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哎,下個月我房子到期了,真是麻煩。”
“怎麽,你換房子?這邊不住的挺好麽?”
“好是好,但是中介要漲房租,房東又難找,哎……反正都是煩。”
吳雙飛快的打着字,耳邊全是同事們的這些念叨,他懶得說,因為一旦出聲兒保準回他一句“真羨慕你家就在北京,不用到處找房子”。他确實不用到處找房子,他也得想呀,每天光公交倒地鐵就一個多小時出去了,要讓他選,他寧可跟公司旁邊兒租個房,可惜就是沒錢。
把手上的一個小策劃終于寫完,已經距離下班時間過去了一陣兒,吳雙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氣,昨兒下的雪還沒融,以路況來看,他到家估計吃個飯就能洗把臉直接睡覺了。
他如同這個巨大城市中的每一個上班族一樣穿梭在地下世界,即便已經過去的晚高峰,地鐵裏仍舊像是沙丁魚罐頭。地鐵中的每一個人像是行屍走肉,疲憊的靠在座椅上,舉着手機看着無聊的網絡小說或者綜藝……吳雙上學的時候總愛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這樣的中年人,而現在,他自己也逐漸的加入了他們成為其中一員。
也許那時候有很多愛和夢想,希望暑假再長一點,希望作業少一點,希望隔壁班的女同學喜歡自己,希望世界和平……如今,他只希望能住的離公司近一點,不必每天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要奮鬥在早高峰之中了。
吳雙覺得疲憊,連呼出的空氣都是累的,但是到家之後他還得嬉皮笑臉,仿佛愉快工作了一天然後再面對爹媽。
剛把他媽給他留的晚飯熱了吃了兩口,手機就響了,是他的主管打來的。吳雙心裏一緊,覺得這個時候的電話總沒好事兒。
果不其然,電話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先說他這麽點個小策劃都不會寫,寫了多久了,來來回回改了多久了,照樣還是出問題,說過多少遍了,再寫成這樣趁早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吳雙不想讓爸媽感覺到有什麽異樣,只能跑樓道裏聽電話,他也有他的委屈,但是不敢反駁主管一句,最終只能連聲道歉,并表示明兒早上一定給他一份新的文件。
挂了電話的時候吳雙煩躁的抓着褲子口袋,摸了半天沒摸出來一根兒煙,他頹然的在地上蹲了一會兒,樓梯間裏的燈滅了,他就拍手把燈弄亮,反反複複好幾次,像是默片裏的情節。
他帶着一身冰冷又回了屋,他媽笑嘻嘻的問他說打個電話怎麽還出去,是不是談朋友了?吳雙說哪兒啊您老人家竟瞎想什麽呢?他媽又暗示他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抓點緊了。吳雙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搪塞過去。
有那麽一瞬間,吳雙覺得生活是件特別艱難的事兒,他沒招惹過誰,可每一步都走的艱難。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有點懂得“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意思了,十幾歲的時候他不理解,等理解了,也就晚了。
好容易把飯吃了收拾妥當了,吳雙坐在電腦前準備加班工作,手機又是一通噼裏啪啦亂響,他很煩,想把手機接窗戶扔了,但當他看到顯示來自美國的號碼時,便停下了動作,接通了電話,一邊兒穿衣服一邊兒往樓下走。
“幹嘛呢?接個電話要這麽久?”隋飏抱怨的說。
“約炮兒呢。”吳雙說,“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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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飏不理他這茬,問道:“怎麽了?我怎麽聽你說話跟炮仗似的?誰得罪你了?”
“你這話說的,我就一屁民,誰能得罪我?”吳雙溜達到門口的小賣部買了盒中南海,抽出一只點上吸了一口才覺得氣順了點,“我別給別人找麻煩就不錯了。”
隋飏說:“你是不是抽煙呢?不跟你說了多少次了……”
“得得得,你閉嘴吧!”吳雙說,“有完沒完啊,你大晚上的打電話幹嘛啊?”
隋飏愣了,說:“什麽叫我打電話給你,之前不說好了這個點打電話麽?你怎麽反問起我來了?我總不能我這兒大白天的給你那兒半夜叫起來吧?”
吳雙也沉默了,最終只能長嘆一聲,無奈地說:“我忘了。”
“……那你都記着什麽呀。”隋飏說話也跟有怨氣似的,“你說你白天沒時間,那我就想着等你那邊兒晚上了再打吧,我上課也是一整天,還得大清早的記得這事兒,然後回頭你跟我說你忘了。忘了就忘了吧,每次打電話都跟吃了嗆藥一樣,問你怎麽了你又不說,我見不着你的人,還得猜你心裏想着什麽?”
吳雙白天被工作煩的不行,晚上了還要跟家改東西,這會兒又被隋飏給怼了,本來稍微平複了一點的情緒一下子又被挑的老高,他本想跟隋飏分享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這下什麽都不想說了,只扯着嗓子說:“我他媽天天上班累的跟狗一樣還得聽你數落,隋飏你臉怎麽這麽大!我現在心裏就想着死!行了吧!”罵完了,他就直接挂了電話關機。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家,關門的聲音都大了許多,悶在自己房間挑燈夜戰寫策劃。他覺得自己是個特別無能的人,商場失利清場混的也不怎麽樣,在這寒冷的冬夜,他只有做不完的工作,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爸媽只想着他什麽時候漲工資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回家,隋飏只會隔着大老遠說他這個說他那個,上司覺得他屁都不會随時在把他開除的邊緣……
生活是多麽的艱難,興許有更難的,但吳雙一點都不想體會。
現在這些就夠他受的了。
因為心情不好又需要熬夜,吳雙把剛買的一盒煙都抽完了,門是關着的,煙霧直到早上都沒散去。他媽敲了好久門才給他叫起來,吳雙看了看時間,心中咯噔一下,穿了衣服就往外跑。
今早有一個早會,他答應主管要交新方案的,他明明都寫好了,但是忘記點發送,又因為睡過了時間導致會議遲到。
當天下午,他便接到了通知。
你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