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餘藝不是魔物,對魔物的事情知道的也少,所以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沒有做卷子,也沒有坐在上課的位置上上課,而是拿着一本顧眠給她的書,坐在沙發上看,偶爾聽到顧眠講的內容覺得有趣,就會放下書來聽一聽,然後又接着看書。
餘藝看的書都是比較簡單易懂的科普類書籍,還有給魔物幼崽的啓蒙教材。
想要猜出她是不是魔物,并不難。
餘藝不知道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會不會給顧眠帶來麻煩,聽到封見覺這麽說,她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擡頭看着封見覺,不語。
封見覺卻從中得到了答案,切了一聲,“放心,不會有人趕你走的”他說:“顧眠除了頭一天給我上課,之後每次都是上完一小時課就走,留都留不住,但是她今天給我們上了兩個小時的課,以後每次的課程也都會是兩個小時。”
封見覺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最後一句話是:“就為這個,我們也不會趕你走。”
餘藝一愣,她才知道原來顧眠給他們上課一次只上一個小時,也是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課程才變成了兩個小時。
多出來的一個小時,是為了能讓她這個不是魔物的普通人留在這裏旁聽,不被任何魔物的反感與排斥。
餘藝的手掌拂過泛黃的紙頁,她低頭想了幾秒,随後又一次投入到了書本中,注意力比之前還要專注,還要用心。
等到今天的課程結束,顧眠收拾東西離開,學生們依舊是賴在這裏不走,但也和顧眠保證了,明天周一,他們一定會按時回學校上課。
顧眠和餘藝離開的時候,艾麗也跟了上來,在電梯裏,艾麗懇求顧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的父母,顧眠答應了她。
“她們感情真好。”走出小區,餘藝對顧眠這樣說道。
“嗯。”顧眠對此不感興趣,只說:“走吧,去吃飯。”
餘藝:“去我那吧?還是我下廚。”
顧眠想了想昨天吃的晚飯,欣然同意了餘藝的提議。
飯後,餘藝還用刨冰機做了飯後甜點,等吃完刨冰,顧眠才離開餘藝的住處,去看望佘桔和雷以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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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佘桔身上的事件有些特殊,佘桔的家人因此謝絕了所有的上門探視,顧眠沒辦法用正常手段去探望,只能悄悄地潛入。
佘桔就在自己家修養,管理局在佘桔家附近安排了人手進行保護,但顧眠還是很輕易就進入到了佘桔家裏。
她站到了佘桔的床頭,佘桔正好在午睡,一頭蛇發都乖巧地趴在枕頭上,看着竟有些可愛。
顧眠在佘桔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一只閉着眼的蛇發,被摸的那只蛇發被吵醒,睜開小黑豆似的眼睛,看着顧眠,還吐了吐蛇信子。
“抱歉,吵醒你了。”顧眠問蛇發:“她最近還好嗎?”
蛇發沒有動,看着就像是一只假蛇。
顧眠本來就沒覺得能從蛇發這裏得到回應,因此也不失望。
美杜莎的每一只蛇發都是有自我思維的獨立個體,但它們有着唯一的共性,就是對主人的忠誠。
不然就蛇這種生物的性格而言,美杜莎想不滅絕真的很難。
顧眠還在離開前對佘桔使用了醫療檢測魔法,結果不錯,佘桔這幾天在家吃好喝好,還胖了。
研究所的經歷并沒有影響她的生活。
真是太好了。
顧眠安心離開。
沒過一會兒,一個矮小的身影輕輕推開佘桔的房間門,走到了佘桔的床邊。
矮小身影和之前的顧眠一樣在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顧眠之前摸醒的蛇發。
蛇發吐了吐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矮小的身影歪了歪頭,嘴裏居然發出了和蛇一樣的嘶嘶聲。
矮小身影和蛇對嘶了半天,終于吵醒了閉眼睡得正香的佘桔。
佘桔翻了個身,睜開眼看到床邊的矮小身影,聲音迷糊道:“佘柚你幹嘛呢?”
矮小身影晃了晃垂在床邊的雙腿,十分自然地回了一句:“沒幹嘛,進來看看你有沒有做惡夢。”
佘桔閉上眼,聲音含糊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聲音越來越小,竟是再度睡了過去。
佘桔的親妹妹佘柚停下了晃動的雙腿,沉下的眼眸帶着不符合她年齡的沉靜,小手動作輕柔地拂開了企圖打擾佘桔睡覺的一只蛇發,自言自語道:“一點防備都沒有,和三歲小孩有什麽差別?”
睡着的佘桔自然不會回應佘柚,佘柚自言自語:“姐姐,很快就放暑假了,到時候請你的同學來家裏玩吧?”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佘柚自己一個人的聲音——
“特別是你那位舍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我會替你,好好招待她的。”
佘柚大大的眼睛裏沒有這個年齡的孩童該有的純稚,只有透着絲絲涼意的陰沉。
周日下午的英中已經有學生陸續返校。
顧眠和外公外婆說了一句,就提前回到了校園,然後才去了特殊班專用的醫務室,看望雷以澤。
佘桔那邊不好直接上門,雷以澤這邊就不一樣了,雷以澤是老師,還是高二特殊班的班主任,“沉冤得雪”之後他被傀儡師操控綁架,目前重傷在床的消息被陸續公開,有不少學生去看望他,顧眠只能算是來的比較晚的一個,并不起眼。
特殊班的醫務室離教學樓很遠,但是離圖書館很近,四周一片樹木環繞,十分隐蔽,主要也是防止普通師生闖入。
顧眠到了醫務室門前,敲響了醫務室的大門。
“請進。”門內響起校醫的聲音。
顧眠推門而入,還沒看到校醫,就聽到對方說:“又是來看雷以澤的是吧?那邊簾子遮住的床位就是,自己去看,記得保持安靜。”
顧眠順着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老師坐在桌前,拿着手機頭也不擡。
校醫盯着手機屏幕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專注,顧眠以為對方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沒有再去打擾他,直接走向了被簾子遮住一半的病床。
雷以澤躺在病床上,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按照封銘的說法,雷以澤身體上的傷已經經過修複,除了醒不過來,其他都沒什麽大礙。
然而顧眠始終記得張思廣對廖可可的稱呼——瘋女孩。
連張思廣這樣的人都承認對方是個瘋子,那一定是真的瘋了。
顧眠擡手将拉了一半的簾子徹底拉上,擡手往雷以澤身上扔了整整一打的醫療檢測魔法。
雷以澤身上的指标都顯示出了一個正常的數值,曾被剪去的影子也已經回來,完好無損,顧眠這才稍稍放心。
現在的問題就是雷以澤遭受的精神損傷,這個精神損傷并不是指心理方面,而是指大腦方面。
偏偏這也是顧眠陌生的鄰域。
簾子被人拉開,原本坐在桌邊玩手機的校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顧眠這邊,對着浮現在半空中的檢測結果十分輕浮地吹了一聲口哨。
并誇贊道:“很全面的檢測手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天族呢。”
顧眠絲毫不心虛:“謝謝誇獎。”
校醫笑着眯起了眼:“你叫什麽名字?”
顧眠:“顧眠。”
“原來你就是顧眠啊... ...我聽說過你,擁有記憶傳承的返祖精靈。”校醫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後轉動椅子面向顧眠,“我早就想去找你了,想問問你,得到傳承的感覺怎麽樣?”
顧眠看了看沉睡中的雷以澤,然後又看向校醫,回答道:“一般。”
“一般嗎?”校醫笑道:“可我怎麽覺得,各種族的世家,都被你折騰得挺熱鬧的。”
顧眠:“嗯?”
校醫一臉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的樣子,解釋道:“啊,是這樣的,我除了在學校工作,同時也兼職幾個家族的家庭醫生——你知道的,魔物去不了醫院,大家族一般都會請天族做家庭醫生——所以我對你的事情知道一點。你放心,真的只是一點,而且我和那些家族簽訂了契約,不會随便把事情說出去。”
顧眠看着校醫:“所以?”
校醫笑笑:“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你挺聰明的,知道在自己的價值徹底暴露之前,提前為自己找到庇護。這可不是一個學生會想到的事情,那些傳承記憶,一定對你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吧?不僅僅是指學識方面,還有性格,以及為人處世方面。”
他還感嘆了一句:“要是管理局聰明一點,打着保護你的名義把你控制起來,也就沒有那些個家族什麽事了。”
顧眠... ..有點懷疑眼前的魔物到底是不是天族。
不一樣,太不一樣了,她從來沒有見過說話這麽綿裏藏針的天族。
她認識的天族都是溫柔的,體貼的,思考方式十分“正常”的,友好到令人無法心生惡意的存在,就算生氣也是直來直去。
但眼前這個天族不是,比起天族,顧眠覺得他像魔族多一點,敏感,詭秘,且十分擅長挖掘藏在蛛絲馬跡中的黑暗。
顧眠沉默了一會兒,問了一句:“你是... ...混血?”
校醫沒想到顧眠會問這個,愣了愣之後突然笑出聲,回答道:“是啊,我是混血,天族和魔族的混血,很明顯嗎?”
顧眠:“嗯,性格不太像天族。”
校醫擡頭看向顧眠:“這也是傳承記憶裏說的?”
不,見得魔物多了,自然就會發現這一點,但顧眠還是“嗯”了一聲,說道:“血統對一個魔物的影響挺大的,很少天族會像你這麽另類。”除非是受過什麽大刺激。
比如天譴大陸那些針對顧眠的精靈,他們也是因為被顧眠刺激得夠嗆,才會一點都不于世隔絕,天天想着找顧眠麻煩。
“傳承記憶果然很有意思,可惜了管理局都是廢物,白白把你給錯過了。”
顧眠發現,眼前這位混血的天族,真的對管理局很有意見,十句話裏面,總有一句是在罵管理局的。
但顧眠回想了一下回來至今發生的事情,發現确實如此。
她對外是一個返祖的精靈,得到了傳承記憶,可管理局卻沒有絲毫表示,她只能通過封銘接觸各個種族的世家,為自己安排後路,以免未來被人當做無主的寶藏,毫無自由地被人分割——就算顧眠不把這個世界的魔物放在眼裏,麻煩太多也是會讓她覺得厭煩的。
封見覺和她先後遭到傀儡師襲擊,管理局幾乎沒有什麽反應,一直都是被學校和封家推着走,篩查可疑的傀儡師,确定嫌疑傀儡師廖可可,連夜抓捕廖可可,這其中都能看到封家的手筆。
衛嘉琦的事件裏也是輕易就被封銘打發了,研究所死了這麽多人,他們很在意犯人,可卻完全沒能查到她頭上,也不去找研究所廢墟裏的研究資料,以挖出更多地下組織的線索。
用一個字形容管理局——廢。
可也就是這麽一個廢到不行的管理局,居然儲存着幾乎所有已知魔物的資料。
沒有世家打算替代管理局,卻也沒有哪個種族真的把管理局放在眼裏。
就連龍族封家,都沒有取代管理局的意思。
顧眠側頭看向窗外,她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學生,曾經作為統治者的職業病讓她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還算和平的世界,在勢力平衡方面居然會比天譴大陸還要難以言喻。
而造成現狀的源頭,就是因為沒有足夠強大公正的勢力作為定海神針權衡各方。
天譴大陸信奉弱肉強食,不問三觀不問過往,誰的拳頭大誰說話,所以反倒顯得幹淨清爽。
這裏不同,這個世界的主體是普通人,生存在這種環境下的魔物也受到了影響,注重武力的同時也注重法律道德。
因此,各種族世家林立,管理局空有頭銜卻無法鎮壓,而有武力鎮壓的世家,卻又師出無名。
亂,但也很有意思。
顧眠拉來一張椅子坐下,之前某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顧眠問校醫:“老師怎麽稱呼?”
校醫挑了挑眉,總覺得顧眠此刻給人的感覺和原來有些不太一樣,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反正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感覺,但他還是回答了顧眠:“童念。”
顧眠突然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那條關于封銘的帖子,上面提到過封銘的兩個好友的名字縮寫,一個是lyz——雷以澤,還有一個是tn,該不會就是童念吧
顧眠問:“你和封銘?”
童念:“同學。”
果然。
顧眠拿出手機朝校醫揮了揮,問道:“那麽童老師,我有個群,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加進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