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個人喝完咖啡以後,就各自回了房間。外面的天有些陰,雲也壓得很低,悶熱悶熱的,似乎有一場暴雨要來臨。

裴聿禾通過微信和工作室的成員商量接下來的行程,他在這個島的一個月,整個工作室都帶薪休假了。回去以後當然要開始工作了,但是他并沒有安排的很滿。

不出所料,舅舅知道他就快要回來的消息,也給他打來電話。

“喂,舅舅,怎麽了?”

“小禾,你過段時間就該回來了吧。”

“是,大概還有一周吧。”

“我的意思還是這個公司你來接手,舅舅我也想退休了。我一個寫字兒的,哪兒會幹這種事兒,早晚砸手裏。我那兒子也在國外工作,沒打算回來。”舅舅本不是經商的人,一個書法家哪兒擺平這些事,也只是突然發生這些事情之後,暫時來穩定人心的。

“我知道,我回去以後會去公司的,但我肯定不會到裴東明那個位置,您最好看看有什麽您覺得合适的人選,我可以把我現在的股份全讓給他。”

“這個公司是你外公的,即使中間經了你爸…經了裴東明的手,我認為也不應該讓它到外人手裏。你想想公司要是到了外人手裏,能不能走下去還得另說呢。”

“我知道您不太想管公司這些事情,您平時寫寫字看看書,就過得挺滋潤,讓您管公司你也不開心,我也是這樣,您讓我突然管一個公司,沒準兒過幾天就破産了,那這公司誰都別要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再想想吧。”

“舅舅,您現在是不是不缺錢花,力誠也一樣……”裴力誠是裴聿禾舅舅的兒子,比他小了一歲。

“你這孩子怎麽說的話!”

“我說的是不是實話,我外公當初辦公司大部分原因肯定是為了賺錢,所以現在咱們家這些小輩們都可以靠着自己掙錢了,這公司還能有什麽用,更何況現在裏面的人都是裴東明選的,我想想他就心煩。”

“小禾,你不一樣了。前一段時間,只要有人提到他,你就控制不住情緒,那段時間我們都挺擔心你的心理狀況的。現在你能自己說出來,應該也是沒什麽大問題了。如果你這樣能感到很開心,不去再想那些煩心事兒了,也挺好,這公司不要也罷。”

“舅舅,最近麻煩你了,也讓你們擔心了,我回去以後會幫你一起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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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說什麽麻煩不麻煩,你開開心心的就夠了,別再讓他們的事情影響你的生活了。”

“知道了,謝謝舅舅。”

“行了,早點睡吧。”

“您也注意休息,公司不想管就先放那兒吧,我回去再弄。”

此時已經十一點了,裴聿禾結束和舅舅的電話之後,就趴到了床上,看着外面的海和天空,想着自己應該是想開了吧,還有自己這樣的決定應該不算自私吧。

與此同時,蘇屹也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北城的媽媽打來的。

“小屹啊,你還記得我上回和你說的張阿姨那個兒子嗎?”媽媽的電話從來不會可以寒暄,往往都是直接進入正題。

“記得,怎麽了?”蘇屹已經預想到之後的談話內容了。

“人家再過一周就該出國了,得過段時間才能回來,你這幾天要不要回來見一面啊。”

“媽,我可不可以不見吶。我才24,你現在着急有點早了吧。”蘇屹無奈的說着。

“是,你現在24,不大,你也不着急。我就是想讓你交點朋友,多個朋友就能多條路,你是能現在一個人,但是你總不能一個人活到老。”

“那我現在是奔着去交朋友的,人家以後有女朋友呢,人家要是結婚呢,我不能再跑過去打擾人家了吧,要是還去那不成第三者了,你可不是這麽教我的。等到七老八十,人家子孫滿堂,我一個人還找人家一家子吃飯。媽,你想想可能嗎?”

“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噎人啊。你現在就別想那麽多,先見見面再說。”

“就是這個理兒,我已經做好一個人過一輩子的打算了,人家肯定也看不上我。更何況張阿姨她兒子常年在國外,我要是跟他在一起,我是跟他出國,還是讓他回國,最後誰都不肯讓,再分手,結局都是一樣的。”

“你這孩子生下來就想着混吃等死,有不了大出息。”

“媽,這我說實話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想出人頭地,當你們的驕傲,但是我真的試了,我也改了,我就是沒辦法融入。”蘇屹的眼前漸漸模糊,她擡起頭看着天花板,不想在這時候哭出來,“那能怎麽辦啊,我這一輩子好像就是這樣了,沒有人能受到了我,我的世界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現在說的不是這回事,你趕緊想想要不要回來,我睡覺去了。”媽媽被蘇屹哽咽的聲音弄得自相矛盾,一個不常哭的孩子,被這些事擾的心煩,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

蘇屹挂斷電話以後,眼淚似乎止不住了,一直往下淌。她用被子蒙住頭,哭了一會兒,就把情緒調整正常,走到衛生間洗漱,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沒有生氣,眼神呆滞,蘇屹無奈的扯了扯嘴角,這似乎才是她的常态。

悲觀,茫然,無法融入。

蘇屹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機裏的照片。她習慣在完成一個作品之後拍下來,把這些照片放在一個相冊裏,偶爾翻出來看看。她其實現在腦子裏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但是還不敢去實行。最近媽媽真的催得有點緊,讓她更想退縮,她不想活在別人的規劃下。

蘇屹覺得自己再想下去,就會陷入一個怪圈,莫比烏斯環一樣讓她拘泥其中,索性下樓喝一點酒。

裴聿禾在床上看完了公司高層的檔案,又看了公司最近的走勢,有些累了。他決定下樓去海邊轉一轉,看一看深夜的海。一下樓就看到了蘇屹坐在地毯上,只開了一盞沙發旁邊的燈,一個人在喝酒。身邊已經有幾個空瓶子了,有之前剩下的,也有今天剛買的。

蘇屹擡頭看看他,就低下去繼續喝,她現在顧不了別人了,只期盼着裴聿禾可以快點上樓睡覺。

“你怎麽了?”裴聿禾看她這副模樣肯定是心情不好,沒有責怪,只是詢問。

“沒事兒,我就是想喝酒。”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說沒事兒,如果你心裏不舒服,可以說出來,別總憋着。”裴聿禾也坐在地毯上,在她身旁,奪過她手裏的酒瓶,語氣有些重。

蘇屹沒有發火,沒有把酒搶回來,只是當做什麽都沒聽見,又開了一瓶酒。

“怎麽了?你說出來,我在這兒呢。”裴聿禾感覺到蘇屹是真的傷到心了,語氣也放輕了。

“我媽變相叫我去相親,我不想去,她就說我混吃等死。對啊,我現在就是在混吃等死啊,沒工作,沒生活,我只能算是活着。”蘇屹手裏拿着酒瓶,磕在地毯上,垂着頭一字一句的說着。

“我對未來的規劃全是只有我一個人的,沒有人會願意走進我的生活,沒有人會願意了解我。我不是不想談戀愛,我只是不相信會有一個人到死都不厭煩我。我也相信婚姻,相信一生一世一雙人,像我爸媽那樣,我相信那些都可以發生,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蘇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完全像是耳語一般。

裴聿禾看着她這個樣子,有些心痛。他本來希望自己可以帶她走出陰霾,有些話也一直憋在心裏,現在好像不行了,他想要表達出來,他想讓蘇屹知道有人願意走進她的世界,他明顯感覺到蘇屹似乎也有這種想法。如果她只是想簡簡單單的活着,他可以陪着;如果她想要生活,他也可以陪伴着她一起去尋找,去探索生活到底是怎樣的。

裴聿禾把手放在蘇屹後頸上,輕輕撫摸着,“擡頭。”

蘇屹擡起頭,看着裴聿禾,眼神有點躲閃。裴聿禾的臉一點一點靠近蘇屹,咫尺距離,蘇屹卻忘了避開,眼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裴聿禾的嘴唇緩慢貼上蘇屹的,軟軟的帶着一絲酒的味道。蘇屹呆在原地,身體都僵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就這麽靜靜地停了一會兒,裴聿禾用牙輕咬蘇屹的下唇,輕輕的厮磨,放在她後頸的手也向上挪了一些,微微用力壓向自己。蘇屹沒有反應,完全僵住了,放任他的進一步動作。

直到裴聿禾伸出舌尖,似有若無的舔了一下她的唇瓣,那濕潤溫熱的觸感讓蘇屹一瞬間回神,大夢初醒一般。蘇屹把頭向後仰,推開了裴聿禾。

兩個人誰都沒醉,此刻的行為卻十分上頭。

裴聿禾忽然有些懊惱,自己這樣似乎太不是人了,怎麽明明沒喝酒,卻像是被蘇屹唇瓣上的酒味擾醉了一樣。

“抱歉。”是真心誠意的道歉。

蘇屹的關注點有些奇怪,并沒有在意他的道歉,“你不是和……你這樣對得起鄭昊嗎?”

“啊?”裴聿禾一時有些疑惑,而後又想起兩人之前演的戲,無奈笑笑,“我是直的,他…也是,我倆是發小,也只是發小。”

蘇屹突然腦子短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我先上樓睡了,晚安。”起身就往樓上跑,還差點被地上的瓶子絆倒。

“小心。”裴聿禾看着蘇屹狼狽的樣子,含着笑說,“晚安。”

裴聿禾将地上的空瓶扔進垃圾桶,沒打開的放回冰箱,又把其他東西收拾妥當,就回樓上準備睡覺了。

還沒上樓,裴聿禾聽到了雨聲。他走到窗戶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雷雨,裴聿禾把樓下的窗戶都關上了,又在上樓途中給蘇屹發微信。

「外面下雨了,記得關好窗戶,晚安。」

他躺在床上,想着剛才發生的事情。是出乎他的意料的,這一個吻似乎吓到了蘇屹,自己明天會和她講清楚。順利的話,一切水到渠成,以後他可以陪在蘇屹身邊;不順利的話,他完全可以放開了去追她,一個月、半年、一年,他都可以接受的。一顆沒有了情感的心,能夠被她燃起火花,他也會相信,一顆冷漠的心可以為他泛起波瀾。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蘇屹并沒給他解釋清楚的機會,就自己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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