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亂軍遇英布
漫天星鬥如同繡在絲綢面上的金線花樣,大地在冬夜中睡去。馬蹄聲踏破黑夜,驚起宿鳥。馬上之人是秦軍王離手下派出去偵查的先鋒隊。
“報告将軍,屬下傍晚時看見洞庭湖上風起雲湧,怕是有異象!”
樹叢中走出來一不到二十的年輕将領,身材修長挺拔,一身暗金繡花武袍,面容秀麗,此時這人正微微蹙着眉頭,若有所思的低頭看自己手中之物,他手中純金的羅盤正滴溜溜轉個不停。
“八百裏洞庭,到底是南是北?”年輕武将自言自語。
“将軍?”來報士兵疑惑,沒聽清自家将軍說了什麽。
“沒事,這就出發吧。”年輕将領揮揮手,自己還在盯着那羅盤看。
這年輕武将正是被趙高派來監視洞庭一帶的王離。王離是秦開國大将王翦之孫,開國大将王贲之子。十五年前,老将王翦和其子王贲橫掃三晉、帶兵六十萬敗楚将項燕,滅楚。項燕戰死蕲縣之南。
洞庭南畔蘆葦叢淤泥地,項羽臉朝下半埋在泥水中,潮水“嘩啦”一下掀過來,把他腿沖的一晃一晃。項羽手指頭微微彈動了兩下,被水一嗆醒過來了。
項羽茫然的跪坐起來,順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動手将埋在淤泥內的萬鬼朝皇挖出來。然後他的眼睛慢慢泛紅,最後動作漸漸慢下來,眼淚一滴一滴的濺在他滿是污泥的手背上。
“昭昭……”項羽輕聲道,然後轉頭往湖面方向撲過去。
背後蘆葦叢微微顫動一下,項羽步子頓住,滿含希望的回頭:“昭昭?”
寒夜空中流雲淡如輕煙,冷風吹過枯黃的蘆葦蕩發出“瑟瑟”的聲音,風向突變,項羽慢慢握緊手上的萬鬼朝皇。突然之間蘆葦蕩火光沖天,上千舉着火把的士兵沖出來,将項羽團團包圍。
“何人在此?”一聲大喝,士兵“嘩嘩”往兩邊,讓出一條通路。一武将策馬而來,正是王離。王離駐馬,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面前髒兮兮的高大男人。
項羽滿頭滿臉的污泥,眯起眼睛迎着火光看來到近前的武将。少頃冷哼了一聲。
王離眉頭皺起,此人身材高大顯然是習武之人,而且身帶兵刃本就是秦朝大忌,見他此般模樣顯然身上帶傷,态度卻還如此嚣張,見到幾千兵馬包圍還鎮定如此……王離在腦子中間搜索一圈,也沒搜索到起義軍中有如此将領的。
“你是何人?”
項羽雙眼一眯,提刀而上!
一片□□竹林郁郁蔥蔥,周圍雲霧缭繞。兩名宮裝美婦圍着一小船團團轉了一會,似乎對那倒扣過來的船上那人無可奈何。
其中一女子笑道:“娥皇,你說這小子怎麽這般蠢!咱們那後代皮糙肉厚的,他跑去逞英雄幹嘛?現在這樣還要我們來幫忙!”
娥皇倒是無所謂的揮揮手,柔和的笑笑:“哎,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恨無光風與月。這也是個癡兒……”
兩美人晃晃悠悠離開,身影在雲霧中慢慢淡去,随着他們身形的消失,整片□□竹林也是瞬間無蹤影!倒扣的小船在一灣淺水中擱淺下來,船上躺着的人皺着眉,嘴裏喃喃叫了聲“項羽”。
“情報有誤?”英布一雙濃眉扭在一起,加上面上的刺青,看起來兇神惡煞。偵察兵低着頭,瑟瑟發抖。就算這些兵原本都是骊山腳下罪大惡極的兇犯,但也是怕死的,何況英布本就是他們老大!
英布忍耐片刻,最後還是“刷”的一下抽出長刀,刀鋒一閃,面前的偵查兵身首分離。一道鮮血潑濺在地上。英布緩緩擡手擦拭掉濺到臉上的血,唇角有點扭曲:“他奶奶的!魏咎這孫子躲的倒是快!”四下戰戰兢兢,無人吭聲。
“給爺行軍,老子就不信魏咎那厮真能沖進湖裏不成?”英布冷笑一聲,軍令發出。五萬兵馬有如臂使,整裝待發。
英布帶軍一路攆着魏咎的人沿沅水方向向東,魏咎不可能突然消失,定然向南邊撤退躲藏起來了,不然大軍無船,難不成飛過洞庭了?此處在沅水和資水之間,洞庭平原一馬平川,大軍要想躲藏只能往西南澤中走。
英布勾勾嘴角,扯出一抹狠厲的笑容。那麽,便在東南等着便是!
天光大亮,洞庭湖上雲開霧散,冬季清寒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氣中帶着淡淡的湖水腥味。虞楚昭迷迷糊糊被凍醒,打了個噴嚏,看着面前一灣淺水愣神一會,然後裹緊身上和梅幹菜一樣皺巴巴的衣裳,從底朝天的小船上跳到及膝深的冰冷湖水中,打了個冷顫,随後涉水往岸邊走。
虞楚昭頭腦昏沉,腹部還有些隐隐作痛,用手壓壓,卻發現全無傷口。
虞楚昭:“?”糊裏糊塗不知道怎麽回事。瀕死的感覺那麽真實,但是現在卻活的好好的,連那傷口都不見了。
虞楚昭身上衣服濕噠噠的,被湖邊帶着水汽的風一吹,濕寒入骨。虞楚昭想着項羽,一時有些茫然,心裏想着不知道那家夥現在哪裏去了,是死是活。
四下裏寂靜一片,冬季平原枯黃一片,十宅九空,良田荒蕪。一只鹈鹕驚叫一聲,由湖面掠起。
虞楚昭突然頭皮發麻,覺腦後惡風不善,條件反射往前一撲,眼前地面上“铮”的一聲插入一支玄鐵箭。虞楚昭一愣,背後殺喊聲沖天驟起,前方馬蹄聲大作,凍硬的地面惶然震動!
又是一支箭羽自背後射來,虞楚昭就地一滾讓開,前方奔馬已至!虞楚昭趕緊縱身而起,玄而又玄的躲過踐踏而來的鐵蹄,慘叫一聲奪命而逃。
少頃,四周寒風一滞,萬箭齊射,破空而來!虞楚昭在射程範圍之中,當下抱頭鼠竄!
沒有機關、沒有陷阱,冷兵器時代的平原戰場,前後兩路大軍正面沖陣,風卷軍旗,擂鼓動天,殺喊聲響徹平原!千軍萬馬厮殺在一處!
虞楚昭分不清方向,一路沿着兩軍交鋒線倉皇奔逃。兵戈之聲猶在耳畔,虞楚昭聽見浴血的殺喊聲心驚肉跳,就怕下一秒誰就給自己來一刀。
英布策馬縱橫,手起刀落将對面奔馬上一武将斬落馬下,微微觑起眼睛,只見亂軍從中一髒兮兮的人倉皇奔逃,身上一襲皺巴巴的長袍,未穿戴盔甲也不是武袍,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辨識身份之物。
英布回刀入鞘,反手摘下背後八十石的長弓,擡手也不用瞄準,一箭力貫千均越過數十丈,從厮殺的雙方兵馬中間穿過,直指虞楚昭!
虞楚昭正在慌忙逃命,哪裏顧及到斜側面射來的弓箭,眼看就要被一箭洞穿!英布冷笑一聲,剛要從這必死之人身上收回視線,卻見此箭就像突然撞進了什麽柔軟的屏障裏面,先是速度下降,緊接着竟然水波一般扭曲起來!
滿場皆是厮殺之聲,鐵胎箭落地之聲不可聞,英布瞳孔微微收縮,只見那勢如破竹的一箭落地,揚起些許塵土。
虞楚昭只覺有道目光望向自己,轉頭望去,只見數十丈之外亂軍從中,一高大武将坐于戰馬上,正不錯眼的望向自己。英布滿臉是血,看上去煞氣驚人。虞楚昭不待打量第二眼,瞬間覺得來者不善,扭頭就跑!
“駕!”英布猛然一拽缰繩,胯/下戰馬立時朝虞楚昭的方向狂奔而去!
洞庭平原上血肉橫飛,中軍交戰線上一人一騎追逐其中。身後馬蹄聲漸近,虞楚昭沒命奔逃。英布快馬追上,及到近旁附身一扯逃命人的衣領,虞楚昭大叫一聲,被拖上馬背,面朝下腹部抵在馬鞍上。
虞楚昭猶自的掙紮不休,心中猜測這是何方兵馬,突覺下身一冰涼事物從衣擺探入抵在自己身後,頓時渾身僵硬。
英布冷笑着把手中長刀蹭蹭虞楚昭那處:“有種再給爺動動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