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雞飛狗跳

月夜長空之下,沛縣郊野,侯生自覺法術不支,收勢,腳下大鳥淡去在空氣中。侯生平穩落地,不過瞬間便佝偻下身子,一絲鮮血順着胡須留下來。侯生擡手抹去,陰鸷的雙眼中帶着狠毒狠狠看向北方,一道金光緊追而來,侯生冷笑擡手一接,只見金光化作銅鑼,上頭陰陽魚圖案一閃即逝,銅鑼抽長,變作一只銅拐杖。

少頃,侯生耳朵一動,轉身瞬間将袍擺壓進腰帶中,手中拐杖頓地,剎那間風起雲湧,烏雲遮月!侯生雪白的發須紋絲不動,只見大風中逆風走來一中年文士,面白無須,看着頗為文雅。

“侯老先生別來無恙?”張良勾着嘴角,沖老人躬身行禮,而後突然一抖袍子,剎那間衣袍飛揚,在其身前化作巨大的陰陽幡,中心兩點陰陽魚躍出突然襲向侯生!

侯生瞳孔急劇收縮,來不及後撤,擡起手中拐杖硬生生接住,頓時又是後退一步,口中鮮血狂噴!

曠野之上,雲開,月光傾瀉千裏,大風突止。

侯生一天之內兩次落敗,一雙三角眼中兇光畢現。

張良微笑不變,随意籠籠袖子,開口道:“侯生,你也有今天!”

今非昔比,侯生勉勵站直,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我等也是順天承運,當年強秦上方紫微之光頗盛,而今紫微選擇已經易主,自然不會再效忠那暴君。”

侯生不傻,張家世代效忠于韓,但秦滅韓,張家地位自然一落千丈,甚至親弟弟死了都沒錢埋葬。當年不少方士都投奔了始皇帝,張家卻沒有,一則可見此家族不通天文,二則,這張家術法也不算精通,沒落的很。侯生這麽說也是有目的的,而今自己是人家手下敗将,自然要表現一番,求一個活命的理由。

果然,張良猶豫片刻,急切問道:“紫微選擇了何人?”只要那秦始皇沒了紫微星的照拂,自己自然能輕易割下他的狗頭!張家和秦國那仇恨可不是一天兩天能說完的。

侯生果斷道:“亂世已至,此番紫微尚未擇其主。”

張良又是沉吟,最後斷然一掀衣袍:“你且和我走,過段時間你再測天相!”

侯生應了。本來他就是打算再找個天子,過他那位極人臣的生活,也不在乎和昔日仇敵在一個陣營。

況且紫微确實未澤主,他之前找上項羽,只是推測出人中至貴者在吳中,又見項家勢大,那項梁卻是個短命的,這才前去拜會項羽。又測出項羽身邊有異數,這才行事,誰知道這項羽功夫上乘,竟然能快過術法!

兩人匆匆在夜色中趕路,一前一後。

“侯生,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你可知十八年前我遇見誰了?”張良突然道。

侯生本就驚訝于一直在陰陽家中排行末端的張家何時能出這般人物?不然這七國之戰能笑到最後的是哪個國家也不一定!此時聞言,便僵硬道:“何人?”

張良頭也不回:“黃石公!”

侯生聞言呆立當場,黃石公……此人還活着?莫不是已經成了仙?良久,前面已經走出很遠的張良叫了一聲,這才擡起沉重的腿接着走路。

次日一早,虞府東廂一陣雞飛狗跳。

“哐當!”一聲,一個半人高的花瓶被從門內扔出來,項羽穿了條貼身亵褲,赤着腳從門內逃竄而出。幾個屋外伺候的小丫頭“啊!”的尖叫一聲,繼而又紅了臉。

又一個燭臺飛出來,項羽頭也不回,脖子一縮,燭臺擦着他頭皮飛過去。

“爹!”虞楚昭衣衫淩亂的被幾個小厮押着跪在地上,看見虞老擡手抓他寶貝的沉香木麒麟筆架,頓時大叫。

誰知虞老一聽,以為是虞楚昭舍不得那被攆出去的項羽,氣得胡子直抖,手上一滑,麒麟筆架飛出去了。

項羽本在逃竄,聽見虞楚昭大叫,腳下一頓,生怕他挨揍,又不敢再回屋,猶豫之間看見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打着轉沖自己門面飛來。

虞楚昭在門內伸長脖子大叫:“項羽,給小爺接好了!”

項羽已經側身躲過,聽見虞楚昭一叫喚,條件反射的扭腰,看也不看,手往後一撈,穩穩當當的接住了那麒麟筆架。

虞子期大早上被吵醒,前往東廂來看,就看見那一招海底撈月,忍不住叫好。

可惜他“好”還沒結尾,項羽一腳踩在之前飛出來的燭臺上,頓時仰面摔倒。

虞霜沖進東廂,釵環不整,看見院內一個半裸着身子的俊挺男子,有點臉紅。

項羽看見了虞霜,猶豫一下,開口叫“大姨子”。

虞霜腳步微微一頓,頓時反應過來,劈手給他一耳光,大哭着沖進屋去。

虞子期和項羽二人面面相觑。未及項羽反應,虞子期眉頭一皺,劈手抓住項羽就往屋內拖。一路上的小丫頭看見了紛紛紅了臉。

虞子期本來還昏昏沉沉的大腦在看見卧室床上一片淩亂狼藉的時候,頓時“嗡”的一聲。擡眼看見破洞的窗戶,又有點不可思議。最後他的表情定格,不敢置信的看地上跪着的小弟。虞楚昭單衣大敞着,少年光潔的身體上滿是青青紫紫的痕跡。

“你……”再想到剛剛狼狽逃竄的項羽,虞子期頓時語塞。

虞楚昭無辜的看虞子期,又推推伏在桌上大哭的虞霜。

“所以說你和項兄是在撓癢癢玩笑?”大廳上,虞子期息事寧人的說道,只是眼中一抹不信任一閃而過。

虞楚昭和項羽并排跪着。虞楚昭點點頭,項羽搖搖頭。兩人對視一眼,虞楚昭搖搖頭,項羽點點頭。

虞霜抽噎一聲,虞老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

項羽道:“我和昭昭……虞楚昭只是玩笑一番,只是昭昭……虞楚昭摔着了,我給他揉了揉。”

虞霜擡眼看向虞楚昭,虞楚昭趕緊點頭。虞老半晌,長長嘆了口氣,一甩袖子,表示此事就算揭過,畢竟是男子,就算真的有什麽,也不好說,便佝偻着身子被管家虞福扶下去了。

虞老一走,虞霜臉頓時沉下去,厲聲對左右人道:“此事休得再提,要是我聽見了下人嚼舌頭,立刻拖下去杖斃!”左右丫頭小厮紛紛應是。

“虞楚昭!”

虞楚昭皮一緊,就知道大姐沒那麽容易放過他,連滾帶爬起來給虞霜倒水:“大姐莫氣,真的沒什麽!”

虞霜斜着眼睛看地上還跪着的項羽:“你還呆着做什麽,滾出去!”

項羽不動,看虞楚昭。虞楚昭連忙對他使眼色,讓他快走。項羽這才起來,施施然往外走,絲毫不見被人趕出去的窘迫。

虞楚昭松了口氣,項羽這呆子走了才好說話,不然他一攪和進來這事就沒完了。

虞霜将兩人小動作具是看在眼底,心中嘆氣,自家小弟這回怕是認真了,不再是平時那随便調戲玩玩的了。

“你倆真什麽都沒幹?”

“真的什麽都沒幹!比珍珠還真!”虞楚昭指天誓日:“況且兩個男人能幹嘛?”

虞霜微微閉着眼睛,冷笑:“兩個男人能幹嘛?小弟你還能真不知道?”

虞楚昭裝無辜被揭穿,只得幹笑兩聲。

虞霜慢悠悠睜開眼,擡手揮退手下衆人:“我且不問你昨夜幹了什麽,今後又準備幹什麽,大姐下月就是虞家的外人了,小弟你且記着,要是真心的,以後就莫怕外人說什麽,要想能有特立獨行的資本,就要做人上之人!”

虞楚昭渾身一震,一時間竟是猜不透虞霜的意思。

虞霜起身,擡手替虞楚昭整理衣衫,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和項家現在那些拉拉扯扯?以往那般藏拙且不問你為何,龍椅上那位年事已高,今後只怕……那項羽看着也不是尋常人,人登上高位自然會變,鳥盡弓藏,萬事給自己留條後路!”

虞霜說完,看也不看虞楚昭的神色,轉身向虞子期。虞子期往後退開半步。虞霜卻是柔柔一笑,絲毫不見往日那般針鋒相對,竟然對着虞子期長施一禮。

“今後虞家還望大哥照拂一二,往日那般全做玩笑。姨娘在家中也要人照顧。一筆寫不出兩個虞字,楚昭還年幼,縱使足智多謀,有時候也還少年心性,今後還請大哥提點!”

一席話說的虞子期不禁動容,就是他少年英雄,終究不得虞家承認,又時常挂念家中老母……虞霜這話既是承認了他在家中的身份,又是擺明了告訴他,這虞家,以後說了算的只能是虞楚昭一人!這是直接把他放在了謀士的位子上,家主的位置則是想都不要想!

虞子期沉吟半晌,最後躬身行禮:“小妹放心!”

虞子期近日覺得小弟确實比自己考慮的長遠,對虞楚昭又頗為喜愛,更何況,他本意便是做個游俠,對這家主之位還真不大上心,但是虞霜一句“姨娘”卻又提醒了他,他是和虞家共存亡的。他虞子期怎麽樣都要盡心盡力。

虞霜此時也不再管大廳上兩個木頭,叫來随從丫頭,扶着起身往外走,臨到門口又回頭:“小弟,大姐下月出閣,你可得從你那些私房寶貝裏頭給我添點妝!”

虞楚昭和虞子期呆了半天,具是哭笑不得。哪裏有姐姐出嫁讓小弟給送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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