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可惜一不小心睡着了, 醒來後一睜眼,天都亮了。

公主摸了摸額頭,這就完了?什麽也沒發生嗎?昨晚她明明感覺到他顫抖的雙腿, 怎麽後來抖着抖着,也睡着了?

她坐起身看看這依舊垂挂的鬥篷, 車門還關得好好的, 便掀起一角朝對面望了眼, 對面空空,他已經下車了。公主暈頭轉向摘下鬥篷披上,推開車門的時候見他生起了火, 鐵鍋裏煮着的米湯已經熟了, 正咕咚作響。

他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只說:“熱水燒好了,施主起來洗漱吧。”

公主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怪物, 這人恐怕真是沒救了,将來三宮六院不是他來臨幸, 是後妃們臨幸他吧!他到底懂不懂什麽叫本能?到底還有沒有一點正常男性應有的覺悟?難道是因為傷風太厲害, 喪失了性趣,下半截沒有力氣了嗎?

公主氣餒地跳下車, 歪着腦袋問他:“你的風寒好些了嗎?”

他說好多了,“已經不燒了, 只是身上有些乏力。”說罷羞赧地笑了笑。

他羞赧個鬼啊,公主氣憤地想, 什麽都沒做成, 還不好意思上了,男人的戲就是多!

欲求不滿的公主,一早上都是氣呼呼的, 鼓着腮幫子刷了牙,吃飯的時候坐在火堆旁一語不發。

蕭随不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可能女孩子都有起床氣吧!他摘了一塊饅頭,遲疑地放進嘴裏,偏過頭打量她,輕聲問:“你怎麽了?哪裏不稱意嗎?”

公主拖着長腔說沒有,“就是腿有點麻。”

他臉上一瞬有些不自在,虛頭巴腦道:“想必是車廂太擠了,我們再趕一程,前面也許有農戶人家,能容我們借住一晚。”

公主瞥了他一眼,“不知會不會又像上次村子裏化緣一樣,人家看你是和尚,不肯收留咱們。”

這個問題要解決其實很容易,把腦袋包上,對外稱夫妻不就行了。

公主想得很簡單,結果釋心大師以為她不樂意,掂量了再三道:“施主留宿農家就好,貧僧仍在車上過夜。”

然後公主就沒話說了,呆滞地看着他,點了半天的頭,“大師真是神機妙算,在下佩服……佩服死了。”

算了,好多事已經可以不用奢望了,就想着什麽情形下可以甩了這禿子,趕他回去做皇帝吧!

公主坐在馬車裏,聽着鍋碗瓢盆撞擊車廂的聲響,算計着距離膳善還有多遠。

其實出了關,镬人基本少之又少了。天歲對于镬人的管束限制在軍中,只有那些低智或是身有殘疾的,才會流落在市井裏。她獨自一個人回膳善,車上又有這些生活必需品和足夠的糧食,說實話問題也不是很大。

但就是覺得可氣,昨晚上不痛不癢的一點接觸,實在太沒意思了。她惱起來就計劃個大事件,憑她的腦洞,沒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朝外望了望,霧凇沆砀,山與天一色。官道旁的松樹上挂滿細碎的冰棱,有車經過,間或落下來,車頂一片簌簌輕響。

車門上傳來篤篤的敲擊,公主開了道縫,問他怎麽了。

他伸過手,往她掌心放了樣東西,公主攤開手掌一看,是個溜圓的冰滴,中間包裹着細小的松塔,這樣巧合的凝結,看上去像琥珀一樣。

公主覺得很有意思,又怕它融化了,中途停下舀了一捧雪,把它養在裏頭。這也算旅途中的小情調,蕭随是個無可救藥的直男,送她一塊冰,就等于別的男人送花一樣。

再往前走上大半日,終于遇見了一處村落,這時已經快要日暮了,蕭随停下馬車進去打探能不能借宿,公主從車上下來,沿着村廓走了一圈,有人煙的地方,天似乎也不那麽冷了。

公主呼了口氣,搓搓手,煙霧茫茫在眼前交織成一片。還沒等霧氣散盡,忽然一個身影閃到她面前,趕在她放嗓子高呼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一面壓聲道:“殿下,是我。”

公主怔了怔,鬥着兩眼看清面前憑空出現的人,訝然說:“伊循,你怎麽在這裏?”

掌管着膳善兩千精兵的兵馬大元帥,生來有一段風流蘊藉。舊友重逢,激動之前溢于言表,他含笑望着公主道:“國主接到殿下的家書,第二日就派遣人馬出發迎接殿下了。天歲皇帝換人來做,諸小國都在觀望,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因此我就自請領兵,趕來接應殿下回銮。”

公主當然是極高興的,并不因伊循娶了別人而懷恨在心。她只是驚訝,他們居然一直走到了天歲邊境,果然是家鄉的人,才能在寒冬臘月裏不辭辛苦來接她。

公主四下望了望,“其他人呢?怎麽只有你一個?”

伊循說:“在距此三裏遠的地方等候。其實殿下抵達原州的時候,我們一行人就已經發現你了,但天歲皇帝另有一隊人馬遠遠護送,我們不便露面,以免兩國發生沖突。”

公主恍然大悟,難怪這一路順風順水,否則一個剛登基的皇帝獨自流落在外,怎麽能如此太平無事。好了,現在兩方都有人馬,彼此都是有退路的了。公主忽然覺得挺感動,“我這哥哥還算靠譜,沒有把我扔在天歲,再也不管我的死活。”

伊循道:“殿下,你一走,扜泥城上下都很惦念你。”

包括那些嘴裏說愛戴她,緊要關頭扮醜逃避選拔的貴女們嗎?

都是客套話,公主擺了擺手,表示心裏有數。然後又笑着說:“你娶親的時候我已經離開膳善了,沒來得及喝你們的喜酒,你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吧?”

然而伊循臉上浮現出一絲尴尬來,略頓了下說:“我……沒有娶親。當初是因為殿下要出使上國,國主命我這麽說的。”

公主愣住了,半晌感慨:“有的人,真是人如其名啊。”

她學會讀書識字後,曾經為哥哥打抱不平,不明白父王為什麽腦抽,給哥哥取了個名字叫尉君直。要是不帶上姓,君直也算是個好名字,可他們姓尉啊,平翹舌不分的話,就很容易翻車。

幸好國主的名諱很少有人敢直呼,尉君直不做國主,簡直沒活路。以前她還覺得哥哥很慘,現在才發現他原來如此小人,為了讓她走得沒有怨言,居然命伊循謊稱娶親。公主有種被坑的感覺,就算他火速派人來接她,回去後也少不了要挨幾個鞋底子了。

伊循拱了拱手,“殿下準備一下,這就跟我回去吧。”

回去當然是要回去的,只是有點不甘心。公主朝蕭随離開的方向望了眼,咬着牙想不能這麽輕易放過他,勾搭了這麽久,這塊肉能看不能吃,死也不瞑目。

于是公主問伊循:“返回膳善有幾條路可走?”

伊循不知道她有什麽打算,遲疑地說:“有三條,一條是官道,另外兩條要繞些遠路,沿河谷北上。”

公主說好,錯眼見遠處的屋舍前有個身量颀長的人出現了,忙轉頭吩咐伊循:“你們在前面官道旁等我,明日天一亮,我就去和你們彙合。”

伊循道是,拱手作揖,轉身往就近的岔路上去了。

蕭随心下疑惑,只覺得那人形跡可疑,走近後問公主:“剛才那個是什麽人?”

公主哦了聲,“是這裏的村民。我向他打聽附近有沒有鎮子,那個人怪兇的,說話也沒個好氣。我看這關外民風潑辣得很,咱們還是走吧,別在這裏過夜了。”

蕭随猶豫了下,“貧僧已經和那家農戶說好了……”

“說好了也不住。”公主邊說邊向馬車走去,“讓我一個人住在陌生人家裏,我膽子小,不敢。再說昨晚那樣過夜也挺好的……”回頭望了蕭随一眼問,“你覺得擠不擠?”

他心裏悄悄開出了一朵花,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總之她不排斥和他在那麽狹小的空間共處。連她都不介意,自己難道還有二話嗎,當即道:“那輛馬車也不算太小,歸置好了兩個人睡并不擁擠。我只是擔心施主,夜裏恐怕施展不開拳腳……”

公主嗔道:“大師是內涵我睡相不好?開什麽玩笑,本公主出了名的睡下去什麽樣,起來還什麽樣……”

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要是真的睡相好,也不至于第二天頂着一頭亂發。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能積極地完成自己的計劃。公主盤算着,提裙登上了馬車,看他取下馬鞭,便探身問:“我看你還有些咳嗽,傷風當真好透了嗎?”

蕭随略沉默了下,緩緩搖頭,“白天還好,太陽下山之後好像又燒起來了。”

公主喃喃自語着:“燒了好、燒了好……”忽然意識到這話不大對勁,忙極力補救,“我的意思是發燒證明體內有熱毒,等毒排出來,自然會好起來的。”

蕭随習慣了她的語言方式,因此也不較真,擡起鞭子指了指,“前面山勢高,可以避風,離水源也近,就停在那裏過夜吧。”

公主說好,平時一到入夜就半死不活,今晚卻雙眼晶亮。

因為他身體不豫,生火做飯的事還是公主來負責。去糧食袋子裏翻找出了紅薯和土豆,捧了幾個塞進火堆裏,然後提着銅吊托着手巾走到車前,努了努嘴道:“把衣裳掀起來,本公主替你擦身子。”

他覺得意外,但仍舊順從地揭開了衣襟,惶惶往車內縮了縮,“施主,我可以自己……”

公主說:“少廢話,後背你能擦得到嗎?荒郊野外生病可不是鬧着玩的,沒有藥,只好用這種土辦法,熱水多擦幾遍,你想燒也燒不起來。”

他聽後便不再掙紮了,脫下僧袍趴伏在被褥間,那精壯的肩背看上去十分誘人。

公主聽見自己響亮地咽了口唾沫,擦拭的時候能品咂到鮮活紮實的手感。果然帶兵打仗的人,勻稱的線條下蘊藏着無限的爆發力,公主擦得很仔細,畢竟自己要用的東西,總有十分的耐心來維護。

一遍又一遍,将他的皮膚打磨得泛紅,直到覺得差不多了,再讓他翻轉過來。公主像個無情的搓澡機器,他目光閃躲,她面無表情,最後視線往下一移,“褲子也脫了。”

蕭随的表情有點崩潰,雙手下意識揪緊了僧褲的褲腰,“貧僧自己來。”

公主擡起眼,眼睛裏沒有感情,“我将來可是要做賢妻良母的,你不讓我練手,我怎麽賢良得起來?”

誰也不能阻止她奔向這個偉大而光輝的目标,他糾結片刻,還是松開了手。

公主裝作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啊,這大長腿,除了毛多點,沒有別的不足。當然她一直很關心的地方也仔細瞅了兩眼,可惜亵褲擋着看不清楚,不過隐約的輪廓也挺可觀的……

公主吸溜了下口水說:“大師,你的身材很不錯。”

他聽後微微別開臉,含糊唔了聲,“多謝誇獎。”

公主像個致力于開荒的老農,很勤勉地把邊邊角角都擦了,剩下那一處不太方便上手,只得把手巾交給他自己來。

不過好像起了點變化……公主背過身去,叼着手指浮想聯翩。果然雜書不能看得太多,看多了容易早熟,連男人都黃不過她。

蕭随窸窸窣窣的動作在她身後響起,公主囫囵道:“既然要玩角色扮演,就不能一直端着,得想辦法取悅本公主嘛。”

語調當然不高,語句還十分含糊,蕭随沒聽明白,問:“施主說什麽?”

公主說沒什麽,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又拎着銅吊燒水去了。

夜色如墨,雪被長風吹久了,凝固成中空的冰,每個窟窿裏都能呼嘯千裏。公主洗漱完在火堆旁蹲了半晌,像個事前猶豫的老男人,一忽兒仰天一忽兒俯地,最後把手裏的枯枝一砸,下決心起身,爬上了馬車。

車裏的禿子也正孤枕難眠,見她上車來,往邊上讓了讓。

“天愈發冷了……”

公主說是啊,“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他說:“比先前好些了,只是偏勞施主來照顧貧僧。”

公主暧昧不明地笑了笑,“施主、貧僧的……這稱呼真是太能勾起本公主的熱情了。”一面說,一面伸手抓住了他的腳,“大師,你燙成這樣卻不流汗,熱度是不能發散的。本公主大慈大悲,讓本公主來帶給你溫暖。”

她關上車門,笑得邪性,然後一把将他推倒,崴身在他身邊趟了下來。

今晚不用王昭君看着,公主打算實行她一直想做的事了。男女交往了很久,不奔向生命的大和諧是不完整的,他磨磨唧唧走一步退兩步,他忍得住,她可等不了了。

兩個人一頭睡着,蕭随兩眼渙散地看着車頂,公主虎視眈眈看着他。

“大師,你有沒有覺得老天爺一直對我不太公平?”

蕭随忖了忖,“施主此話怎講?”

公主說喏,“從我被迫來天歲起,都是我在追你在跑。我想盡了辦法引誘你,你在被引誘的過程中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也很惬意?”

他不太好發表觀點,只得尴尬地沉默。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假和尚。”公主在他耳邊低語,“你變回釋心,不就是來還債的嗎,可現在你除了陪我回膳善,還做了什麽?倒是我,我這麽好心,伺候偶感風寒的你,在你渾身發虛的時候還為你暖身子,給你捂手……”

說着拽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那蛇腰挑逗地扭動了兩下,“大師,你感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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