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過往的友人

雖然被人四肢綁緊拽到半空中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但?贊達瑪能當上騎士團的高層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明亮的火焰在霧氣的上方浮現,并硬生生地燒出了一個洞,使他的嘴重新暴露在空氣之?中。

林珩對?他這種無論?如何都要先争取言論?自由的精神肅然起敬, 不出所?料地聽到了随之?而來的反抗聲?:

“你說不過別人的時?候總是只會用這套!我說句實話怎麽了!只有被我說中了才會惱羞成——哎喲!別擰了!老東西你是想弄斷我一條腿嗎!”

“在要求別人不要做某件事時?請加上禮貌性的詞彙, 更何況,”菲涅斯的表情很冷漠,面不改色地再?加重了一成力道,“某種程度上,我是你的老師。”

贊達瑪一張開口就會忍不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但?即使這樣?, 他也依然咬着牙嘴硬道:“就教過我幾節理論?課算什麽老師……啊!疼疼疼!那邊那位十分面善的法師朋友,您快阻止一下這心狠手辣的魔鬼摧殘優秀的騎士長?後備役的行走能力啊!嗷——老東西你別擰了!聖火在上,我一定?要往你的法師塔頂部倒流石火!”

林珩聽着他的話差點沒笑出聲?來, 流石火也叫作流動的火焰、滾燙的石泥、等量代換成他那邊的詞彙也就是岩漿, 為了避免那棟可憐而無辜的法師塔受到真·滅頂之?災, 他一邊控制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一邊搭上了菲涅斯的手臂。

他的動作只是瞬息之?間便起了效果?:黑發法師的動作一僵, 原本還幽怨地盯着贊達瑪的眼神也柔軟而恍惚了起來, 一卡一卡地扭過頭看向了東方巫師。林珩眉眼含笑, 輕聲?在他的耳邊說道:“別做得太過火了, 對?你的名?聲?也不好。還有, 我沒有生氣, 也沒有想怪罪你的意思。”

菲涅斯好似個機械人那般呆板地點了點頭,手指一放, 那團深藍色的霧氣頓時?消散在了原地, 一點痕跡都沒剩下。忽然失去了外力支撐的紅發青年悴不及防便要面臨高空墜落的風險,好在他反應夠快, 才勉強讓自己逃離了臉着地的悲慘命運。他十分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剛想開口口吐芬芳,就看見對?面那個活了不知道有多少歲的烏漆麻黑的老東西對?着比他起碼年輕了兩百歲的東方巫師露出了堪稱腼腆的笑容……天?哪,腼腆!他居然真的用了這個詞來形容那個老東西臉上的表情!

贊達瑪只覺得自己的隔夜飯已經湧到嗓子眼裏了,不禁露出了一幅古怪的表情,張開嘴嘲諷,張開嘴,張開……等等,怎麽張不開?!

他的手往嘴唇上摸去,入手冰涼,絲滑無比,但?從外表上看沒有任何痕跡。不出一秒便意識到這又是菲涅斯動的手腳後他出離憤怒了,已經不在乎後續會不會遭到報複,一把火将嘴上封着的霧氣燒掉後便毫不留情地開口道:“你裝出這幅純情而腼腆的樣?子給誰看呢?我先聲?明一下,我不歧視同性之?間的感情——但?你這找替身?也太過分了吧!”

菲涅斯怒目而視:“你還是和七年前?一樣?不會說話!不要玷污我跟塔沃倫純潔的友誼!”

“我說得有什麽錯嗎?”贊達瑪攤開手,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你之?前?回答我畫像上的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那這位法師先生……你別說就是畫像上的人呢,我可是問?過小洛伊絲的!她說這畫你在起碼一百多年前?就畫出來了!”

菲涅斯看上去十分想要開口為自己辯解,但?幾次張嘴都無法有力地回駁出什麽——起碼在保密的情況下。于是他只能沉默着地望着了東方巫師,輕聲?說道:“塔沃倫……”

林珩一挑眉,恰到好處地說道:“喔,對?了,忘記和你說了,我的名?字是林珩,不太會念的話喊我林就好。”

黑發法師臉上的表情似乎化為了一片片的碎片,搖搖欲墜。贊達瑪看着難得吃癟的菲涅斯,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但?還沒等他笑多幾秒,東方巫師的聲?音便再?度響起,只不過這一次的對?象是他。

“對?了,這位優秀的騎士長?後備役先生,您還不打算處理一下這群沙盜嗎?”他好似很苦惱般看了一圈圍觀了大人物之?間情感大戲的普通民衆們以及後方一臉無語的騎士們,“讓人一直站在這裏圍觀你們二位之?間的私事,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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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達瑪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轉而變為了沉痛的尴尬。他幹笑着指揮着下屬将這群沙盜打包帶走,為了挽回自己在民衆前?的臉面,假咳了一聲?後做出一幅十分正直而優雅的騎士作态,向着菲涅斯與林珩行了一禮。

“騎士團永遠為了衆人而服務,多謝二位對?于公共治安所?做出的貢獻。如果?有時?間的話,請來騎士團本部一趟,來領取相應的報酬。”他擡起頭,以一種他人看不到但?是黑發法師能夠看到的角度吡牙咧嘴道,“在鎮守索拉城的這段時?間,我都會在騎士團裏。”

菲涅斯假裝聽不懂他的暗示一樣?,十分冷漠地點了點頭:“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的,對?了,皇城的騎士團本部也可以領取吧。”

他這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贊達瑪額頭青筋景起。相當生硬地回答:“是的,哪裏的騎士團都可以……整隊!返回!”

盔甲相撞的聲?音再?次響起,騎士們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回去了。與來時?不同的是,他們打包回去了幾個沙盜,而丢失了長?官的臉面。

酒館老板躲櫃臺後面看完了這出好戲的全程,看到騎士遠去了才探出頭來沖着他們笑了笑,看向東方巫師的眼神更尊敬了幾分:“幾位大人,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

林珩了然地點點頭,在塞克斯的後背上一拍讓他從桌上下來,徑直走了出去。酒館老板熱情的聲?音還在後面追着:“多謝幾位大人!以後來我的酒館喝酒,我給幾位大人免單!”

東方巫師随意地沖他擺了擺手,踏出酒館門口,踩到了街道的地面之?上。外面的氣溫要比室內更冷上一些,林珩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中,也讓他的大腦迅速降溫放松了下來。黑發法師緊跟在他的身?後,明明腳步不緊不慢的樣?子,速度卻一點也不輸給身?為調查員的林珩。林珩撇了一眼有些猶猶豫豫的菲涅斯,很快又将視線轉回了前?方,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保持着富有規律的呼吸。

沙漠的夜晚總是會比其他地方要冷上幾分,東方巫師呼出的氣在空中凝結成淺淺的白霧,打轉着下沉,最後徹底消失。

菲涅斯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臉上的神情,只可惜,林珩仿佛永遠都不會露出過于明顯的情緒,永遠都是一幅平靜的模樣?。一時?之?間,因為出色的觀察人心能力而被人忌憚不已的首席大法師忽然喪失了判別人情緒的技能,只能忐忑不安地猜測。

塞克斯和沃羅司提跟在他們兩人的後方,隔了有一小段距離,正在交頭接耳地說着些什麽,半惡魔還時?不時?對?着黑發法師的背影翻個白眼。但?即使是這樣?,他們也相當有眼力見地沒有上前?去打擾。

這種難言的沉默持續了很久,直到菲涅斯幾乎要忍不住挑起話題之?時?,卻忽然聽到了東方巫師的聲?音:“那個紅發的騎士在你們國?家的騎士團裏等級不低吧?怎麽會跑來索拉城?”

“羅迪亞大貴族的軍隊要穿越沙漠,期間一定?會經過索拉城。皇城派他過來,一是為了以防萬一以及威懾,二是騎士長?想要鍛煉鍛煉他。”說到這時?,他的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接着說道,“對?了,阿帕羅現在還是加瑠的騎士長?,我前?段時?間見到他的時?候,他竟然都開始留胡子了!塔沃倫,你的……”

菲涅斯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你,你不記得了,我都忘記這件事了。”

看着滿臉寫着失落的黑發法師,林行将目光向前?移,望向前?方的街道。他煙灰色的眼睛讓他看上去像是無時?無刻處于一種失焦狀态,出于世?人對?盲人的刻板印象,他應該是柔弱的。但?只有法師與他認識的人才知道,這個身?形甚至有着單薄的男人到底擁有着多麽恐怖的力量。

“菲涅斯。”他忽然開口說道。被他所?叫到名?字的黑發法師擡起頭來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他,直直地對?上了一雙煙霧缭繞的眼睛。菲涅斯有些愣住了,這雙眼睛與他回憶中的棕色眼睛是如此的不似,又是如此的相似。

他的腳步緩緩地停住了,兩人就這樣?站定?在一盞路燈的下方,後方的塞克斯與沃羅司提的步伐也一頓,裝作對?一家店鋪很感興趣的樣?子将頭轉了過去。

路燈的照耀下,黑發法師那雙如同深淵般漆黑一片的眼睛裏仿佛也多出了一抹亮光。林珩靜靜地注視着他那張緊張不已的臉,開口卻是一句相當破壞氛圍的話:“你……是不是沒有多少朋友?”

菲涅斯完全呆在了原地,看樣?子正在心裏不斷确認着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但?我先事先說好了:我不叫塔沃倫,我叫林珩,人生也沒你們這麽長?。過去的二十多年裏,我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同理,也不應該認識你們。”東方巫師的聲?音很輕,配合上他那空靈的聲?線,聽起來竟然還有幾分溫柔,“聽你的描述,塔沃倫是你曾經很重要的友人,并且與我長?得很像,不,幾乎是一模一樣?,對?吧?”

菲涅斯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有些慌張地開始解釋:“塔沃倫……不,林,我不是靠着外貌來認人的,我是,我是從我學生的身?上感應到了你的魔法!所?以才會認定?就是你本人回來了!”

他的手心裏忽然出現了兩枚呈淡灰色的水晶,魔力波動都近乎趨同。裏面的灰霧不斷的流動着,散發出令林珩無比熟悉的氣息。這很明顯保存的是魔法,并且還是不屬于這個世?界體系的魔法。

林珩的呼吸一窒,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那兩枚水晶。

最關鍵的是——林珩在這裏面,感受到了自己的魔力。

兩枚,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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