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天

吳佳佳皮膚很白，眼睛很大，有一張即便是素顏也很好看的臉。

然而這張臉鋪上了厚厚的底妝，抹上了磚紅色的口紅，頭發沒有按照學校規定紮起來，不僅沒紮，還拉直，染成了栗色。一般都會比較長的校服下擺經過修改，堪堪觸及褲腰邊緣，不用擡手，只要走路動作大一點，就能露出肚臍。

吳佳佳左手食指中指無名指的第一個指節上還分別紋了自己的名字字母縮寫。

除此之外，吳佳佳手上脖子上耳朵上都帶了首飾，尤其是耳朵，至少八個耳洞，全帶着銀色金屬質地且造型浮誇的耳飾。

一般來講，女孩子怎麽打扮都是她的個人自由，但作為一個中學生，這樣打扮自己确實是有點過了。

學校對吳佳佳通報批評過兩次，也叫過一次家長，可也就是那次叫過家長之後，學校就再沒管過吳佳佳，吳佳佳也開始放心大膽地在各種邊緣瘋狂試探，終于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行走的反校規。

艾連收回視線，看着眼前的卷子，很平靜地發現自己此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于是她又轉頭看向吳佳佳，問：“你說的，是顧眠嗎？”

吳佳佳雙手環臂，翹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除了她還有誰？”

顧眠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不在教室，也沒聽到吳佳佳和艾連的對話。

顧眠沒聽到，楊零卻聽到了。

精靈的聽力本來就比一般魔物要好，更別說他們都在一間教室，楊零想聽不到都難。

楊零多少知道一點艾連對吳佳佳的态度，基本都是無視。

可現在，艾連卻給出了回應。

想起第一次在顧眠那裏上課的時候，艾連假扮艾麗來上課，結果被顧眠趕出去的事情，楊零皺起了眉頭。

快上課的時候，艾連去了一次廁所，回來路上遇到了楊零。

他們雖然是一個班的，但是關系一般，艾連略一點頭就當是打過招呼了，卻不想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聽到楊零對她說了一句：“別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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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連一愣，等回過頭，楊零已經走遠了。

艾連：“... ...？”

高三補課沒有強制晚修，學生可以選擇在教室裏待着，也可以回宿舍，或者去操場。

緊迫的壓力讓不少學生都選擇了去教室複習，只有小部分已經完全放棄的學生留在了宿舍，躲在房間裏拿着偷渡進來的手機上網打發時間。

晚修下課鈴響，顧眠收拾了一下桌面就準備回宿舍。

卻在教室門口被一個別班的女生叫住，女生告訴她，二班的臨時班主任叫她過去一下。

顧眠不疑有他，就調轉方向，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的燈是開着的，顧眠打開門，空調冷氣撲面而來。

顧眠并沒有在辦公室裏看到他們二班的宇老師，也沒有“看到”任何人。

但是顧眠聽到了，辦公室裏有三個人，兩個藏在辦公桌下面，一個藏在門後面。

顧眠往前走了幾步，果然身後的門被藏在門後的人猛地關上。

然後就是一聲反鎖的咔噠聲。

鎖門的人還搬來一張椅子抵在門前，十分得意地笑着，坐到了椅子上。

顧眠沒去看從辦公桌下起來的那兩個女生，而是轉頭看向了鎖門的人。

鎖上門的吳佳佳雙手環臂，臉上帶着不知道從哪部電視劇裏學來的狷狂邪魅笑，配上下課前去廁所補上的大地色眼影，還真有那麽一點反派的氣勢。

情況很明顯了，找顧眠來的不是老師，而是曾和艾連說過看顧眠不爽的吳佳佳。

顧眠認識吳佳佳，畢竟是同班同學。她也聽說過關于吳佳佳的一些事情，所以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找她過來。

顧眠略有些遲疑地問：“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顧眠的淡定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吳佳佳哪個點，棕色眉筆修出的眉頭緊蹙，略暗的紅色唇瓣嘴角往下撇了撇，将自己的不爽擺在了臉上。

“沒什麽。”吳佳佳拖長了調子，氣勢十足地站了起來，走向顧眠：“就是想找你來，聊聊天。”

“可我該回宿舍了。”

因為補課，特殊班學生的上課時間變得和普通班一樣，不同的是一到六樓會在晚修下課半小時後才關消防門，七樓樓層卻是學生一到齊就關門。

“宿舍宿舍宿舍。”吳佳佳在顧眠面前站定，不耐煩道：“真以為進了七樓宿舍就是特殊班的人了？”

說完，吳佳佳對上了顧眠的眼睛。

清澈的茶色眼眸如同琉璃珠子，似乎從來都不會因為和人對視而畏縮，就這麽直直看進吳佳佳眼底，直白而尋常，仿佛要透過吳佳佳的眼看穿她的靈魂，卻又不帶絲毫的侵略性，随意到讓人牙癢。

吳佳佳說顧眠看別人的眼神像是在看狗，這種說法雖然有些偏激，但也不是無的放矢。

過去的經歷多少還是影響了顧眠，所以無論顧眠看誰，都會給人一種溫和的從容感，這種從容并不是來自于溫柔之人的寬容豁達，更像是習慣了俯視衆生的人對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漫不經心。

加上吳佳佳本來就是偏激的性格，顧眠這樣的眼神很容易就戳爛了吳佳佳那根過于敏感的神經。

吳佳佳只覺得一口氣突然就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憋得她怒火中燒。

她要把這口氣發出來，她也知道怎麽做才能把這口氣發出來。

吳佳佳舉起右手，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朝顧眠臉上扇了過去。

啪地一聲，從辦公桌下起來的其中一個女生發出一聲嗷叫，她一臉懵逼地看向對面同樣一臉懵逼的吳佳佳，兩個人對視了半響，還是吳佳佳先反應過來，在窗邊找到了顧眠。

門口到窗邊有一段距離，就算顧眠能瞬息間跑過去，也解釋不了那個代替顧眠被打的女生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顧眠原本站着的位置。

一個猜測在吳佳佳心裏浮現，讓她感到興奮的同時，也感到嫉妒。

所謂的特殊班，很可能就是一群像艾連那樣的人的聚集地，可為什麽，就連顧眠都擁有了那樣神奇的能力，她卻沒有！

吳佳佳因為這個猜測對顧眠産生了畏懼，同時也更加讨厭起了顧眠。

于此同時，被打的那個女生反應過來，朝着吳佳佳尖叫一聲：“你打我幹嘛？！”

另一個女生的關注點更加準确，只是語言組織能力不行：“不對！她、她是怎麽過去的？”也不知道這個“她”是指被打的女生，還是指此刻站在窗邊的顧眠。

吳佳佳不耐煩她們嘈雜的聲音，惡狠狠道：“閉嘴！”

就在顧眠不想浪費時間準備離開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了一下，椅子跟着被推動，摩擦地面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因為聲音太刺耳，門只開了一掌寬的縫就停住了，門後傳來艾連的聲音：“吳佳佳你在裏面嗎？”

吳佳佳眼睛一亮，也不管為什麽鎖上的門會被打開，直接拉開椅子，“你來了？”

“不是你讓我來這裏的嗎？到底有什麽事，沒事的話我就... ...”艾連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了看吳佳佳對面被打了一巴掌半張臉通紅，疼到眼裏含淚的女生，又看了看窗邊的顧眠。

顧眠回看她，臉上浮現了那麽一絲好奇的情緒。

吳佳佳将艾連拉進來，并把門再度關上：“你來的正好，你之前一直不肯幫我，這回可不能拒絕了。”

艾連把目光從顧眠那裏收回來，聲音變得有些飄忽，她問吳佳佳：“你想要我做什麽？”

吳佳佳擡手一指顧眠：“幫我教訓她！”

艾連一愣。

吳佳佳：“你不是也很讨厭她嗎？！”

艾連回過神來，臉上浮現了從未有過的和善笑容，她問吳佳佳：“是什麽，讓你産生了這樣的錯覺？”

艾連笑起來的模樣明明不可怕，但吳佳佳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再仔細想想艾連的話，吳佳佳只覺得背後發涼，她看看顧眠又看看艾連，最後威脅道：“你不幫我教訓她，我就把你們的事情告訴別人。”

艾連：“吳佳佳，我不喜歡別人威脅我。”

話落，辦公室內包括吳佳佳在內的三個女生都是眼一閉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沒人去扶她們，顧眠和艾連也沒有讓她們在倒地前有個什麽緩沖，三具沉甸甸的軀體就這麽砸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吳佳佳的額頭甚至撞到了辦公桌的邊角。

對此，在場兩個魔物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同情。

艾連看着倒地的三個女生，嘴裏輕念魔咒，很快三個女生都痛苦地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在做什麽噩夢。

艾連沒再去管她們，而是看向窗邊的顧眠。

她剛剛沒有動手，毫無疑問讓三個女生暈過去的就是顧眠，也因為顧眠出手，三個女生僅僅只是暈過去，她就算補刀，也只是抹消掉她們的記憶，再讓她們陷入夢魇，不會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如果一開始就讓她動手的話... ...艾連垂下視線，開口說了一句——

“抱歉，老師。”

如果楊零在，他一定會很疑惑，明明艾麗才是顧眠的學生，為什麽曾被趕出教室的艾連也用“老師”來稱呼顧眠。

顧眠揮了揮手：“沒事。”只是被熊孩子浪費了一點時間，确實算不上什麽大事。

只是顧眠很好奇，吳佳佳和艾連是怎麽認識的，而且吳佳佳好像還知道魔物的事？

艾連就把她和吳佳佳認識的過程說了一下。

顧眠聽到艾連說她暑假借着吳佳佳的邀約才能出門，又問了一句：“你不是從艾麗家搬出來了嗎？”

艾連眼底一黯：“是搬出來了，但是我父母對我的幹涉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那你... ...”

艾連：“我和葉席商量過，決定過段時間我就想辦法搬到他那邊，他是門外顧問，有分配宿舍，他住自己家，我就住他宿舍。”

顧眠：“你和他倒是合得來。”

艾連笑笑，沒有否定顧眠的話。

兩只魔物沒去管地上躺着的三個女孩，一塊離開辦公室回了宿舍，離開之前，艾連還關掉了辦公室的燈和門。

之後顧眠聽說，那天晚上老師們早就已經下班，沒人發現吳佳佳和她的跟班，保安也将樓層門鎖上，手機打不通沒辦法求救，從噩夢中醒來的她們在空蕩蕩的高三樓層待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吳佳佳她們才被發現，并在之後請假了整整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