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喻微鼓起勇氣看着封先生。
她其實也不是特別确定。只是看到封先生的模樣，多多少少猜到一些。
封修沒有擡頭。修長好看的指尖仍舊輕撫着放在腿上的資料報告，半晌，他才淡淡開口。
“這些事是公司的事情，和喻小姐沒有多大關系，大可不必費心。”他說着，又低下頭，翻過一頁，态度冷硬的不近人情。
喻微怔了怔，讪讪的坐回原位。
經過剛才尴尬的對話，喻微對封修的敬畏程度直線上升。
“對了。”拿着文件資料，封修頓了頓。
喻微瞬間緊張起來。她挺起胸脯，努力若無其事。“封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你上次送的禮物。”封修似乎有短暫的遲疑，不過很快就開口。
“是陶瓷制品？看起來是你比較喜歡的。”他的态度仍舊從容不迫，慢條斯理道，“不過，還是感謝你的這份心意。”
喻微睜大眸子。
她送的......活潑可愛的兔子與小鹿的陶瓷制品。
喻微親手捏出來的，她原本打算送給程立的擺件。
原本是喻微的插畫繪本《兔子與鹿的圓舞曲》的附贈禮品，喻微迫于無奈，先拿過來送給程立，她覺得程立會喜歡。
沒想到不太巧的送到了封先生手裏。喻微也知道這有多違和。
喻微有點尴尬的笑起來，又有些忍不住的辯解:“我知道......抱歉，這個制品是我很喜歡的繪本裏面的，還是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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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挺喜歡的。《兔子與鹿的圓舞曲》，喻微連載了接近兩年，繪制了一個又一個生動的畫面。
封修沒有說話。他似乎怔了一下，還沒開口，手邊的手機卻響了。
封修拿起手機接電話，喻微坐在一旁，還惦記着自己繪本的事情。
喻微的繪本連載已有兩年，中間也出版過幾次。
即将出版的下冊，喻微前兩天才收到樣版，她很喜歡，還要上微博宣傳一波。
“知道了，嗯。”
喻微轉過頭，看見封修神色有幾分不虞。
“喻小姐，晚上可能要麻煩你在外面用餐。”他轉過頭，蹙着眉，看向喻微。
“林宅的幫傭臨時有事情，來不了，公司晚上還要加班。”封修淡淡道。
“只能麻煩你晚上和我一起在外用餐，然後到公司去。抱歉，你介意嗎？”
封先生說話冷淡，自帶上位的氣場。就算态度良好，喻微也是條件反射的搖頭。
“沒關系，我都行。”喻微攥緊背包，正襟危坐，“我怎麽都可以。”
封修點了點頭，把腿上的文件夾合上，偏頭問她，“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沒有，我吃什麽都可以。”喻微趕緊說。
封修略一點頭，又打了兩個電話，安排人定下地點。
封先生選擇的地方是一家老牌的中式餐廳，喻微也和父母一起來吃過兩次，味道很好。
喻微抱着背包下車，看見封先生正站在車邊。
她略略一頓，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封先生目不能視的問題。
只是有了之前被斥責“多管閑事”的行為，喻微一時間也有些躊躇。
封修沒沉默多久。他側過頭，對喻微道：“你不進去嗎？”
喻微一愣，連忙點頭。“我進去，我現在就進去的。”
她說着，自以為理解了封修的意思，走在封修前面，腳步聲微重。
喻微踩在地毯上，注意着發出的動靜，只恨不能蹦蹦跳跳的進餐廳。
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忍不住眼角的餘光瞥向身後。她知道封先生的聽力很好，細微的動靜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這樣算不上冒犯吧？自己應該沒領會錯意思才對。
喻微心不在焉的轉過頭，卻看見封修還站在門口，略帶無神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男人嘴角微微抽動，像是在忍耐着什麽，神色中頭一次出現了複雜的情緒。
喻微甚至以為自己看錯。
他快走兩步走到喻微身邊。
“走吧，你不用......等我。”封修淡淡道，中間還是頓了頓。
在喻微有點懵的視線裏，男人輕松的越過障礙物，在侍應生恭敬的指引下往裏走，動作流暢自然。
喻微：“......”
她緊跟着封先生走進餐廳，一聲不吭的坐在封修對面，頭恨不得埋到桌子底下。
封修坦然自若的點餐，還把菜單遞給喻微。他的表情不多，更多時候都是平淡。
等待上菜的間隔，喻微看了看餐廳。
這個點，餐廳的人并不少。
喻微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旁邊是一家人，正在聊天談笑。
喻微聽到那邊小孩子的笑聲，看過去，卻發現對方也在往這邊看。
那家人有一對子女。此時，那個紮着公主辮的小女孩正盯着這邊。準确說，是看着封修。
“媽媽，那個叔叔是不是看不見？”小女孩清脆稚嫩的童音，還帶着濃濃的好奇。
女孩好奇的看着這邊，拉着她母親的手晃了晃。
她的聲音吸引了父母的注意。男孩坐在父親這邊，聞言也看過來。
“別亂說。”小女孩的母親看過來一眼，連忙拉住她，低聲呵斥。
“那是別人叔叔的事情，你這麽說不講禮貌。”女人說道，拉住小女孩不讓她亂跑，避開了喻微的目光。
“就是瞎子！”小男孩不甘示弱，“媽媽你看，他看不見！他眼睛是瞎的！”
他話沒說完，就被身邊的男人捂住嘴。中年男人尴尬的沖喻微笑了笑，目光裏不自覺的透露出幾分不自然。
喻微微微蹙眉，心裏有些不舒服。盡管不是對她說的，也不是有意，這話也過分了。
再怎麽不懂事......喻微不再去看，轉過頭來，卻有一瞬間愣神。
封修絲毫不受影響的在處理資料，對耳邊的聲音置若罔聞。
男人把資料整理整齊，又随性的解開袖扣，挽起袖口，全程神色都不見分毫變化。
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
喻微看着封先生，咬了咬唇。這樣風輕雲淡的态度，反而讓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多餘。
飯菜上桌，封修似乎察覺到喻微的心不在焉，突然開口：“你不必介意。”
“像是這種事不是很常見嗎？”封修輕描淡寫的反問。
他反倒對喻微态度禮貌，漫不經心的安慰着，“這種事會發生很多次。打擾到你吃飯了嗎？抱歉。”
喻微的眸子倏然睜大。
她眸子顫了顫，才搖搖頭，接着說，“沒關系，沒打擾我，一點都沒有影響。”
她看着男人波瀾不驚的樣子，忍不住小聲接道：“其實也有好心人......也有會好事的。”
習慣這種事怎麽來說都不是愉快的。
喻微敬畏的看着封先生，難以相信他是如何在車禍後短短的四年內做到如今的樣子。
但是喻微也覺得有些微妙的不對勁的地方。事情不全是這樣的。
她話音未落，就看見面前的男人伸手夾了菜。
“不需要，我自己就能做到。”封修的語氣驟冷，輕描淡寫的提醒。
“喻小姐，你過問太多了。”
喻微明顯感覺到他話裏的冷意，不再吭聲。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封先生流露出這麽多情緒，雖然并不是好事。
喻微有點出神。
說到底，她是關心的有些多。實際上封先生并不需要這些，他也如自己所言，一個人就能把所有事情處理好。
晚餐在安靜甚至有幾分尴尬的氛圍中度過。
等到封先生恢複了一貫的禮貌冷淡詢問她“有沒有吃好”的時候，喻微也是下意識的應下來。
吃過飯，喻微站起身，和封修一起朝着出口走去。封修對這裏的路線很熟悉，行走之間絲毫看不出異樣所在，喻微走在他身邊，卻還是下意識的注意着他的動作。
面前的出口近在咫尺，從這個拐角出去就是。拐角處擺了一盆富貴竹，養的很好，竹子青翠。
喻微眼看着封先生往前走去，絲毫沒有繞過這盆盆栽的意思。
她看了眼門口，突然意識到封先生并不知道那盆富貴竹的存在。
喻微也依稀記得，上次她過來吃飯的時候也沒有見到過這盆富貴竹，大抵是這兩天新添的觀景。
喻微下意識的往前走一步，攔住前面的男人，伸手，輕輕拽住他的袖子。
被她拽住的男人頓了頓，站在原地沒有動。
喻微臉色漲紅，想說什麽，又卡了殼。
封先生剛才那麽冷淡的說着“不需要”的模樣，喻微還記憶猶新。
她沉默半晌，才一聲不吭的拉着封先生的袖子，把他往旁邊扯了扯。
封修很配合的被她扯到身邊，微微偏頭，視線沒落到她身上。
“那個，我們走吧，封先生，我系鞋帶。”喻微靈機一動，蹲下.身，認認真真把鞋帶扯散，重系一遍。
封修眉梢一挑，難得的，有幾分無言。
他不動聲色的伸手碰了碰剛才繞開的地方。手裏輕微的摩擦觸碰足以讓他猜到那是什麽東西。
男人沉默的抿緊唇角。
就算是到現在。封先生也從沒考慮過，他前面否認的話後面卻驗證了是什麽情況。
喻微沒察覺他微妙的心理變化。
她認真的系好鞋帶，重新站起來，對封修禮貌道，“好了，封先生，我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