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顏珞飛在禦妖門的大殿裏閉關了三天, 靳無塵便在殿外寸步不離地守了三天。

這三天裏，風熾羽将懸城山上的妖修全送去了離喧林——那是個獨屬于妖修的修真寶地，雖不像大多數門派那樣有掌門、長老、護法之類的劃分, 但有離喧林主人及其下屬進行一定程度上的管理, 也算是個正統的修真門派。

風熾羽作為一個人族修士, 進不了離喧林, 只将妖修們送到了入口處。

雖無人出來迎接, 但離喧林主人親自開口回應了他, 是個空靈又不失威嚴的女聲：【事情的來龍去脈，本座皆已知曉, 這些孩子便于今日歸本座門下，還請風掌門、無塵仙君、顏公子放心。】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風熾羽不由咂舌：“貧道還什麽都未說，您便什麽都知曉了？如此說來, 今日發生之事，無論貧道瞞與不瞞, 六大門派皆已知曉？”

【非我離喧林之事，本座不願多管。】離喧林主人如是回答。

風熾羽忽然想到：“請恕貧道冒犯，難道禦妖門強行與妖修雙修之事，您也早已知曉？為何不出手相救？”

【為何出手？】離喧林主人反問，【風掌門，您似乎對妖修存在誤解，妖修并非一家。禦妖門被血洗，也不見人族的修真門派出手相救。】

“這……”風熾羽啞口無言。

确實, 如果六大門派的掌門都像離喧林主人一樣一早便知道禦妖門被血洗之事，為何都無動于衷？

天陽仙門的門主是因為閉關，其他修真門派呢？

【風掌門, 莫要多想。】離喧林主人出聲提醒，嗓音依舊空靈，仿佛來自雲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若是強行幹預，不免再生事端。你且放心，萬不得已之時，我等自會出手，以守三界平衡。】

“好，貧道知道了，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林主莫怪。”風熾羽說着，轉身背對離喧林，腦子忽然有點空，一時間竟不知什麽該做什麽不該。

救死扶傷、除魔衛道，是許多修真者的道心所向，是他們踏上修行之路的契機，亦是路上不變的道标，指引他們前行，讓他們不在修真之路上迷失方向。

可現在，離喧林主人告訴他，“若是強行幹預，不免再生事端”，聽着竟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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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是再遇上求救之人，他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為了不動搖道心，風熾羽不再多想。

可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總有發芽的一天，必須盡早除去。

這樣想着，他急急地趕回了禦妖門，向靳無塵求教，望他能給自己指點一二。

聽完他的問題，靳無塵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了六個字：“但求問心無愧。”

風熾羽聞言，豁然開朗，不由自嘲一笑：“是了，無論救與不救，但求問心無愧。救了，若是再生枝節，奉陪到底便是。不救，就算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做不到問心無愧，便過不了自己心裏的劫。”

風熾羽說着，不由搖頭嘆息：“不愧是無塵仙君，明明與我同在元嬰，卻有如此高見，貧道自愧不如。”

靳無塵沒有回應，從地上站起，轉身面向顏珞飛閉關修煉的大殿。

談不上高見不高見，有這麽一個堕了魔的大師兄，想的自然多些。

可有些問題，不到發生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答案。

三日後，顏珞飛出關了。

他收了心爐和心火，睜開雙眼，看着眼前新煉制的法寶，牽唇一笑，十分滿意。

成功了！不愧是他！

懸浮在他面前的這件法寶并非一件，而是一套，不過它六個為一體，還是可以視作一件。

——是六個金色的圈。

“恭喜主人！”劫影、玉蝕、不殺紛紛跪下，恭喜自己的主人成功煉制出新的法寶，同時也恭喜他修為又漲了一大截！

六個金色的圈大小不一，仔細看能看到上面雕刻着一些經文。

“既是用來封印煞氣的圈，便叫它封煞圈，至于器靈的名字，我賜以溯罪二字。”顏珞飛說着，一手托着這六個懸在空中的圈從地上站起，轉身看向跪在自己腳邊的不殺，“不殺，你起來，我給你戴上試試。”

不殺猜到這個圈是為自己煉制，但沒想到是用來封印煞氣的——他主人真的是什麽都能做到啊……

他聽話地站起身，于是顏珞飛将手中的圈朝他一抛，那些圈化作金光消散，再次顯現時，直接出現在了不殺身上。

脖子上一個，手腕腳腕上兩邊各一個，一共五個。

然後還有一個嘛~

顏珞飛看了眼留在他掌心沒有飛走的圈，牽唇一笑：“畢竟犯了錯，沒點懲罰怎麽行？”

他說着，一手掀起不殺的下袍，另一只手将那個最小的圈給他套了上去。

不殺：“……”

“咳，這……”劫影才說了一個字，便轉過頭去，假裝沒有看到顏珞飛将那個圈戴在了不殺的何處。

不殺抿了下唇，感受着身上緊束的冰涼，朝顏珞飛跪下：“多謝主人。”

不管怎樣，顏珞飛為他閉關了三日。

屠盡了一整座山的人，卻能免受煞氣侵擾，這樣的待遇，也只有身為顏珞飛的法寶才能享有了。

所以，別說身上多個圈，就算顏珞飛想再打他幾鞭子，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顏珞飛對他的順從很滿意，對他變幹淨的頭發和身子也很滿意，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頭。

他一頭銀白的長發洗淨後不僅好看，還順滑，摸起來很舒服。

對他的膚色，顏珞飛也覺得可以接受了——果然長相俊俏的人，不管多黑，都是俊俏的。

再說，其實不殺也沒有黑得太過分。

“起來吧，還是那句話，只要你乖乖聽話，出再大的事我也給兜着。身為你們的主人，這點程度的庇護我還是能做到的。”顏珞飛說罷，收回那只覆在不殺頭上的手，轉身一甩下身的長袍，走出大殿。

殿外，靳無塵已等候多時：“好了？”

“你說呢？”顏珞飛笑着回應，猜測他連自己在殿內做了什麽都不知道。

靳無塵确實不知他為何突然閉關，不過修真之人對煞氣十分敏感，不殺身上的煞氣突然消失，他下意識地往他身上一望，望見他身上多出來金環，立刻什麽都明白了：“你煉制出了一件能封印煞氣的法寶。”

“是啊~我厲害吧？”顏珞飛邊說邊将卻邪扇召喚出來，得意地扇了扇。

靳無塵好笑地看他一眼，背過身去：“你出關得正好，門中弟子傳信來，說有招魂鈴的下落了。”

“在哪裏？”顏珞飛瞬間起了興致。

要是靳無塵不說，他都忘了那些失去魂魄的人……不過自己的法寶總要收回來。

“離喧林外。”靳無塵回應。

“巧了不是？”一旁的風熾羽不由咂舌，“我剛把那幾只妖修送去離喧林，天陽仙門的人便在離喧林外尋到了招魂鈴，早知如此，我便不急着回來了。不過說來奇怪，我上次去的時候，并未在附近覺察到什麽魔氣？”

靳無塵看他一眼，平靜地回應：“我門中弟子是在別處發現的他，他身手敏捷，一路逃至離喧林外，破不了離喧林的結界，這才會被困在那兒。”

“還聊？走啊！”顏珞飛也是服了兩人，既然都知道招魂鈴在何處了，還站在原地聊什麽天？

靳無塵回頭看了眼跟在顏珞飛身後的三人，說：“那兒聚集了不少修真者，你身為招魂鈴的主人，可去，他們最好還是別跟着去。”

“是了，你提醒了我。”顏珞飛立刻轉身面向三人，“跟着我做什麽？我交代給你們的任務完成了沒有？”

“任務……啊，破陣琴。”劫影差點忘了這事。

玉蝕立刻反應過來：“是，我等這便出發，繼續尋找破陣琴的下落。”

顏珞飛點了下頭，然後看向一臉茫然的不殺：“不殺留下，不知封煞圈究竟能封印多少煞氣，你且在我身邊待着，讓我觀察一些時日。”

“是。”不殺低頭應下。

顏珞飛：“人形太過引人注目，你且變回原形。”

“是。”不殺再次應下，原地變作一條細鎖鏈。

不同于他戰鬥時脖子上纏着的鎖鏈，他的原形鎖鏈非常細，每個環都只有指甲蓋那麽大，長度也很長，在顏珞飛腰上纏十幾圈都沒問題。

鎖妖鏈變回原形後，封煞圈依然存在于他的身上，每隔一段都挂着一枚金色的小圓環，一共六個。

注意到是六個，靳無塵不由多想了一下——脖子、手腕、腳腕，共五個，還有一個戴在何處？

不過他只這麽想了一下，還未想出個所以然，顏珞飛便擡起左手說了聲“來”。

鎖妖鏈聽話地沿着他的手臂纏進去，消失在他寬大的衣袖裏。

入了魔的法寶，還能被收進袖裏乾坤？

靳無塵不免好奇，便執起顏珞飛的那只手，掀開他的袖子看了眼，只見鎖妖鏈就這麽纏在他的手臂上，發現自己被偷看了，一端威脅似地朝靳無塵搖了搖，好像一條吐信子的銀色小蛇。

靳無塵放下顏珞飛的手，一擡頭便對上他饒有興致的視線，立刻側頭望向一邊，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

其實真要把鎖妖鏈收進袖裏乾坤，也是能收的。

可入了魔的法寶沒法平心靜氣地以原形待在原處，指不定在袖裏乾坤作什麽妖。

更重要的是，顏珞飛不确定自己入魔後的袖裏乾坤是什麽樣子，究竟适不适合活物待。

沒準兒是地獄呢。

劫影和玉蝕向顏珞飛辭別後，繼續踏上了尋找破陣琴和其他法寶的道路。

顏珞飛則随靳無塵和風熾羽一起去了離喧林外。

路上，顏珞飛坐在風熾羽的羽扇上好奇地問靳無塵：“對了，天陽仙門的弟子可有說那招魂鈴長什麽樣？是不是也如劫影一般英俊？還是像玉蝕一般美得令人驚豔？或是像鏈子一樣雖有瑕疵但瑕不掩瑜，還算是個美人？”

“……”

靳無塵沉默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說，加快速度朝離喧林外飛去。

顏珞飛看着他迅速遠去的背影一臉疑惑：“不知道就不知道嘛，我又不會打你，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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