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愛
誰年少不曾懷期許,也夢見喜歡的人,也愛過一個讓自己疼得撕心裂肺的人,到最後卻無疾而終,無花也無果。
又父說,“就沒有一個值得喜歡的人嗎?”老人家無數次問,他得到無數個沉默,他說,“你都長這麽大了,總一個人委實不太好,有個人陪伴,即使不能全心全意的理解,至少可以陪你說說話,哪怕督促你記得時間也好。”
他時常也想,為什麽就沒有這樣一個人,那個人到底在哪裏?
答案,永遠在心底,在心底的最深處,埋藏得很深,記起來很淺,時常還會夢見,夢見與之相愛,夢見與之纏綿,甚至夢見互相傷害,最終醒來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愛上一個人,你會怎麽做?這是趙敬兼的問題,他一個大男人,突然間就提出這麽一個矯情的問題,實在讓人覺得可笑,然而可笑之後,又覺得再正常不過,誰沒有那點心動情懷,只不過界別于早晚和對象。
他倒忘了,自己其實有心,那心就在他的胸口,每每在見到一個人時,兀自活蹦亂跳,仿佛是久不見水的魚,得以投入大海深處,便要縱情的游弋,不管前方是何方,不管深處是何地,也不怕自己有沒有可能消失在茫茫深處。
感情的事,從來說不清楚,因此他幹脆就不想了,連帶也不信了。
原曲凡站在機場外面,他四處觀望搜尋,等見到那俊美高挺的男人,努力的伸手招了招,實在不行,就大喊起來,“關關,我在這裏。”
無數次接機都是這樣的情景,不是我在這裏,就是往這邊來。
他習慣的沉默,順帶,習慣了身邊這個人的存在。
原曲凡問,“直接回家嗎?”
他看了看時間,又是晚點,開車直接向關家老宅就可以了,正好趕上晚飯的時間。
關依琳即時發來信息,她說,“每次出差,回來該做什麽?你懂的。”
原曲凡專心的開車,他問,“關三的電話?”
這大小姐難得有心,她也是個出了名的沒心沒肺工作狂,除了賺錢最要緊,其它一概不記得,當然,吃喝玩樂這種事,她一樣沒落下,就除了自個人生大事不着急。
原曲凡把人送到關家大宅門前,他說,“進去吧,要是喝醉了沒人扶就想起我,我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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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躊躇片刻,他想改變主意,突然想靜一靜。
原曲凡說,“回都回了,你還怕最後一步?”
關澤予沒話說,心裏浮浮沉沉的自從某一個人回來後就沒有一天過得正常,再這樣不是辦法,當然明知道下去不是辦法,卻又無計可施,那才最要人命。
“去吧,你膽兒比豹子的還大。”
原曲凡把車鑰匙交出去,他說,“我打車回去,待會你自己開車。”
關澤予接過鑰匙,他想說要不要先進去吃個晚飯再走,但說不出來,也就此作罷,勉強這種事,做不出來就不做了,沒必要硬逼着來。
待關上車門,收了鑰匙,走向那扇富麗奢華的雕花大門,穿過那氣派非凡的鎮宅雙柱,心底裏的感受卻像是在走進閻王的府邸,并沒有任何值得歡欣鼓舞的地方。
關耀聰坐在客廳裏,他日複一日維持着一個姿勢,不是看報,就是看新聞,這是步入老年者的唯一樂趣,興致缺缺,卻又不能不養一二,就怕哪天突然的無聊死了。
關英傑一如既往的蹦跶出來,他說,“關叔叔,歡迎回家唷。”
小鬼四五歲年紀,老大不小,脫離了三歲的苦厄,不再懵懂無知,當然,這個年紀,能知的也知不了多少。
關澤予拉了小孩伸來的手,小孩的指掌兒小,大人的手掌溫厚,兩廂握在一起,那就是大的包容小的,這便是世俗親人的溫暖,僅存的也就這一點。
關英傑拉着叔叔修長的手指頭,兩人一起走向鋼琴房,房間裏的陽光通透,窗外面的天色,晴朗朗的透進來幾許陽光,室內不再顯得氣悶,雖不比院內清新,剛好也符合一座小天堂的氣氛。
關英傑爬上凳子,他說,“我學了一首新曲子,叔叔想聽嗎?”
關澤予站在窗前,他低頭看了看院落內的草地,四月份的青草,翠意自不必說,綠得要滴出來。
關英傑端正好姿勢,他小小的指頭撫摸過琴鍵,慢慢的舞動起來,優美的樂曲傾斜而出,從那玲珑可愛的指尖流洩而出。
只願得一人心 白首不分離
這清晰的話語嘲笑孤單的自己
盼望能見到你卻一直騙自己
遺憾你聽不到我唱的這首歌
多想唱給你
……
關英傑問這歌叫什麽名字?
關澤予說,“願得一人心。”
小小的孩子,懂得歌曲的調調,卻不懂歌詞的意思,這或許就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區別。
關英傑擡頭仰望高俊的叔叔,別人都說眼前的叔叔是個不會說話的人,他們說他說話不好聽。
關英傑不明白,他覺得叔叔說話最好聽,不管是聲音,還是每一句話語,可為什麽別人就是不認同?
關澤予拉着孩子下樓吃飯,他說,“明天上課會遲到嗎?待會是不是又要睡不着覺?”
關英傑撇了撇嘴說,“叔叔待在這裏守着我就不會失眠呀,你就不可以明天再回去嗎?”
關澤予答案一如既往,他說,“叔叔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等有空了叔叔帶你去玩。”
兩一大一小走下樓梯,小英傑走路一蹬一蹬的,最終被抱起來,他舉起手搖了搖說,“爺爺,吃晚飯啰。”
關耀聰戴着一副老花鏡,他擡頭瞧了一眼孫子,再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兒子,每次回來吃飯,敢情就像是在上斷頭臺,臉色從來不好看,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都不知道他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本以為放任是給孩子最好的父愛,終究是錯了,從頭錯,一直錯,到死了都是錯。
關依琳示意二哥換個表情,她說,“你的天氣裏是不是就只有陰雨天?”
關澤予想也不想說,“沒有暴風雨就不錯了。”
關依琳拜服,她說,“你最大,你是大爺,我尊你。”
兄妹倆幹了杯,關依琳喝了一小口說,“實在不明白白酒有什麽好喝,老爸喝了大半輩子,就不覺得膩味。”
關澤予不說話,他心裏的想法可能是或許威風凜凜了大半輩子的關董事長,他味覺盡失,根本品嘗不出任何味道來。
關耀聰給自己的兒子夾菜,他說,“請佛請了好幾次,難得抽時間回來,能吃就吃。”
“噗!”關依琳埋頭扒在碗裏笑得雙肩聳動,關澤予把人擺正了說,“就不怕臉埋在碗裏爬不出來?”
關依琳聽聽詭異的形容,她憋着笑意擠不出笑容來。
關澤予例行公事似的吃了幾口,之後按照以往的方式,吃飽喝足,取下牆上的外套,潇灑出門。
關依琳說得舌頭都打結了,她也懶得說了。
關英傑弩着嘴滿臉不高興,他說,“叔叔記得有空來看我。”
關澤予嗯了一聲,他拉開車門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