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就好。”封修看上去也沒什麽為難她的意思。
“我只擔心喻小姐在這裏住的不習慣，能夠習慣就好。”
封修淡淡道:“我有個人的生活習慣，喻小姐能理解，就沒什麽關系。”
程立嘴角一抽。
他連忙接下話茬，笑道，“喻微，你們多相處就好。對了，你上次送我的茶葉很好喝，我還要謝謝你啊。”
喻微一呆。
她有點懵的看向程立，正想說什麽，封修卻已經站了起來。
“程立，來書房。”封修朝着程立示意一下。
他從喻微身邊走過，沒有再多給她一分注意。
程立沖喻微歉意的笑笑，也站起身，和封修一起朝着樓梯走去。
喻微呆了呆，有點糾結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晚上。
喻微修改着畫稿，反反複複的塗抹，最後忍不住放下筆。
她實在是懷疑，她讓程先生轉交的禮物，程先生送錯了。
喻微不知道程立也在，茶葉是早就準備好給封修的。程立的禮物，則是喻微臨時準備的。
把那件禮物送給程先生還好，送給封先生就有點......想到封修冰冷嚴厲的态度，喻微一陣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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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壓着事，喻微新章節的畫稿也不順利。
她幹脆放下筆，想到封宅的閣樓走走。
那裏可以看見夜空，一般少有人去，喻微白天也經常去那裏休憩。
謹慎的拿出手機，确認好封先生的位置，喻微出了房間，小心的朝着三樓走去。
二樓是客房，三樓是封修的卧室和書房，四樓則是閣樓。
喻微走上樓梯，踩在三樓的地毯上，小心翼翼的屏聲靜氣。
她知道封修現在在書房，更不敢打擾他，輕手輕腳的想去開三樓走廊裏的燈——走廊太暗了。
和一二樓走廊裏始終開着的夜燈不同，三樓是一片黑暗。
連走廊盡頭的窗戶都遮擋的嚴實，透不進絲毫光亮。
這種地方......喻微有點想退縮，但是她已經走到走廊裏，咬了咬牙，只想着去開了燈，再往回走。
喻微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着亮，摸索着到開關前。
啪嗒。
她按下開關，出乎喻微的意料，燈并沒有開。
走廊裏仍舊暗沉沉的，她不清楚怎麽回事，已經心生怯意，轉過身就想原路下樓。
還沒走出兩步，面前卻是一個奇形怪狀的生物——在黑暗裏，像是張開獠牙的巨獸，兇狠的注視着她。
“啊！”一聲短促的低叫壓在喉嚨裏，喻微腳下沒注意，直接絆跪在地。
手機跌落在地，手電筒的光也暗了下去。
她跌倒的姿勢剛好壓住左腳踝，一陣刺骨的疼痛。
喻微眼圈一紅，眼淚都盈了滿睫。
一只手按住腳踝，喻微無聲的跌坐在柔軟的地毯上，下意識的沒出聲，卻疼的輕微發抖。
這邊細微的動靜很快就被書房裏的男人察覺到。
房間門輕輕打開，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
喻微呼吸一窒。
她反射性的捂住嘴，努力屏住呼吸，在手機微弱的光線裏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的身影。
封先生看不見。只要她注意，裝作自己沒來過就好
喻微一點，都不想讓封先生發現自己在這裏。
封修站在原地。
他沒說話，也沒有轉頭看喻微的方向。
一時間走廊裏只有男人淺淡的呼吸聲。
喻微捂着嘴，小臉憋的通紅。
她靈機一動，小心翼翼的直起身，伸手一勾，拿到手機。
她輕輕的跪在地毯上，以膝行的方式，慢慢的，朝着樓梯口挪動。
眼角的餘光中，站在書房門口的男人沒有動。
喻微不敢放松，仍舊緩慢的朝着樓梯口挪去。地毯柔軟，她的動作沒有發出分毫聲響。
兩米，一米，半米。
三步，兩步，還有一步。
喻微揉了揉腳踝，仍舊有些疼，她無聲的抽氣。
應該沒事......她回房間休息一會兒，明天去買點藥按揉就好了，不會被發現端倪。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喻微手一抖，差點把舉着的手機又扔出去。
她克制着，死死的沒有吭聲，謹慎的擡頭。
封修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面前，正站在距離她兩三步的位置。
喻微幾乎是反射性的屏住呼吸。
男人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手機照射下的微弱光線。
封修準确的站在她面前，兩三步的距離。
“躲什麽？”
“你覺得我不知道你在哪裏嗎？”封修淡淡道。
他站在喻微面前，聲音冷淡嚴厲。
“還是你覺得，這麽明顯的呼吸聲，會聽不見？”
喻微頓了頓，心知自己想的太簡單，老老實實的低下頭。
“對不起......咳，封先生，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她嗓子有些啞，因為緊張，還幹澀着難以發聲。
“打擾您工作，我現在就下樓。”她撐着樓梯扶手站起身，身形還有些搖晃。
受傷的腳踝傳來一陣陣刺痛，喻微額頭上蒙了一層冷汗，卻固執的咬住唇，沒發出任何聲音。
封修皺了皺眉，敏銳地察覺到什麽。
“你的腳扭傷了？”他微微側頭，盡管視線沒能準确的落到喻微臉上，動作卻很明顯。
喻微一愣，沒料到封先生這個都能猜到。
“沒，沒什麽，小事。”她單腿支撐着，慢慢朝着樓梯下方挪。
封修還站在原地。他偏了偏頭，似乎在聽着什麽。
“封先生，您忙工作吧，我先下去，不早了......”
敬畏又有點怯意，稱呼都是敬稱。
“喻小姐，你等一下。”
他的語氣平淡，喻微卻一下子挺直脊背，像是被點名的小學生似的。
三樓，暗沉沉的黑暗中，封修站在樓梯口。
語氣平平，卻不容拒絕。
“過來。到書房，你需要上藥。”
——
“對不起，太麻煩你了，謝謝封先生。”
喻微坐在小沙發上，緊張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只能用手電筒的燈照着，打量着房間裏的擺設。
這是封先生的書房。
兩面都是高到天花板的書架，另一面是被窗簾拉的嚴實的落地窗。還有一面則是書桌。
落地窗前擺着柔軟的小沙發和茶幾，喻微正坐在這裏。
進書房比下樓回她自己的房間容易得多。
喻微沒能拒絕封先生，單腿跳着到書房，舉着手機照亮，找了沙發坐下。
直到坐下，她才徹底安定下來，有一搭沒一搭的揉着還微微刺痛的腳踝。
封修穿的是和白天一絲不茍的西裝不甚相同的衣服。
白色襯衣，煙灰色的馬甲。男人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線條流暢好看的小臂。
神色仍舊薄冷，看起來卻不是那麽不近人情。
封修站在書櫃前，停頓片刻，準确的拉開櫃門，找到醫藥箱。
他轉過身，把醫藥箱放在沙發上，翻開，找到藥酒。
喻微伸手想接，口中也說道:“謝謝。”
她的話沒有說完。
喻微眼睜睜的看着男人擰開藥酒，在她面前蹲下.身。
男人低下頭，手一伸，準确的按住少女細瘦的腳踝。
相接觸的地方，肌膚相貼的溫度溫暖到炙熱。
喻微猛然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抽回腳。
“別動，我要看看你的腳踝。”封修沒讓她亂動，手指扣住她的腳踝，輕輕按了按。
輕微的動作，卻還是傳來一陣刺痛。
喻微被刺激的輕輕抽了一口氣，一時間也忘了說話。
男人按揉确定過後就松開了手，把藥酒遞給喻微。
“上藥會嗎？”
“會，謝謝先生。”
喻微接過藥酒，她拆開包裝，正準備給腳踝上藥按揉，卻苦惱的發現拿着手電筒照亮，還要擦藥不太方便。
說起來，書房沒開燈，走廊的燈也是
喻微想起來這件事，連忙說道：“封先生，三樓的燈好像壞了。”
“壞了？”
“嗯，我剛才就是去開燈，沒打開......”
“沒壞。”
“？”
“三樓以上，本來就沒有設置燈。開關只是之前線路沒有改而已。”
封修淡淡道，“我不需要這些，沒有設置的必要。”
男人走向落地窗，把窗簾拉開半扇。
皎潔溫柔的月光鋪灑進來，讓書房裏的光線明亮許多。
封修站在陰影裏，看不清神情，姿态卻很熟練。
他看向喻微，語氣淡淡。“現在可以擦藥了嗎？”
“啊，嗯，謝謝您。”喻微回過神，連忙低頭借着月光擦藥。
擦着擦着，她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另一邊的封先生身上。
封修站在書櫃前，正在用手指撫摸着一本書的文字，思考着什麽。
喻微知道，這是盲文。整整兩個書櫃的書。全是盲文。
男人低垂的眉眼落入黑暗裏，看不清神情，氣息卻是平穩。
就算是摩挲着盲文來讀書，對他也像是沒有産生半分影響似的。
喻微有些出神。
封修再度走過來，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言簡意赅，“濕巾。”
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姑娘伸手接過，清亮的聲音傳來，帶着點不自覺的敬畏。
“謝謝您，封先生。”
明明只是八歲的年齡差，喻微在他面前卻像是面對長輩似的。
敬畏又懼怕，稱呼都是敬稱。
封修頓了頓。
他微微颔首，突然反問，“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喻微把藥酒放回藥箱，冷不防的聽見男人平緩冷漠的聲音。
“啊，好，您想問什麽？”
喻微擡起頭，緊張的看着他，幾乎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她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違反了封宅的規矩。
封修摩挲着手裏的書本。他擡眼看向喻微。
在這等壓力下，他終于開口詢問，“你很怕我？”
喻微有短暫的呆滞。
她有點沒反應過來封修的意思，卻立刻否認，“沒有，我沒有害怕先生，我只是不太習慣......”
結結巴巴，弱氣又心虛。
封修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
他漫不經心的把書放回書櫃。“可以，你怕我也沒關系。”
喻微怔愣的看着他，半晌都找不出反駁的話。
不是......真有人會這麽覺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