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都記得
江亦然習慣早起。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醒了。衣衫整齊,邀月靜靜地躺在床內側。見沈錦寧還在外間的床上睡得踏實,便叫人擡浴桶進來洗了澡,又在昨日新買的衣服中挑了另一套素淨的藍色輕袍換上。
雖想不起來昨晚後來如何了,但醒來時劍在手邊,大概是喝多了自己就躺到床上睡了吧。他見屋內有書櫃,随手拿了一冊在一旁安靜地翻看,等着沈錦寧起床。
午時已過,沈錦寧才從昏迷中醒來,全身都疼。
一睜眼,看到江亦然在房中坐着看書,失神了片刻,再想回憶昨夜後來發生的事情,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昨夜他灌了江亦然喝下加了枕郎夢的酒,然後,不是應該他們兩個春宵一度同榻而寝的嗎?後來是為了什麽沒有得手?難道是一開始給江亦然斟酒的時候,自己也喝了幾杯和着枕郎夢的酒,就先暈了?
沈錦寧起身。
江亦然放下書,道:“小王爺,你醒了。”
沈錦寧道:“嗯,亦然,昨晚喝多了。你可有不适?”
江亦然神情淡然,随口道:“自幼習武,千杯不醉。時候不早了,小王爺,回去吧。”
沈錦寧心道,你千杯不醉?那昨晚在我懷裏喝酒吃菜的人是誰?難道真的是我記憶有差?醉的是我?
二人同乘馬車回府。
剛走了沒一會兒,突然,拉車的兩匹馬受驚,前蹄高高躍起,車夫大喝:“籲——!籲——!”同時拉緊缰繩,勉強将馬車停下。
江亦然手持邀月挑開車簾下了馬車。從一邊的小巷中跑出一名玄衣劍客,一邊大喊:“站住”,一邊在他面前跑過。忽的又折了回來,那人驚訝道:“江亦然?是亦然嗎?”
江亦然看着眼前之人,一如既往地意氣風發,英俊潇灑,想必功力更勝從前了吧,自己與他,果然是雲泥之別,淡淡地道:“聶兄。”
聽到他又叫什麽“聶兄”,而不是叫自己的名字,聶青楓有一瞬間覺得他對自己變得生疏了,但是并不氣餒,繼續驚訝道:“亦然,你為何在此處?”又高興地說,“我本為追一兩只小妖,沒想……”
“那麽不打擾聶兄收妖了,請便。”江亦然拱手道別。
聶青楓毫不在意,道:“他鄉難得遇故知,我正有一事,不知亦然可否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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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然聽了,苦笑,心想,“原來他還不知道我靈力被封,趕下山來的事情,也對,我于無量山是師門之恥,師父又怎會讓別人知道?”
“聶兄,我功力受損,而且眼下還有別的事,恐怕不能幫聶兄了。”
聶青楓不懈地追問,“那亦然有何事,我可否幫忙?出門在外,有朋友幫襯總是好的。我這的事兒不急,先緊着你的來。”
江亦然道:“聶兄所圖之事都是大事,我怎敢勞煩聶兄?”
聶青楓有些生氣,道:“勿以善小而不為,亦然這麽說,是覺得我好大喜功了?你若是不讓我幫忙,就是此意,那以後便當沒我這個朋友吧。”
江亦然嘆了口氣,他并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剛才不過看到聶青楓覺得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些托詞,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忽然想起王府中還有一位郡主被夢魇纏身,道:“聶兄仗義,盛情難卻,那請在此稍等一會兒。”畢竟郡主是小王爺家的人,要不要請外人看病還是要主人家說得算,江亦然打算征求一下小王爺的意見。
聶青楓牙都快咬碎了。江亦然他要幫忙不要幫忙,為什麽還要回頭看車裏?為什麽還要問那個人?!他昨天是為了什麽沒有一劍殺了他來着?這樣背後下藥逼人就範的卑鄙小人,死不足惜!
江亦然進了車廂,道:“小王爺,我有一位昔日舊友,擅驅邪祟,若小王爺同意,我便請他為郡主驅除夢魇。”
沈錦寧思索道:“亦然信得過,那便一試吧。若驅祟不成,也切莫傷了姨母。”
江亦然笑道:“那是自然,小王爺放心。那就請小王爺先回王府準備,我與他稍後就到。”
江亦然下了車,目送沈錦寧的馬車離開。
對聶青楓說,“聶兄,走吧。”
聶青楓則攔住江亦然,“若我這次幫了你,你要怎麽謝我?”
江亦然淡然,道:“聶兄不是勿以善小而不為嗎?我說答謝,豈不是墜了聶兄高義的名頭?”
聶青楓說:“可我幫了忙,你出于感激之情也該應允我些什麽吧。”
江亦然笑了笑,道:“聶兄,說實話,我現在身無分文,可否日後再答謝?”
聶青楓見他松了口,連忙保證,“這件事不花一文錢,也無關天地道義。”
江亦然又笑,“那有何不可?聶兄請講。”
聶青楓望着眼前之人,幾年不見他已是年輕男子的模樣,身形長高了許多,青絲如墨,被與衣同色的淺藍飄帶束在腦後,過去粉雕玉琢的小臉褪去了稚氣,愈發的水靈生動,道:“亦然以後只能叫我聶青楓。你都這麽大了,聶兄聶兄的,可要把我叫老了。”說完,朝着沈錦寧離去的方向看,又問:“是朝那兒走嗎?這京中的路我不熟,你可別把我弄丢了。”
只聽耳邊傳來一聲,“對,往那兒走,聶青楓。”
聽了這一聲,聶青楓想到昨晚的光景,臉上一熱,道:“我還沒幫你呢,你就叫了?”
江亦然微笑道:“小小夢魇,你手到擒來。”
聶青楓哈哈一笑,忽然覺得往日裏他斬妖除魔,百姓對他的千恩萬謝,修真界奉他為天縱奇才,師父師兄對他的點頭稱贊,師弟們對他的仰慕崇拜,都不如這一句“小小夢魇,你手到擒來”讓他覺得真切,但亦然連夢魇都收不了了麽?那可真的是靈力全無了,不過有他在江亦然身邊,前方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會讓他傷了一絲半毫,道:“沒錯,哪兒有我捉不到的妖怪?”
二人相視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路邊小巷的一個角落裏,兩只黃鼠狼精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小的道:“大大大大哥,那那那神仙走走走走了沒?”
大的道:“我我我我不敢看看看啊,他他他他剛才叫我出去去去時,踢了我一腳到現在還疼疼疼疼呢。”
小的道:“大大大大哥,你別別別結巴了,你你你一結巴,我我我更害怕了。”
大的道:“我我我我也不想啊,可可可可是我就是抖抖抖抖啊。”
小的道:“我我我我們都給他他他辦事了了了了他應該不不不不會再抓我們了了了吧?”
大的道:“應應應應該不不不會了吧,咱咱咱咱倆剛出去的時候把那兩匹馬都都都都快吓死了,大仙不是是是是說辦好了了了了就不抓抓抓我們了嗎?”
小的道:“大大大大哥要不我們回回回山裏去吧,這這這這京城裏神仙好好好多啊。”
沈王府中。
郡主已提前服了安眠藥物睡下了。沈錦寧和江亦然立于聶青楓身後。聶青楓縱一縷靈力在郡主身周一圈一圈地游走,幾炷香都燃盡了,也不見動作。江亦然心道,聶青楓為何不直接以靈力将郡主體內夢魇一擊而出,難道郡主不是夢魇纏身?是我判斷有誤?我如今已連觀其形辨其真都做不到了麽?
江亦然正想着,只見聶青楓在一瞬之間注靈力于指尖,輕輕一點,就将一個常人無法看到的墨綠色的東西從郡主體內提出,在空中一擊而碎。
聶青楓起身,道:“夢魇已除,待郡主醒來即可康複。”
沈錦寧有些難以置信,道:“這麽快?”
聶青楓看到他幾欲拔劍,更別說好臉色了,便冷哼一聲走出門去。
江亦然不明所以,以為聶青楓性子驕傲,被人質疑心有不悅,替他答道,“小王爺大可放心,好生照料,等郡主睡醒便是。”
說完便告辭,退出房內,在花園找到了聶青楓。
聶青楓給江亦然指着一處,說:“亦然,這裏也有牽牛花。”
江亦然看着他,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聶青楓略帶苦澀地笑道:“那是自然。過往種種,我都記得。亦然與我一劍同乘回了無量,救了我一命。我當亦然是生死之交,不料這次遇見,亦然已與我如此生分。”
江亦然那天見到他時自卑作祟,故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現在聽了這話,不由得辯解,“……并無此意。”
聶青楓大喜,“真的嗎,那亦然以後不可與我那般生分了,可好?”
“……好。”江亦然心中疑惑,又問:“方才是何種夢魇?為何不直接擊出?為何郡主貴為皇室中人,這京城中的龍脈卻沒有庇護她?”
聶青楓嘆了口氣,不再看江亦然,目光望向花園遠處的一角,一副“是時候告訴你一些事情了”的表情,道:“人心難測啊。”
江亦然問:“何意?”
聶青楓慢慢道來:“那夢魇,只是普通的幽魂夢魇,按你從小王爺那聽來的,應是第一個做法事的道士未将夢魇除盡,反在郡主的心神上長成了幽魂夢魇。我自然可以一擊而出,只是,我若表現得太輕而易舉,那小王爺必定懷疑你我的身份,等過幾日我不在了,恐他對你有所企圖,畢竟你現在靈力受損,難防有心之人,而我,”聶青楓垂下目光,”此去生死難測,若歸來無期,怎麽護你周全……”
江亦然信以為真,不禁動容,問:“此去究竟所為何事?”
聶青楓猶豫,道:“正是關于龍脈。亦然既無暇幫我,此事又危險非常,亦然還是不要知道得好。就留在這王府中,安靜休養。若我一去無回,他年亦然功力恢複,可去尋我屍骨遺物祭奠一番,便是不枉朋友一場……”
江亦然肅然,道:“青楓引我為生死之交,我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豈有作壁上觀之理?龍脈有異,乃天下蒼生之禍,我願同往,青楓不必多言!”
江亦然此言正中聶青楓下懷,這句青楓喚得親切,教他整個人如沐春風,唇角的笑意這下怎麽也掩不去了,只好将臉轉到一邊,“唉,那就依你。對了,你可覺得郡主看起來有些眼熟?”
江亦然也覺得有些眼熟,道,“是有些面善。大概這就是有緣?你在昆侖,我在無量,最後能來同一處府邸中為她驅邪。”
聶青楓心道,哪裏來的和她有緣?要有,也是與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聶青楓哈哈一笑,道:“沒錯,哪兒有我捉不到的妖怪?”
江亦然:“那你還讓我幫你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