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稱作怪物的顧眠也在打量眼前的器魂。

女孩手上那把奇奇怪怪的武器,應該就是她本體的映射,金屬材質,邊角有些不起眼的白色磕痕,武器上鑲嵌着深藍剔透的寶石,水系。

水系和植物系一樣有治愈作用,但水系在治愈方面的功效比植物系要弱很多,在物理攻擊方面和火類似,還能衍生出不少其他的攻擊手段,比如操控人身體裏面的水分,比如利用空氣中的水結合光影制造幻影。

這麽一來,走廊盡頭突然出現的房間門,和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水聲就都有了解釋。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女孩竟然直接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顧眠面前,手中的武器也直接撞到了顧眠拿出的那一把通體漆黑的唐刀上。

女孩被震得虎口發麻,但也只是退了兩步,随即又沖向了顧眠。

她們幹脆利落地過了兩招,基本都是女孩揮舞着武器攻擊顧眠,被顧眠游刃有餘地擋下。

封見覺不想拖後腿,等身體緩過來,就抱着沐澈起身離開了浴室。

女孩兩次攻擊之後就停下了手,她皺着眉頭,沒有看顧眠,而是看向顧眠手中的唐刀。

“嗯?要打聲招呼嗎?”顧眠開口。

女孩遲疑,她不确定顧眠是在和誰說話,因為現在,這裏除了她和顧眠,還有一個器魂。

“随意。”稚嫩空靈的聲音伴随着濃濃的困意,一個看起來和顧眠很像的少年出現在了顧眠身邊,一手拽着顧眠的衣角,一手擦着酸澀的眼睛。

少年有一頭白色微卷的短發,身上穿着黑色且尺寸寬大的襯衣長褲。

顧眠看到後愣了一下,開始反思。

器魂會反應自己主人的心理狀态。

顧眠把自己的器魂當做家人,所以器魂長得就像顧眠,顧眠從天譴大陸回來之後就放松了神經,因此器魂一直都處在閑散困倦的冬眠狀态,從未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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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此刻出現在顧眠面前的器魂和以往還有那些不同,那就是顧眠的器魂原本穿的都是天譴大陸的服飾,基本是顧眠當天穿什麽,器魂身上就會出現同款男裝。

可現在,器魂身上出現的黑色襯衣長褲,分明就是封銘最常穿的服飾。

顧眠尋思着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和封銘走得太近了。

器魂與主人多少有些心電感應,察覺到來自顧眠的微妙情緒,少年先是擡頭看了看顧眠,然後又看向女孩,略一點頭,淡淡道:“我叫夜燭,因為我很白的關系,主人平時都叫我小白,你也可以這麽叫我。”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散而空,兩個器魂的外表都特別幼小,因此現場情況看上去有點像是幼兒園小孩交朋友。

女孩:“... ...”

兩雙過于漂亮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女孩突然道:“我沒有名字。”

少年:“哦。”

女孩:“你不是白色的。”

少年:“是白色的,只是這個形态是黑的而已。”唐刀是近戰武器,容易沾血,有段時間沾血太多染上了淡紅色弄不掉,顧眠就幹脆把這個形态煉成了黑色。

女孩:“你還有別的形态?”

少年:“有。”

女孩:“你看起來很弱。”

少年:“比你好點。”

女孩皺眉,拿着武器往前了一步。

少年手中凝聚出了一把黑色的唐刀,和顧眠手中的唐刀一模一樣。

少年很矮,唐刀比少年高出很多,看起來有些滑稽,可當兩個器魂交手,火花四濺,少年和女孩打了個不相上下。

兩個器魂,動作靈活飄逸,如同兩只鬼魂,時而閃現時而消失,每一次碰撞,都能在空氣中撞出好聽的金屬铿锵聲,并伴随着迸裂的火花,殺意十足。

他們在短短的時間裏交手數次,顧眠為了不礙事,也退出了浴室,還順帶在浴室門口拍下了第二個擴充魔法,方便兩個器魂的發揮。

兩個器魂打得難舍難分。

顧眠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轉身走向了坐在床邊的封見覺。

封見覺出來之後就把房間燈給打開了,還把沐澈放到了離浴室最遠的床上,扒掉了沐澈濕透的衣服,給沐澈披上了被子,此刻正在檢查沐澈的身體,想把沐澈叫醒。

顧眠在床邊站定的同時,沐澈也醒了,他發出咳嗆的聲音,如同溺水一般。

封見覺一愣——人魚... ...溺水?

顧眠彎下腰,把封見覺扔在地上的沐澈的衣服撿了起來,用指腹搓了搓。

人魚不會溺水,至少不會被普通的水淹死,但蘊含了魔法元素的水例外。

蘊含了魔法元素的水就像是活的一樣,在人魚體內造反作亂,也難怪沐澈作為人魚會溺水。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開門的人是封銘,封銘直接走進房間,身後還有幾個“小尾巴”,但因為不敢進來,“小尾巴”們只能趴在門邊,往裏面看。

他們看到房間裏的顧眠後就松了一口氣,但聽見沐澈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又把心提了起來。

——沐澈怎麽了?

趕來的同學們縮在門口,不安而緊張。

封銘走向顧眠,還抽空看了一眼幾乎要被拆掉的浴室。

“他們是?”封銘問。

“器魂。”顧眠給出答案,手一松,沐澈的衣服又落到了地上,發出啪嗒的輕響。

“白色頭發那個是我的器魂,另外一個應該就是導致度假村出事故的源頭。”顧眠看了一眼沐澈,确定對方只是溺水,如今已經沒什麽大礙後,就走向了浴室,聲音聽起來還有些苦惱:“明天的課程內容又得換了。”

顧眠在浴室門口站定,手一揮關上了房間門,隔絕掉了門口那幾個學生的視線。

浴室內,小白攻擊女孩的速度越來越快,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淡漠,最後一擊,女孩被砸進浴缸,唐刀沾了血的尖端落在了對方的脖頸上,只要再一用力,就是鮮血四濺。

但是小白沒有動手。

他察覺到什麽,微微皺起眉頭,側頭看向一邊的洗手臺。

浴室內空間被擴充,洗手臺也因此離浴缸很遠,洗手臺上有一面很大很大的鏡子,沐澈就是從這面鏡子裏被拉出來的。

此時此刻,鏡子裏出現了另一個女孩。

不對,是一個和女孩長得一摸一樣的男孩。

男孩有一頭金色的短發,身上穿着和女孩很相似的衣服,不過不是公主裙,而是紅襯衣黑馬甲加及膝短褲。

男孩在鏡子裏,手裏還握着一把和女孩的武器一模一樣的刀。

兩把刀合在一起,就是一把完整的剪刀——

女孩和男孩是一對雙生器魂。

小白會停手當然不是因為男孩的出現,而是因為男孩出現的同時,鏡子裏還出現了一個人。

準确的說是一個人加一只貓——

是餘藝和黑貓。

餘藝和貓如同溺水了一般在拼命掙紮,餘藝脖子上的項鏈出現了裂痕,顯然是已經觸發過一次了。

但項鏈附帶的空間傳送沒有啓動,因為男孩通過觀察剛剛發生的事情,确認了項鏈的功效,并且切斷了鑲刻在項鏈上的空間傳送魔法,防止顧眠被傳送過來。

擁有器魂的顧眠在觸碰走廊上的畫後便猜到了是器魂在作怪,但是她沒想到,在度假村搞事情的器魂居然有兩個。

器魂假扮封銘引開自己的理由也變得清晰起來。

因為整個度假村,只有餘藝一個普通人,器魂引開她,是想對餘藝下手。

顧眠的茶色眼底倒映出餘藝和黑貓痛苦的模樣,唇角的淺笑凝固成了冰冷的弧度。

黑色的風刃夾雜滿是尖刺的荊棘,氣勢兇猛地沖向鏡子,将鏡面砸了個粉碎。

男孩不見蹤影,可空氣中依舊能聽到餘藝和黑貓痛苦掙紮的聲音。

封銘收回風刃,顧眠收回荊棘。

和沐澈不一樣,男孩和餘藝都不在鏡子裏,而是在別的地方,只是通過鏡子,在威脅他們。

顧眠心念一動,小白直接将唐刀紮進了女孩的脖頸,手腕一轉,便将傷口攪了一圈,女孩疼得四肢抽搐,卻因為傷了脖子,連慘叫都做不到。

空氣中餘藝和黑貓的掙紮聲終于停歇,男孩的聲音響起,帶上了憤怒與恐懼:“住手!”

顧眠絲毫沒有和對方協商的意思,說出的話語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把我的朋友,還給我。”

擲地有聲,絲毫不像是被威脅的那個

男孩本就膽小,思考方式也直白,他不敢拿自己的姐姐賭手中一人一貓在顧眠心中的地位,所以他沒有猶豫,直接在浴室裏現形。

被他控制的餘藝和黑貓也出現在浴室,落在了地上。

顧眠和封銘分別跑向餘藝和黑貓。

男孩也奔向了自己的姐姐,手中的刀朝着小白毫不猶豫地揮了過去,被小白輕而易舉地擋下了。

小白也很驚訝:對方比他想象的要弱很多。

小白拔出紮進女孩脖子裏的刀,一個閃身到男孩身後,手一推,就把男孩推進了浴缸。

男孩摔在女孩身上,聽到女孩痛苦的嗚聲,顧不上小白,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給女孩治療傷口。

另一邊,封銘意外地發現黑貓幾乎沒怎麽受到傷害,只是被水嗆到,問題不大。

而顧眠那邊的情況就很不好了,餘藝暈了過去,呼吸也停了。

顧眠一邊控制着餘藝體內蘊含魔法元素的水,幫助餘藝吐水,一邊給餘藝做胸外按壓。

... ...她會死嗎?

不,她不會。

所以你就放任,讓她遭遇剛剛的一切?

顧眠咬牙,她知道餘藝一定會活到穿越,可就算知道,她也無法平靜下來,不是擔憂歷史有變,而是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她沒辦法像朵小白花一樣裝模作樣去懊悔自己為什麽沒有保護好餘藝,因為她多少猜到了,她猜到餘藝會有此一遭,所以她才會輕易離開餘藝,讓餘藝陷入危險。

不然餘藝不會怕水,不然餘藝無法得到自己的記憶。

說到底,餘藝會瀕死,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顧眠有點後悔了。

安撫着黑貓的封銘站在顧眠身旁,突然就打了一個冷戰。

他低下頭,看到顧眠正在救治昏迷中的餘藝。

低垂着眉眼的精靈面容漸漸變得冰冷起來,剔透的碧綠眼眸如同冰塊,散發着絲絲寒氣。

封銘心頭一慌,等反應過來,他已經在顧眠身邊蹲下,一手抱着還處于驚慌中,死死貼在自己身上的黑貓,一手從前面繞過顧眠的肩膀,将顧眠攬進了懷中。

顧眠如同被驚醒了一般,微微側頭,臉頰觸碰到了封銘的胸膛。

顧眠眼底的涼意并沒有褪去,但她也沒有推開封銘,而是轉回頭,看向雙眼緊閉的餘藝——比起後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将死之人,算不算是這個世界的人呢?

顧眠停下了治療魔法,使用了記憶拷貝,因為不想推開封銘,顧眠沒有像之前那樣将自己的額頭靠到餘藝額頭上。

她只是握着餘藝的手,閉上了眼睛,一點點,艱難地,将自己的記憶塞到了餘藝腦子裏。

記憶拷貝完成的一瞬間,顧眠再度使用起了治療魔法,植物元素如同被捅了蜂巢的蜜蜂,朝着餘藝一擁而上。

顧眠一時間沒收住,等餘藝恢複了心跳,發紫的唇色恢複正常,顧眠擡頭才發現,這個被施展了空間擴充的浴室在溢散的植物系元素的影響下,已經變成了一片綠色。

牆壁地面天花板爬滿了藤蔓植物,小白抱着唐刀坐在浴缸邊上,看守那對雙子器魂。

封銘還蹲在她身側,只是已經松開了手,和顧眠拉開了距離。他懷裏還抱着黑貓,黑貓受到自然元素的影響,已經被徹底安撫,甚至因為疲倦睡了過去。

顧眠的視線從封銘胸口挪開,心底出現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浴室外的房間裏,醒過來的沐澈安靜地坐在床上,眉頭緊鎖:作為人魚,在控制水系元素方面輸給一把剪刀的事實讓他很挫敗,。

封見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環臂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受到影響變成植物園的房間自然是不能再睡人了。

顧眠叫醒封見覺,讓他幫忙,把還沒醒來的餘藝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封見覺把人抱走,還去一樓大廳找前臺多開了一個新房間,回來把沐澈也帶走了。

走的時候嘴裏還很不耐煩地念着:“你到底有完沒完?不就是輸給一把破剪刀嗎?值得這麽耿耿于懷,再不睡小心勞資直接把你打暈。”

就很兇。

門口還候着一群同學,沐澈跟在封見覺身後出了房間,他們不敢找兇巴巴的封見覺,看到沐澈,連忙圍了上來,問東問西。

封見覺很不耐煩地釋放龍壓,沐澈也說自己很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這才讓同學們不再追問,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新開的房間在樓下,封見覺先一步走到了電梯前,按下按鈕之後就在那等着沐澈,結果電梯來了沐澈還沒走過來,封見覺就邁開步子折了回去,在沐澈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扛起,進了電梯。

沐澈:“……”

封見覺清場後,房間裏只剩下顧眠、封銘、黑貓,以及坐在浴缸邊的小白和浴缸裏的器魂雙子。

顧眠走到浴缸前,打了一個響指,小白擡手一揮,削掉了男孩的手臂。

男孩發出慘叫,女孩也在呆滞了瞬息後撲向自己的弟弟,整個身體擋在自己弟弟身前,哪怕是吓得牙齒打顫,也不讓身後的弟弟推開自己。

顧眠看着眼前感人的一幕,不打算浪費時間,直接問他們:“為什麽在這裏?為什麽要費功夫引開我去攻擊餘藝?又為什麽要攻擊沐澈?給你們三秒,三秒後不回答,每過一秒我就切下你們身體的一部分。”

顧眠說完,就開始倒數:“一。”

女孩愣是沒反應過來。

眼前這個是精靈對吧!!不是魔族對吧!!

顧眠:“二。”

女孩回過神,語速飛快:“是主人把我們扔在這裏的!他讓我們攻擊這裏的普通人!那條人魚提到了我們,我怕被發現,就想先殺了他!”

雖然女孩并不知道餘藝和沐澈的名字,但也能猜到顧眠口中這兩個名字指的是誰,很快就交代清楚了顧眠提出的問題。

有了開頭,之後的事情就很好弄清楚了。

雙子的實體被他們的主人用快遞寄到了酒店,因為沒有人認領,所以至今還存放在倉庫裏。雙子的本體是剪刀,能通過借用軀殼在度假村裏游走,無論這些軀體是實物,還是平面的畫作,只要是剪刀就行,而且每個被他們借用過的剪刀都會變樣,變得十分像他們的本體。

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剪刀都會變得華麗的原因。

他們雖然聽從命令留在了這裏,但因為雙子中的弟弟生性怯懦,不敢對普通人下手,導致他們到現在都沒能真的把普通人殺掉,反而還把他們都吓跑了。

度假村關閉後,雙子面對整個度假村的封家魔物也是犯了愁,正好這個時候顧眠帶着餘藝來了。所以他們就想辦法引開了顧眠,準備對餘藝下手,偏偏雙子中的姐姐聽到了沐澈睡前有關器魂的詢問,以為事情要暴露,就丢下弟弟跑來這裏,準備殺了人魚。

雙子靜靜相擁,弟弟瑟瑟發抖,姐姐滿是不甘地看着面前手持唐刀的小白,卻什麽都做不到。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顧眠又問了一句:“你們現在不能離開這裏?”

女孩:“不能。”

他們是器魂,只會遵從主人命令的器魂,除非有人将他們損壞,不然他們就會一直遵從主人的指令,留在這裏對普通人下手。

封銘聯系了度假村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去存放快遞的庫房,找出了器魂雙子的本體。

一把大大的剪刀被送到了他們這,剪刀的模樣和雙子手中的刀合并後的模樣一樣。

一同送來的還有放置剪刀的盒子,盒子上面有快遞單,但是寄件人那部分信息已經被剪掉了。

“你們的主人是誰?”顧眠問。

女孩沒有再像剛剛那樣直接回答顧眠的問題。

顧眠看着盒子,也沒擡頭,小白動手,一刀削去女孩的耳朵。

女孩捂住傷口發出痛苦的嗚咽,男孩從後面抱住女孩,慌亂地渾身都在發抖。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沒有回答顧眠的問題。

看來這是他們回答不了的。

但顧眠總覺得他們的出現太過奇怪,想留下他們,所以顧眠沒有再勉強,而是說:“跟我離開這裏。”

男孩聲音顫抖,颠三倒四地回複了顧眠:“不、不行,沒有不能剪、剪開的東西,剪開了走不了,我們走不了……”

顧眠聽不懂,她看向女孩,最後是女孩忍着痛,解釋清楚了他們目前的情況——

主人給他們留下了三個命令:一、留在這裏攻擊普通人;二、不許說出有關主人的事情;三、誰能拿出他們剪不開的東西,他們就能跟誰走。

器魂主人沒說的指令他們可以不遵守,所以他們可以說出主人吩咐他們做的事情,但是主人明确下達的指令,他們就是死也不能違抗。

這就是器魂——明明在魔法元素方面比魔物更具有優勢和天賦,卻又完全聽從于魔物的存在。

顧眠問:“那如果,我能拿出你們剪不開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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