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雪崩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一時間雪場上亂作一團。

救援隊很快趕到。

很多同伴被埋的人一臉焦灼, 漫無目的跟在雪場裏亂挖。林歲言還算冷靜，他知道這種事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也不上前添亂, 只是拿出手機，撥了蘇餘裏的手機。

蘇餘裏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 且現場亂作一團，許多人都在打電話，林歲言什麽也聽不見。

雪地救援, 必須争分奪秒, 雖只過去了短短幾分鐘, 林歲言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被雪掩埋的人一個接一個被挖出來, 卻唯獨不見蘇餘裏的身影。林歲言壓下心底焦灼, 忽然, 他在人群中發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是楊碩和桃子。

楊碩和桃子并未被雪掩埋, 他們待在不遠處, 正攙扶着被挖出來的同伴, 給他們喝熱水，暖身子。

林歲言朝楊碩他們所在的位置走去，目光一掃，發現蘇餘裏拍給他的那張照片上，除了蘇餘裏差不多都在了。

桃子聲音微微發着抖，說話也不似以往那麽流暢了, 她掰着手指道：“莎莎，莎莎也找到了，我們現在……還少一個，小錦，還差小錦一個。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能找到。”

林歲言走過去叫了一聲楊碩，楊碩見到林歲言先是一愣，繼而道：“林總。”

桃子見到林歲言也是一怔，她更緊張了，“林總，我……我……”

那個叫莎莎的女生忽然哭起來：“當時溫錦就在我旁邊，雪崩時他推我讓我快跑，可是他自己……嗚嗚嗚，溫錦千萬不要有事。”

遭遇雪崩，本就是極為危險、恐怖的事情，再加上還有同伴下落不明，生死未蔔，心裏壓力本就更大了。

桃子這群人本就是在強撐，他們安慰自己不會有事，他們一行人開開心心的來，也一定都會平平安安的回去。

現在有人情緒崩潰，所有人都受到感染，紅了眼眶。

桃子偏過頭去，眼淚漱漱地往下流，她抹了一把臉，妝都花了，她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他們來滑雪的。一起出來玩，做什麽不行呀，去泡溫泉，唱K多好，我為什麽選擇來滑雪。都怪我，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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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碩也是滿臉難過和抱歉，他對林歲言道：“林總，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小錦。”

一般身邊重要的人出了意外，遭遇危險的時候，許多人心中焦急、緊張，就急需要一個人來背負責任，好讓自己舒服些。

林歲言卻不是這樣的人，他的溫柔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他更不會做出遷怒之事。

林歲言道：“雪崩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不怪你。桃子，這件事也跟你沒關系。”他看了一眼腕表，“還有時間，一定會找到的。”

桃子擦去眼淚，道：“嗯，小錦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歲言的鎮定給這群年輕人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他們打起精神，除掉手軟腳軟的，都一同加入到尋人的大軍中。

林歲言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鎮定，他的一顆心從看見雪崩後，劇烈的跳動就沒停止過。

當他見到楊碩，桃子，從他們口中确定蘇餘裏被埋後，那心髒跳動的頻率和力度更是到了讓他感覺到疼痛的地步。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林歲言的目光掃過面前亂糟糟的人群，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擔憂。

小錦，你到底在哪裏。

救援隊開始核對失蹤的人員名單，桃子第一時間沖了過去，因速度太快，跌進了雪堆中。林歲言拉住桃子的胳膊，将人拉了起來。

桃子低聲道了一聲謝謝，林歲言對救援隊的人道：“我的愛人還被困在雪中，沒有找到。”

救援隊的人問了事發時的大概位置，桃子說了位置。

那人皺眉道：“那一片我們都翻過了，并沒有人。你們是不是記錯了？”

桃子抓着那人的手道：“沒人？可當時他就是在那個位置的，我親眼看見的。大哥，求求你，再找找看。 ”

救援隊的那人唇色發白，額上全是汗水，顯然承受着不小的壓力。他點點頭，揮手讓人再找找，并且還讓他們擴大搜索範圍。

“姑娘，還有這位先生。”那人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對上桃子滿懷希望和感激的眼神的時候，有些不忍地移開目光。

他欲言又止，最後狠一狠心，還是說道：“雪崩被埋，黃金救援的時間是十五分鐘。現在時間馬上就要過了，就算找到人，也可能已經……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桃子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流淌下來，她道：“不會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人安撫地拍了下桃子的肩，又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林歲言，沖他們一點頭，轉身加入到搜尋之中。

那些被救出來的人都沒有離開，他們身上披着毯子，全部心系着那個還未找到的年輕人，甚至已經有人開始閉目祈禱。

雪場上除了那些搜救人員的聲音，剩下的就是風聲，其中還夾雜着低低的哭泣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帶給人一種絕望的感覺。桃子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

林歲言的臉色比這滑雪場的雪還要白，雪崩發生已經過了十五分鐘，溫錦存活的幾率微乎其微。

意識到那個天真善良的男生将要離開自己，變成一具不會說不會笑的冰冷屍體，林歲言的心底就忍不住一陣揪痛。

他忽然覺得後悔，如果他不是那麽怯懦，如果他不瞻前顧後，坦然承認自己的喜歡，如果他告訴溫錦他會陪他過聖誕節，溫錦就不會到這裏來了。

是他的怯懦害了溫錦。

林歲言陷入深深地內疚之中，他後退幾步，看着面前一望無際的白雪，心中大恸。

林歲言眼眶微微泛紅，他在心中道：出來吧，小錦，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就……

林歲言忽然看見在距他十幾米遠的地方，有一處雪微微往下凹陷了一下，那真是極細微極細微的動靜，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雖然知道那可能只是雪場山的風帶來的動靜，那一刻，林歲言還是眼睛一亮，不管不顧地朝那個地方奔了過去。

林歲言穿着羊絨大衣，這衣服在雪地裏行動起來十分不方便，他索性将外套脫了，穿着西裝跪在地上，用手開始挖掘那一片的落雪。

滑雪場內的其他人都注意到了林歲言的舉動，他們眼底滑過不忍之色。

林歲言沒心情去想其他人是怎麽看他的，他專心地挖着雪，白皙修長的手指很快被凍的通紅。

楊碩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蹲下身一言不發的陪着林歲言一起挖，不知過了多久，雪下面露出一片淡藍色的衣角。

林歲言和楊碩精神為之一震，蘇餘裏身上穿的就是藍色的滑雪服。

楊碩沖遠處招手：“找到了，人在這裏。”

等在旁邊的人精神為之一震，救援隊立刻過來了。很快，埋在雪裏的人被挖了出來。

确實是蘇餘裏。

只是蘇餘裏的情況很不樂觀，他臉色蒼白，雙眸緊閉，潔白的雪落在他的發上、臉上，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精致的、沒有生命的人偶。

林歲言顫抖着手臂将蘇餘裏攬在懷裏，旁邊的人開始進行簡單的施救，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幾分鐘，又或是一個世紀那麽久，蘇餘裏忽然大口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跟蘇餘裏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林歲言險些落下淚來。

雪崩發生時，蘇餘裏第一時間推了身邊那個叫莎莎的女生一把，讓她快跑。

蘇餘裏雖是第一次接觸滑雪，但他運動細胞很好，學的也快，推走那名女生後，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滾滾雪浪，帶上護目鏡，踩着滑雪板飛速往下蹿去。

然而，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落雪滾滾而來，蘇餘裏雖滑出很遠，還是被雪追上，壓在了下面。

被落雪壓住的時候，蘇餘裏陷入了短暫地昏迷之中，等他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

蘇餘裏在電視上看到過很多關于雪崩的報道，遇到雪崩能夠存活的人非常少。

随着時間的推移，蘇餘裏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蘇餘裏忽然覺得恐慌，他才二十歲，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有親人，有夢想，現在還有了愛人，他不想死。

蘇餘裏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将手指擡高幾毫米，就在他絕望之際，忽覺有人過來了。

身上的雪被掃去。

獲救後，蘇餘裏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林歲言。

他來不及去想林歲言為什麽會在這裏，只覺得滿心的害怕和委屈有了宣洩口。

蘇餘裏拉着林歲言的衣擺不撒手，眼底滿是依賴，他哽咽道：“歲言，吓死我了。”

“沒事了。”林歲言柔聲地安撫着蘇餘裏：“我在這兒，小錦，沒事了。”

林歲言捧着蘇餘裏的臉頰，溫柔細致地擦去他臉頰上的落雪和眼淚，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他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在乎面前的這個男生。

看着蘇餘裏發紅的眼尾和他全然依賴的目光，林歲言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洶湧愛意，不顧在場這麽多人，低頭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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