡母，讓村長多派點人守着她兩。

囑咐完了一切，爺爺拿來五根香，點在了門口臺階旁，說道：“今晚這處香火不能斷了，縣長麻煩您找兩個弟兄，今晚陪着我一同守在這裏，只要不是七月生人便可。”

陳縣長點點頭，道：“老哥哥要多少人都沒問題，若是事情不好辦，我拉一個連過來給老哥哥使喚。”

“縣長說笑了，您若是拉一個連的兄弟來，別說那厲鬼了，就是那地府的鬼差，恐怕也不敢靠近。”

爺爺笑着說道，衆人也難得的跟着笑了起來，似乎是因為事情差不多塵埃落定，衆人心中都輕松了幾分。

其實爺爺這句話，也是半說玩笑半認真。

說起這陰間鬼物，怕的便是陽氣與煞氣。陽氣衆人都知道，而這煞氣，卻也是驅鬼的好東西。正所謂惡鬼怕惡，那部隊中人，各個都是見過血的兇人，陳縣長拉過來的連隊，恐怕都是實打實上戰場殺過敵的，往這裏一站，恐怕方圓幾十裏都不會再有什麽鬼物出現了。

今天的晚飯，是在村長家解決的。

他見陳縣長來了，親自殺了一只雞，炖了一鍋湯給大家吃。又叫上了村裏幾個能幹的小夥子，過來陪着大家一起喝酒。今日一天有驚無險，衆人又都是部隊裏出來的漢子，喝上幾杯便痛快的交談在了一起，這頓晚飯吃的甚是痛快。

飯桌上，陳縣長壓低聲音問道：“老哥哥，佳兒放在那處地方，沒事吧？”

爺爺給我夾了一塊雞肉，說道：“陳縣長，您放心吧，若是在那地方還能出什麽岔子，那就算茅山的高人來咯，恐怕也無能為力了。”

兩人交談時，一個村名突然慌慌張張的沖了出來，走到村長旁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我認得這人，瘦瘦高高的，像根竹竿子一般，剛才分派任務時，他是負責保護那個女人的。

村長聽了那人的話，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揮揮手讓他先出去了。

其他人喝的已是半醉，村長站了起來，走到了陳縣長身邊和爺爺身邊，低聲說道：“縣長，老先生，不好了，李家的那媳婦突然瘋了，在屋裏哭喊着要去靈堂，他們不知怎麽辦，已經将她鎖在了屋裏。”

爺爺一聽，趕緊站起身來，道：“陳縣長，你跟大公子不要過來，就呆在這屋內，我去去就來。”說完，跑了出去，對着那高瘦之人說了兩句，一同離開了。

陳縣長擔憂的看了看門外，又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見我又在啃着大雞腿，便坐了過來，又給我弄了一碗雞湯，說道：“小天賜乖，多吃點啊。”

我只要吃着好吃的，便沒興趣管身邊的事情，也不管陳縣長的雞湯，獨自享受着我的雞腿。

還未靠近李家媳婦的屋子，便聽見裏面穿一陣陣瘋狂的叫喊聲，和“嘭嘭嘭”的撞門聲。

有兩個村名在門口拼命的堵着門，不讓她跑了出來。用紙糊的窗戶已經被抓爛了，上面還有一絲血跡。窗戶下，村民搬來了大木塊，卡住了窗戶的卡子，讓裏面的人無法打開。

爺爺來到屋前，見有個村民腦袋上有三道抓痕，一問才知道是他在窗子邊守着時，被裏面那女人伸出的手給抓的。他擔心會有什麽不好，不敢先跑去上藥，爺爺過來給他看了看，告訴他這只是普通的抓痕，他才趕忙跑走去處理傷口了。

“娃呢？”爺爺聽了聽裏面的聲音，沒有聽到小孩子的聲音。

“被兩個婆娘帶出來了。”高瘦村民回道。

原來，一開始，那李家媳婦突然倒在床上口吐白沫，将陪同她的幾個婆娘吓了一跳，趕緊帶着她家娃娃跑了出來。

雖然說現在已經是改革開放了，不過在鄉下，衆人對這些鬼怪之事還是深信不移，一聯想起李家今天正在擺靈堂，那幾個婆娘直接跑到了自己家裏去躲了起來。

沒過多久，屋子裏面就傳來了一陣陣哭喊聲，這聲音雖然是李家媳婦傳來的，可又不似她平時的聲音，額外刺耳。

幾名村名雖然是村子裏膽子大的，可誰也不敢去裏面看看，在一人的建議下，趕緊鎖上了大門，關上了窗戶，一個個在外面把守着。

爺爺知道，若不是村長下了死命令，恐怕這幾人早就溜了。

裏面的叫喊聲瘆人無比，時不時還傳來手指刮木頭的聲音，聽的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