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勿施
六年後,當再次見到昔年面試過自己的前輩,如今對方仍舊擔當映輝高層的管理者,而自己則是冠鷹的最高首席執行官,這老天開的玩笑還真厚此薄彼,當年原本想進入映輝高層的現今冠鷹管理者,他轉身一變,只一蹦就直接跳上了最高的臺階,簡直不能讓人再愉快生活。
姚證桦說,“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一轉眼六年過去。”
關澤予輕輕搖動手中的酒杯,那暗紅的酒液在水晶杯裏反複浮沉,他說,“姚總今天找我來,單純是為了感慨嗎?”本來剛開始還感覺意外,不過很快又釋然的接受了邀約,他并沒有借此進一步探詢心裏的答案。
姚證桦不知其中的因果緣來,他說,“我來找你,是為了人力資源部的事情。”
關澤予放下手中的酒杯,他不喜歡喝紅酒,只要了解過他的人都知道,就除了對面的這位映輝創意部的高級總監,他匆匆忙忙的趕來見面,什麽也沒有準備,就為了說通一件事,關于冠鷹和映輝互相搶人的消息。
以前是映輝想要什麽人,冠鷹都絕對争不過,而如今,世道變了,竟換做是冠鷹只要認定了什麽人,映輝動都別想動。
聽聞映輝最近又請了獵手,挖空心思要請一個人,誰知那人也不是好請的彌勒佛,一面以靜制動,一面又在暗暗的運功,就想給自己抽出一張出敵致勝的王牌。
姚證桦原不想管人力資源部的工作,他手上有一大堆工作忙不過來,要不是部門人才緊缺,他也不至于紅了一張老臉過來請求。
關澤予本想把事情交給行政部的主任去處理,他相信羅又父的辦事能力,然而細思到心裏的疑惑,他還是親自走了一趟,就想問當年有沒有後悔拒聘那個無處可去的關澤予?
姚證桦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說,“那你有沒有想過,假如真的留在映輝,那麽今天的成就從何而來?”
關澤予才發現這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問題,他不該自我捆縛那麽多年,映輝的拒絕不過是順應了某個人的要求,所謂的強權就是政策,它從來适用于每一個人,而自己又憑什麽例外?難道就因為是關企董事長的親生兒子所以覺得理所當然能受到特殊的公正待遇?
姚證桦找到了一個讓自己暫時放松的話題,他說,“還在怪關董事長?”
關澤予不予回答,他說,“映輝最近的人事異動是不是太過激烈了?”
姚證桦一愣,他沒想到傳聞中說話很直接的人竟能這麽單刀直入,他直接提刀斬馬于麾下。
“當然,一個企業發生人事異動很正常,至于激烈?人才的去留肯定有所波瀾,正因為有上才能下。”
關澤予聽聽官方式的答案,他感到好笑,跟這些年邁的老将切磋,注定要敗在體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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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不受束縛于成型成規的條條框框,而年長者習慣了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經過長年累月,他們原本認為屬于枷鎖的負累,終究成為了一道不可遺棄的護身符。
姚證桦說,“不管如何,冠鷹和映輝之間的合作關系不能被否認。”
他說,“即使你從來不承認映輝的存在。”
老人家起身離開西餐廳前,他說這個優雅的地方适合年輕人,卻不适合他這種老年者,尤其是忙于工作,疏于享受生活情調的老年者。
關澤予聽不清長輩最後說的話,只隐約聽聞,“他畢竟是你父親,當年再如何不對,也是為你好。”
這就像一個笑話,每一個人都可以為自身存在的不足和缺陷無可厚非的犯錯,而關耀聰當年就是如此,他為了那份不容丢失的強勢和不可蔑視的威嚴,竟然狠得放養兒子,他不僅讓其孤苦伶仃,自生自滅,而且還想在兒子走向陽光的道路上設置重重障礙,就為了他口中所說的鍛造。
姚證桦說你要理解你的父親,他是身在其位當謀其政。
關澤予握緊手中的酒杯,他驀然将其喝得一幹二淨。
藍政庭正好在這家餐廳裏就餐,陪同他的是三弟藍政軒,兩個人坐在落地窗前,他們轉頭就能看到冠鷹總裁所在的位置。
藍政軒說,“姚叔找關澤予幹嘛?這家夥又跟映輝過不去了。”
藍政庭也轉頭看了一眼,他說,“也許是為了工作的事情。”
藍政軒哼了一聲,他說,“不可能,姚叔一般不對外談判。”
關澤予扭頭看到了遠處的兄弟倆,莫名心裏一沉,沒想到世界那麽小,居然在餐廳裏也能碰到。
藍政庭說,“我過去……”
藍政軒說,“別,你不要去惹他,誰知道他剛才和姚叔談了什麽,臉色變得那麽難看,要是你撞槍口上了怎麽辦?”
藍政庭猶豫了,他當然看得見那暴風雨要到來的表情,只是有些擔心對方這樣繼續喝酒下去的後果。
關澤予叫來服務員,他說,“加一瓶酒。”
藍政軒瞪大了眼睛,他說,“一個人喝伏特加?”
藍政庭不明所以,他說,“怎麽了?”
藍政軒心理暗搓搓的想,關澤予,你死定了,伏特加是你的□□,不如就讓它毒死你幹脆。
藍政庭看不明白,他說,“你為什麽老是和人家過不去?”
藍政軒一邊吃着碗裏一邊看着遠處人家的杯子裏,他說,“誰跟他過不去,是他自己要跟映輝過不去,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人家欠了他幾個億的嘴臉,我又沒有得罪他。”
“真的沒有?”
“絕對沒有,可能是他看誰都不爽,更何況是能跟關家匹敵的藍家,他看着更不順心了。”
藍政庭低頭看着面前的一碗湯,藍政軒殷勤而熱情的給兄長盛了一碗湯,他說,“二哥,你喝。”
藍政庭隐隐約約覺得不對頭,他想看出一點點端倪,然而藍政軒掩藏得很好。
因為跟原曲凡熟,所以理所當然知道冠鷹總裁的致命要害在哪裏?關澤予很少喝伏特加,他一喝那種酒就醉,而且醜态百出。
藍政庭說,“我過去……”
藍政軒把自家二哥的手拉住,他說,“不許,坐着別動。”
關澤予喝了半瓶酒,他一邊接電話一邊喝酒,也不知打電話的人是誰,等他斷了通話,他眼前的酒瓶也空了,藍政軒看得心裏喜滋滋,他說,“走,現在過去湊熱鬧。”
藍政庭心裏忐忑,他說,“你就是這麽跟他樹仇起怨。”
藍政軒可聽不進二哥的指責,他坐到人家的餐桌前說,“嗨關總,好巧啊,沒想到在這裏也能碰到你。”
關澤予端正的坐着,他看了一眼不請自來的猴子,加上另一個人,兄弟倆這是合謀着以多欺少以衆欺寡?
藍政庭說,“你還好吧?”
關澤予挑眉,他好不好關這人何事?
“想看戲?”
藍政軒搖搖頭,“跟你打一聲招呼,別把你的黑暗心理強加到他人身上,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藍政庭聽着二弟的話直皺眉頭,他說,“政軒,你別添亂。”
關澤予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雖然點了一桌,可是還沒吃上幾口,這不,光顧着喝酒,竟忘了要把美食解決掉,害得藍家的三公子蠢蠢欲動,就這麽自主的當着人家的面搶了飯食還一副我是幫你,不是在搶。
藍政庭看着斯斯文文拿起筷子吃東西的三弟,再看看眼神盯着桌上的食物又盯着對面入侵者的關總。
藍政軒伸出筷子想要嘗一嘗人家面前的甜點,可關澤予眼疾手快,他叉出筷子夾住人家的筷條。他說,“藍三公子就這麽饑不擇食?”
藍政庭心理咯噔而起,他說,“澤予,你是不是喝醉了?”
關澤予轉頭看一眼問,“我像是喝醉的樣子嗎?”
藍政庭想說不只是像,那分明就是。
關澤予凝視着坐在旁邊的人,眼睛不由一縮,他說,“藍總,你也想喧賓奪主?”
藍政庭無話,這越說越離譜,再說下去戰火就要紛飛。
藍政軒就是故意氣人,他說,“二哥,我們走吧,關總喝醉了通常都會發酒瘋。”
關澤予漠然瞪向故意引火燒身的猴子,他就是這麽一個意思,你把話再說一遍?
藍政軒識相的附送一個笑臉說,“我只是路過,你繼續。”
藍政庭看了看臉色本來就冷漠的人,他說,“政軒,你該回去了。”他二話不說,直接把弟弟拉出餐廳,随後把人塞上車說,“李叔,把政軒送回家。”
李叔還想問,那你呢?
藍政庭随手把車門關上,他轉身去迎接那腳步虛浮的人。
關澤予走出了餐廳門外,他看一眼回到面前的人,就這麽不輕不重的瞟了一眼,那一眼有點輕蔑,好像是在說,藍總不必當假好人。
藍政庭看着走開去的人,他站在原地愣了幾秒,他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人了。
關澤予走到了十字路口,他站在路口等着紅燈交換綠燈,模模糊糊的好像想起了很多年的經歷,也是站在十字路口,他等着綠燈亮,然後身邊走出一個人,他說,闖紅燈危險。
這後來成了一生的噩夢,從那以後,他的人生就陷入一個怪圈裏,他走不出來,也陷不進去,就好像懸浮在鐵軌上的列車,讓人看着總感覺不安全,只是列車就依靠這份動力而行駛,并且駛向很遠的地方,而他則停駐在一個路口,從此不得安生。
藍政庭快步上去把人拉住,他說,“心情不好嗎?”
關澤予身心莫名一震,他全神貫注的注視前方,腦海裏天翻地覆的洶湧着曾經的記憶。
他想說,藍政庭,你看我現在都不知道如何做人了?你在國外的時候我希望你回來,你回來了以後我希望你還留在國外。
藍政庭拉住那皓白的手腕,一并拉住了曾經的承諾。
他說,“我不知道今天姚叔找你做什麽?本來想過去和你打招呼,但看到你們談得很不愉快,我認為不該打擾,再者,聽說你和政軒老不對頭,據說你們兩個一見面就打,我就怕他亂來,然後就沒有過去,姚叔說了什麽?為什麽你要喝那麽多酒?”
藍政庭把人拉走,他一邊走一邊問,自顧自話了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管被強行拉着的人有沒有聽。
關澤予跟随男人的腳步,兩個人一起走過長長的人行道,過了十字路口,再走向休閑廣場的路上。
藍政庭說,“我……”
關澤予腦袋沉,他搖搖晃晃的最後撞到了路邊的大樹靠着。他推開面前的人,想自己走。
藍政庭才知道說了那麽多話都白說了。
關澤予轉身要走回去,藍政庭把人拉住,再不行,直接把人抱住。
兩個大男人,身高無差,就這麽面對面擁抱在一起,一個雙手垂在一旁,一個雙手擡起抱緊,他說,對不起。
關澤予聽不明白,他擡頭看着抱住自己的人,他想看清楚他的模樣,只是無論怎麽看都看不清。
過路的行人紛紛側目,他們個個都轉頭看了一眼,然後又加快腳步以飛箭的速度逃離。
藍政庭把人放開,他說,“我送你回去。”
關澤予煩躁,無數次的握緊手,最後控制不住就把人推向路邊的牆面上,直接就想吻上去。
藍政庭一驚,他把人推開。
“你瘋了。”
關澤予退開幾步,他注視着手足無措的人。
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他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