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年過後,葉帆終于迎來了可以拆掉石膏的大日子。他在家裏的這兩個多月以來一直安安心心的呆着,不折騰不亂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他的骨頭恢複的非常好,比預計的早了五天拆除石膏。

拆石膏那天葉帆破天荒的起的很早,這兩個月他憋得要命,斷了手腳之後,就連基礎的自理能力都跟着消失了,他現在起床、擦身、上廁所都需要別人幫助,這讓他覺得頗為丢臉。而且到了恢複的後期,石膏裏的皮膚癢的要命,又不能撓,這滋味他真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他在餐桌上草草吃了兩口早飯,便催促保镖帶他去醫院。保镖還未說話,坐在葉帆對面的徐盛堯先開口了。

“安心吃東西,一會兒我陪你去。”

葉帆驚得手中的勺子戳進了包子皮裏:“你陪我去?你不去上班了?”

“拆石膏又耗費不了多長時間,不會耽誤太多工作的。”徐盛堯姿态完美的吃着面前的包子和小菜,又拿過葉帆的碗給他盛了一碗粥。“你拆完石膏咱們再去住院部看一下,知樂剛做完手術,現在應該在卧床休息。”

葉帆原以為哥哥是為了自己的病情才推掉一上午的工作去醫院,哪想到說來說去,其實主要目的是為了探望他的秘書。他悶悶不樂道:“原來我就是順便的啊。”

“又鬧什麽少爺脾氣。”徐盛堯放下碗,鄭重的說:“從小到大,我什麽時候把你當作‘順便’過。”

“……哦。”葉帆趕忙低下頭埋頭喝粥,可能是那碗粥太燙,亦或是小菜太辣,他臉上莫名升起一片火熱熱的溫度。

待這頓慢悠悠的早餐吃完,時針已經指向九點。好在徐家大宅距離醫院不遠,他們到時還不到十點。

拆石膏只是小事,門診就能解決問題。徐盛堯陪葉帆進了診室後,沒有過多幹預,只找了個角落靜靜看着他們處理。護士小心把包裹在外面的那層紗布拆下來,然後輕輕褪下石膏,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被悶在石膏裏兩個多月的胳臂和腿終于重見光明。

葉帆受傷的位置是右臂和左小腿,尤其以左小腿的傷情更為嚴重。當時他的小腿是開放型骨折,骨頭都戳出皮肉了,當時搶救時醫生為了搶時間,縫合的并不精細規整,現在那裏留下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隆起型肉疤,看上去分外可怖。因為受傷,左腿和右腿相比瘦了兩圈,受傷部位幾乎不長腿毛,若不是腿上還留有疤痕,這又白又細的腿實在太像女孩子的。

徐盛堯之前飛去禿鷹國時已經見過車禍現場的報告,慘烈的照片直到現在還深深印刻在他的腦中。現在他看到釣釣腿上的傷疤,一方面惱怒于他的莽撞酒駕,另一方面又心疼不已。

他蹲下身,伸出指尖輕輕觸碰那粉紅色的疤痕,感受那不同其他的粗糙手感。還好,還好現在的釣釣已經改過自新了,若他繼續那樣渾下去,不知自己要操多少心。

葉帆僵硬的盯着徐盛堯那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腿上那塊長長的傷疤上游走。曾經的他不懂哥哥的苦心,只把他當作別有用心的仇人看待,後來看得多了、想得清楚了,才明白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就連現在,哥哥雖然不說,但從他小心翼翼撫摸傷疤的力度,都能明白他有多痛心。

礙于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徐盛堯只摸了兩下便收回了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依舊坐在輪椅裏的葉帆,沉聲問:“知道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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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帆低聲道:“知道了。”

“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

徐盛堯點點頭,收下了這個答案,緊接着又問一旁的護士:“你們醫院應該有美容科室吧,他這個傷疤能給消掉嗎?”

護士忙道:“有的有的,我讓人領兩位去。”

她話音未落,葉帆就說:“這個傷疤不消,留着挺好,就當是個教訓了。”

徐盛堯搖搖頭:“教訓是留在心裏的,不是留在身上的。而且你夏天又愛游泳又愛沖浪,有了這個疤,去海邊時太引人注意了。”

做哥哥的方方面面都替弟弟考慮到了,葉帆有時候不禁想,別人家的哥哥可有他的一半好?

兩個人去美容科室咨詢又耽誤了一點時間,美容科的醫生說,建議葉帆先完成複健後,休息一段時間再來祛疤,現階段談那些為時過早。葉帆年紀小,自身恢複能力好,配合醫美手段,讓這條傷疤完全消失是沒有問題的。

徐盛堯推着葉帆出了診室,保镖墜在他們身後五米慢慢跟随。他現在雖然拆了石膏,但腿還使不上力氣,出行依舊要靠輪椅,好在經過幾次複健後便能正常走路,他若想跳舞、踢球都沒有任何問題。

葉帆想到剛剛醫生誇他恢複能力強,不僅放松的感嘆了一句:“二十歲真好。”

徐盛堯看着他毛茸茸的頭頂,在心中默默想:只要你不瞎折騰,多少歲都挺好。

根據計劃,兩人離開診室後又去了後面的住院部。昨天上午,餘知樂在這裏接受了手術,拆除了病變的gao丸并且重新裝入了一顆替代的人工假體。這種事情對于每個男人來說都是大事,徐盛堯不管于公于私都需要來探望一下。

餘秘書住的是單人病房,他們到時裏面已經有訪客在同他聊天了。

病房的門沒關緊,遠遠的就能聽到裏面洩出的一陣陣“歡聲笑語”。

他們剛開始以為在裏面探望的是餘秘書的私交好友,因為餘秘書在日常與他們的交往中從來都表現的公事公辦的态度,很少能見到他會用這麽大聲音說話。

但是透過門縫看進去,那個坐在餘知樂身旁與他高聲談笑的,居然是許久未見的敖瀾仁。

敖瀾仁穿着休閑西褲與V領針織衫,袖口挽到胳臂,正在努力的與蘋果皮作戰。他手上忙,嘴上也不閑着:“知樂,我剛剛想到一個詞形容你現在的狀态。”

餘知樂果然上鈎,問他:“什麽詞?”

“孤睾的戰士!”

餘知樂一愣,反應過來後摸起床頭的蘋果就要砸他,但是臉上不見動怒,更多的像玩鬧。敖瀾仁裝模作樣的躲,嘴裏不住的讨饒,旁邊的女護工抿着嘴笑。

餘知樂數落他:“這兒還有小姑娘在呢,你能不能正經點?都說三十而立……”

敖瀾仁嬉皮笑臉的接話:“你放心。我每天早上都立!”

敖瀾仁嘴巴裏沒一句不帶顏色的,但這麽笑笑鬧鬧的,居然也歪打正着的沖淡了餘知樂在接受手術後對自身的自卑及對未來的恐懼,他昨天剛做完手術,現在正是心理這關過不去的時候,一個人難免胡思亂想,有了敖瀾仁在旁反而好些。

葉帆目瞪口呆的看着病房裏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嘴,若不是他早知道敖瀾仁換女友像換外套,否則真要以為敖瀾仁不愛大波浪,改吃禁欲系了。

葉帆問徐盛堯:“……他們關系很好?”

其實徐盛堯知道的并不比弟弟多,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兩個人有私交。不過這兩人性格互補,看着一個內斂一個張揚,其實骨子裏都很忠誠可靠,若這兩人能成為朋友,他樂見其成。他沒有回答弟弟的問題,而是默默伸手把門關上:“讓他們聊吧,咱們過一會兒再進去。”

兩人在門口等了有一段時間,徐盛堯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再耽誤恐怕會影響之後的工作,便打算敲門進去。

他正要敲門,恰在此時病房門開了,敖瀾仁一手拎着外套,一手玩着煙盒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見他倆來了,敖瀾仁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诶,你們這是公務探望?我一會兒還有個局先走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去摸打火機,若不是想起這是在醫院,他估計在醫院走廊裏就想點起煙。

他這人煙瘾太大,陪餘知樂聊了這麽久口幹舌燥,手抖的差點連水果刀都拿不住,急需要一支煙醒醒神。

徐盛堯從不抽煙也不愛應酬,但他這個最好的朋友煙酒不離口,還總愛出入夜總會,緋聞不少每月都要上一次娛樂頭條。他勸他:“你少喝點,你那兩個姐姐現在對你什麽态度還不明朗,你別喝太多誤了事,被人抓到把柄。”

“我這次過年和她們談過了,她們以後不會管我。我只要把我手頭上的店看住了就行!”敖瀾仁擺擺手:“你放心,我今天不喝酒,明天早上我還要去新店,年底裝修完了我一直沒去看。”

“新店?”葉帆聽了好奇,插嘴:“什麽時候開業?”

“計劃春節開業。我早給過你哥vip卡,你要想來什麽時候都可以。”

“vip幾折?”

“vip沒折,這卡我只給你哥這樣的大老板,我跟服務生吩咐過,只要見到vip卡,就要加收百分之二十服務費。”

葉帆從沒見過這麽摳門到理直氣壯的老板,他氣極反笑:“好,我一定會去。不過敖老板最好少抽點煙,尤其是視察新店的時候,叼根煙上門不怕被人以為是黑社會尋仇?”

敖瀾仁被擠兌的心塞,又不好跟比自己年紀小這麽多的男孩吵架,只能苦着臉問自己的老友:“徐惜弟,你就不管管你弟弟這張嘴?”

不管在家裏如何教育釣釣要懂禮貌,對外時徐盛堯向來護着他。“我覺得他說的對,你成天煙不離手,煙瘾比毒瘾都大。叔叔當年就是因為肺癌走的,你怎麽就不長點教訓?”

敖瀾仁碰到這對兄弟倆真是沒轍,只能無奈把煙塞回口袋,溜之大吉。

一直到敖瀾仁的身影在走廊遠處消失,徐盛堯才收回目光。結果他一低頭,正好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葉帆坐在輪椅上,如同小時候一般擡頭望他,他嘴角勾起,微微側頭,拉長聲音問:“剛才,敖瀾仁管你叫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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