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就當我老年癡呆吧
伊凡爾納睜開了?眼睛。
在那黑泥撲上來?的那一刻, 他就想好了?遺言，在心中想着這樣死去也不錯，最起?碼, 他救了?陛下, 沒有辜負柯達裏家的好名聲，想必在冥河裏與媽媽相見?的時候，她也會高興的。
但還沒等他将遺言構思完，眼前便再次出現?了?一抹光源。起?初是微不足道的螢火，後來?越來?越亮，那光芒太過令人心生?向往, 所以在恍惚之?中，他睜開了?眼睛——與他想象中的畫面完全不同，沒有蠕蟲所構成的黑色浪潮, 也沒有冥河水在腳下搖晃, 有的, 只是他此?生?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
金發少年呆呆地站在道路的中間, 由某種黑色物質所鋪成的平坦道路構成了?十字路口, 鋼鐵為?外殼的移動載具從他的身邊飛馳而過, 道路兩旁有三?種顏色的燈具指揮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移動。高到仿佛要直插雲霄的樓房讓他一對?有些目眩神迷, 大腦被這如夢一般的景象沖擊得發昏。
這些樓房是怎麽?建的這麽?高的？外殼又為?什麽?都覆蓋着鏡子……？
十字路口處人來?人往, 穿着設計簡潔而用色大膽的服飾人們在說笑之?中經過他的兩側, 完全分不清身份。貴族、平民、法?師等不同身份在這裏好像全部消失不見?了?, 伊凡爾的身上的騎裝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但來?來?往往的人并沒有對?他投來?任何一點目光……就好像, 他們根本看不見?他。
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讓伊凡爾納有些不知所措, 而這些完全超乎他想象的場景也讓他心生?出恐懼，他下意識地想要掏出通訊石, 但手在觸摸到那冰冷的表面時便發覺不對?，手忙腳亂地拿出來?一看，那原本透亮而無時無刻散發出微弱光芒的通訊石，此?時卻?像是最普通的水晶裝飾一樣，失去了?它的用途。
他滿臉寫着不可思議地将那枚“普通”的水晶舉了?起?來?對?準太陽：品質上佳，沒有雜質……也沒有魔法?回路。
難不成，在這裏魔法?失效了?？！
他下意識地釋放了?一個最基礎的螢火魔法?，還沒等他對?手上那顆光球松一口氣，一只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便伸了?過來?。動作輕柔地捂住了?那一團本該沒有實體的光團，再一握，那團光頓時消失在了?他的掌心。
“唔，這種小東西出現?在這裏也不好喔。”空靈而又神秘的聲音自他的身後響起?，伊凡爾納猛得轉過身，果不其然對?上了?一張他無比熟悉的臉。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喊道：“大賢者大人！”
東方?巫師将食指放于唇前：“噓，小心一點，別讓祂們發現?了?……對?了?，小家夥，你是怎麽?進來?的，又是怎麽?知道我身份的？”
伊凡爾納一愣，剛要脫口而出一句我們不是幾日前才見?過嗎，便看見?了?一雙深棕色的、在陽光下如同一對?價值連城的琥珀的眼睛。
這雙眼睛，不是大賢者大人的。
他第一反應是他人冒充，但很快便被他否決——無論是長相還是語氣，以及最騙不了?人的魔力波動，都證明了?這就是大賢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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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麽?大賢者大人的眼睛變了?，而且還一幅與他是陌生?人的樣子？伊凡爾納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千萬種思緒，他有很多問題要問，但到最後，也只剩下了?一句恪守騎士禮儀的問候：“羅迪亞王國的大騎士長見?過大賢者大人。”
東方?巫師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又看了?看那對?極為?顯眼的精靈耳，喃喃自語道：“原本羅迪亞的騎士長已經換人了?麽?，還真是死了?一回與時代徹底脫節了?……”
他後面的一句話輕得像一縷煙，正?在行?禮的精靈少年聽不清他的話語，只隐隐約約聽到了?“換人”一類的，雖然很想擡頭詢問，但還是硬生?生?止住了?。
眼前的這位大賢者大人并非與他認識的那位，不能?冒犯了?。
兩旁的行?人還在行?走着，說說笑笑地與站在道路中央的兩人擦肩而過，身體恍若虛化般穿過了?擋在他們面前的“阻礙物”。伊凡爾納睜大了?眼睛，無法?接受方?才發生?的一切。
東方?巫師這才想起?來?，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呀，居然忘了?找個适合的地方?談話……”
他擡起?手，打了?個響指，身邊的景物開始飛速地旋轉起?來?，像是被扔進了?正?在高速運轉的□□，色塊因為?過快的速度而拉長成了?色彩斑斓的線，看得人眼花缭亂。
又是一個清脆的響指，這一次，旋轉的物體停下了?。伊凡爾納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腦袋，擡起?頭來?，驚愕地發現?他的所處環境已有了?翻天覆地的不同。東方?巫師沒有一點停頓地走進了?廚房，動作熟練地從冰箱裏翻出兩顆蘋果，随手洗了?一下後相當随意地塞到了?精靈少年的手上。
“坐，不用客氣。”東方?巫師咬了?一大口蘋果，坐到了?淡灰色的沙發上。大賢者大人發話，伊凡爾納也不能?不從，拘謹地坐下了?。他有些不安地打量着這間房子——這應該是加瑠那邊較為?常見?的“公寓”，但裏面的許多家具都讓他無比之?陌生?：比如沙發前擺着的巨大鋼鐵長方?形的黑色鏡子，還有東方?巫師方?才拉開的那個用于儲存食物的冰櫃……這些遠遠超乎他認知的東西讓他由衷地茫然起?來?。
到底還只是個沒成年的小少年，外人眼中的他再怎麽?年少有為?英勇無比，心裏的東西還是藏不住多少，根本瞞不過東方?巫師的眼睛。他看出了?少年的手足無措，笑眯眯地開口緩和氣氛：“你說，你是羅迪亞的大騎士長？”
伊凡爾納挺直了?腰要背：“是的！在五日前，我被陛下授封……”
“好了?好了?，不用多說這麽?多。”東方?巫師打斷們他的話，看向他的眼神裏充滿了?興趣，“你身為?羅迪亞的騎士，怎麽?會到魔界去？這可真怪。”
伊凡爾納一頭霧水：“魔界？”
東方?巫師點點頭：“是啊，魔界，不然你從哪裏進來?……”
話說到一半，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少年不太對?勁的表情，懷疑人生?地改口道：“看你的表情，該不會你不是從魔界進來?的吧？”
伊凡爾納怎麽?想也想不通這件事怎麽?還跟魔界有所關聯了?，遲疑着點了?點頭。
東方?巫師倒吸了?一口涼氣，不何置信地低聲自語：“那小子竟然舍得給我挪窩了?？不行?，我得好好算算他要做什麽?……”
他下意識地想去摸口袋，但只摸到了?空蕩蕩的一片。他臉上的表情一僵，眼中露出了?一種伊凡爾納無法?看懂的複雜情緒。
“啧，把?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給忘了?……”他微皺着眉頭，把?手收了?回來?，伊凡爾納聽着他的話，心中卻?越來?越迷糊。
好不容易緩和了?些的氛圍又僵了?回去，好在東方?巫師很快使調整好了?狀态，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說：“你是從哪兒進來?的？加瑠？萘莫？天空島？還是說……”
他念的這一長串地名伊凡爾納只聽說過一個加瑠帝國，迫不得已打斷了?他：“大賢者大人，我是從羅迪亞的聖米勒城進來?的。”
東方?巫師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咬了?口蘋果，緩緩靠到了?沙發上。
“聖米勒城啊……”東方?巫師的話語裏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像是懷念，又像是悲哀。但還沒等伊凡爾納完全捕獲到這一絲情緒，東方?巫師便很好地将外洩的情感收了?回去。
“我還以為?他第一個下手的地方?會是精靈之?森，畢竟那小子做事就講究一個有始有終……嘶，難不成精靈之?森已經出過事了?？”
聽到了?關鍵詞的伊凡爾納忍不住插話：“大賢者大人，這個[他]是誰？與污染有關嗎？”
東方?巫師挑了?挑眉：“知道的還挺多的，[我]告訴你的？”
伊凡爾納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麽?：“那除了?是您告訴我的還能?是誰，您都不記得了?嗎？”
東方?巫師懶懶洋洋地又咬了?口蘋果：“喔，這件事就有點小複雜了?。算了?，你就當我老年癡呆了?吧。”
精靈少年頓時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了?兩眼東方?巫師那完美無暇的容貌，小小聲地再次重複：“老年癡呆……？”
東方?巫師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甚至現?場數了?起?來?：“我今年大概兩百來?歲了?吧。如果□□說的事是真的，唔，再乘上個一百倍？”
伊凡爾納：“？？？大賢者大人您剛才說了?個什麽?詞我怎麽?聽不見?？”
東方?巫師樂呵呵地撇了?他一眼：“普通人保護機制，是你現?在不能?聽的東西。好了?，說了?這麽?多，你也該走吧？”
伊凡爾納的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地慌亂：“走？我要去往冥神的國度了?嗎？這片幻境還是限時的？”
東方?巫師咬蘋果的動作一頓，以一種看自己還沒出中二期的小侄子的眼神看着他：“想什麽?呢還冥神國度，祂早成灰了?，你不會以為?自己死了?吧？”
小少年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過了?一會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我以為?我死了?，這裏只是臨死前的幻境 。”
“喔，你想多了?，要是真死你反而還進不來?呢。”
東方?巫師的語氣像極了?在說：看，這傻孩子。
确定了?這裏不是自己的幻想，伊凡爾納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心中的疑問傾瀉而出：“污染和魔界有關嗎？精靈之?森權是怎麽?回事？您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一只食指點在了?他的嘴唇上，迫使他閉上了?滔滔不絕的嘴。
“噓，你的問題可真多……出去之?後問[我］去吧，他知道的大概會比我多上一點。”
周圍的景色再次高速旋轉起?來?，伊凡爾納的在天旋地轉之?中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蘋果，恍惚裏，那道白色的身影在徹底消失前對?他甩下了?一句話：
“對?了?，記得給我了?帶句話：別心軟，殺的時候要殺幹淨點。”
什麽?意思？伊凡爾納記住了?這句話，但卻?雲裏霧裏的，還沒等他開口，眼前的景色便又變回了?聖米勒城那安靜的，蘊含着難言恐懼的街道。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感覺手裏像是抓着點什麽?東西，怔怔地低下了?頭去——在他的手中，是一顆紅彤彤的蘋果，以及一枚深棕色的、漂亮的寶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