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葉帆是在宿醉帶來的頭疼中逐漸清醒過來的。還未睜開眼,大腦中的刺痛及喉嚨裏的幹澀就讓他難受的直哼哼,他像只小蝸牛一樣拼命的把頭往被窩裏紮,好像這樣就能把疼痛阻絕在外。
他鑽着鑽着,腦袋忽然撞上一個硬邦邦卻又充滿彈性的東西,他閉着眼睛伸手摸索了一下,在意識到自己撫摸的“東西”是帶有體溫的之後,他的瞌睡蟲立即被趕跑了。
“哥!”在睜開眼睛之前,他已經欣喜的叫出了聲。
“早安,釣釣。”比他早醒了很久、一直保持着側躺着姿勢盯着弟弟睡顏的徐盛堯笑着同他問好。“我還以為你會喝斷片兒,見到我在這兒會直接懵掉。”
“要不是我戒酒好久了,昨天那幾杯酒哪能讓我醉的手腳發軟?喝斷片兒那就更不可能了!”葉帆剛開始的兩句話說的驕傲,但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眼睛忽閃忽閃自己窺探着徐盛堯的臉色,“……哥,你不怪我昨天喝那麽多?”
徐盛堯搖搖頭:“在同意你來之前我就想到了,當明星的總會有應酬,你做人家的助理肯定會被灌酒。你努力完成工作我怎麽會怪你?我唯一要怪你的,就是為什麽撇下保镖?”
說到最後一句,徐盛堯臉色就沒剛剛那麽好看了。因為弟弟的生日願望是想看到他,所以他這幾天連續加班終于擠出了幾天空餘,打算提早探班給釣釣一個驚喜。若不是昨天晚上他憑借葉帆手上的定位手表及時趕到,以葉帆當時醉醺醺的狀态,肯定會被人占便宜。
在把葉帆背回房間後,他第一時間叫來配給葉帆的兩名保镖,問他們為什麽沒有寸步不離的跟着他。保镖如實回答,說是小少爺覺得來賓是導演的熟人,而且吃飯的地點就在酒店的餐廳,所以放他們提前回房間待命。哪想到就這麽一個小時的功夫,小少爺就差點遇到危險。
被罵了的葉帆老實低頭聽着。他知道哥哥的所有責怪全都源自于關心,要不然向來冷靜淡然的徐盛堯不會讓人踹飛洗手間的大門,還把那個禿頂老色鬼拽出來一通狂揍。徐盛堯問“知錯了嗎”他說“知錯了”,徐盛堯問“下次還讓不讓保镖提前離開”他說“不讓了”。
徐盛堯見他這麽乖巧,不忍心多加苛責,再說這事本來責任就不在葉帆身上,他只是個可憐的受害者。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葉帆将遭受怎樣的折辱,徐盛堯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後怕。
他絕不會讓欺負釣釣的人有好下場,肉體上的疼痛僅是開胃菜。
他展臂把葉帆摟進懷裏,像是小時候一樣輕拍弟弟的後背。他腦中琢磨着該用何種手段折磨昨天那個人渣,從而忽略了葉帆泛紅的耳垂。
昨天晚上他雖然醉的暈暈乎乎的,但發生的事情他記得分毫不差。他直到現在都能回憶起來哥哥摟住自己,輕聲說着“不怕,有我呢”時的語氣,以及和那些安慰的句子一同落下來的暖暖的額頭吻。
徐老總裁還在世時極少和兩個兒子擁抱,更別提什麽家人之間的親吻了。在他的管教下,徐盛堯從未和葉帆有過任何臉頰吻、額頭吻之類的親昵行為。葉帆在未來交往過的幾任前女友,都是見面就啃嘴的類型,所以對于葉帆來講,昨天晚上那幾個細碎而溫柔的吻,真的是二十八年來頭一次經歷。
同樣是男人之間的親昵動作,力哥和An的肉搏戲讓他看得目瞪口呆,然而和哥哥在一起卻不會感到丁點別扭和緊張,仿若沐浴在陽光之下,渾身都軟綿綿懶洋洋。
葉帆放任自己在哥哥的懷裏躺了幾分鐘,甚至在心裏的某個小小的角落盼望徐盛堯能像昨晚一樣再給他一個充滿關懷的吻。不過遺憾的是,他這個願望并沒有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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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之後,徐盛堯起床洗漱。他每日都非常忙碌,這次能騰出完整的三天飛來這邊陪葉帆過生日,是在擠壓了前後工作的情況下。可即使這樣,他每天上午依舊要開一個電話會議,及時了解公司的動态。
葉帆賴在床上,側過頭看着哥哥洗漱穿衣。當他看到徐盛堯脫掉身上的睡衣,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時,他的視線情不自禁的膠着在了哥哥身上。他的目光順着男人的鎖骨向下滑,滑過結實平坦的胸肌與溝壑分明的腹肌,最後順着兩條性感的人魚線落到了那被三角內褲包裹住的一團凸起上。葉帆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徐盛堯的兩條長腿邁進量身定制的西褲中,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提起褲腰,然後把他傲人的分身掩藏到拉鏈之後。
這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徐盛堯穿衣,但唯有這一次,葉帆看的面紅耳赤,像是胸口裏裝下了一整個動物園的兔子,而且它們還在不斷的交配繁殖。
在出門前,徐盛堯囑咐他:“我先去開會,你要是睡夠了也起床吧。我昨晚跟An打了招呼,你今天不用去片場,可以好好休息。”
葉帆忙說:“不睡了不睡了,我現在就起床。”他剛看完美男脫衣秀,生怕回籠覺裏出現什麽不該出現的夢。
徐盛堯沒察覺出他的尴尬,只當他是睡夠了。“也好。我讓保镖把狗放在旁邊那屋了,如果你想它可以去看看它,你不在的這個月它又長大了很多,你溜它時要小心牽着狗鏈。如果不想遛狗的話可以去找知樂和瀾仁,他們也住這層,應該在對面那兩個屋子。”
徐盛堯財大氣粗包了酒店頂層的所有套間,他和他的朋友、随扈都住在這裏,不用擔心被人打擾。
“敖瀾仁也來了?”葉帆有些奇怪。餘知樂來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他是哥哥的秘書,肯定是徐盛堯去哪裏、餘知樂就跟去哪裏。不過敖瀾仁來做什麽?
“他說他沒在片場看過拍戲,過來玩玩。”
徐盛堯一邊說着一邊看看表,發現時間越發臨近約好的會議時間,他身為總裁要以身作則,不能開會遲到。他快步走向了套房內專門用來辦公的單間,但走到一半時,忽然折返走回床前,用逗小狗一樣的手勢對着葉帆勾了勾手。
“釣釣,過來。”
葉帆以為他忘了囑咐什麽,直接在床上抱着被子滾了一圈,一路滾到了徐盛堯面前。
他仰起頭,眉開眼笑的問:“哥,還有什麽事?”
徐盛堯用行動做了回答:他曲起一支腿單膝跪在床上,同時兩只手捧住葉帆的臉頰,低下頭在葉帆的額頭輕輕一吻。
這個吻簡直像是有魔力一般,定住了葉帆的所有動作,他維持着盤腿坐在床上的超傻姿勢,手腳都不會動了。他的睫毛顫抖,呼吸淩亂,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
見弟弟被自己的一個吻搞得暈頭轉向,徐盛堯心情大好,摸摸他淩亂的頭發,調侃道:“剛剛你滿臉都寫着想讓我親你,我這個當哥哥的當然要滿足你的一切願望。”
※
“叮咚、叮咚、叮咚。”敖瀾仁怪腔怪調的模仿起門鈴的聲音,可惜這招并沒有吸引住屋內人的注意。
背對着他正在辦公桌前處理着工作的餘知樂沒有擡頭,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敖瀾仁進門的動靜并不小,可餘知樂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敖瀾仁幹脆直接走到餘知樂身旁,伸手敲了敲實木桌子,揚聲問:“喂,有人在嗎?”
餘知樂沒有理他,眼睛盯着屏幕上變化的曲線,嘴裏抛出一句話:“你不說什麽事,我怎麽知道我在不在?”
敖瀾仁習慣了他辦公時六親不認的冷淡樣子,順着他的話問道:“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來玩?”
“你是來玩的,而我是來工作的。”餘知樂的手停頓了一秒,但還是拒絕了他。
“好不容易到了影視城一趟,你就不想看看這裏的建築,看看這裏的明星?”
“當然想。”餘知樂的回答很坦誠,與此同時筆記本屏幕上的曲線界面切換成了兩枚餅狀圖,“可是徐總為了騰出時間來陪小少爺過生日,前幾天一直在趕工作進度,有一些他來不及細化處理的東西今天就要反饋給其他高層,我現在真的沒時間和你聊天,我三小時之內必須把手頭這份文件處理好。”
即使忙亂,餘知樂依舊把理由解釋的清清楚楚,擔心敖瀾仁對他産生誤會。
“三個小時?好,我可以等。”敖瀾仁完全沒有被他吓到,随手拖了把椅子坐到餘知樂對面,又拿過桌上備好的雜志慢慢翻看。
餘知樂根本不相信他能安靜這麽久,以敖瀾仁的性格估計撐不過三十分鐘就會走。誰想這位大少爺真的閉上嘴看了足足三個小時的雜志,除了中途起來給餘知樂倒了幾次水外,就像是老母雞抱窩一樣動都不動。
三個小時一晃而過,餘知樂工作效率極高,他順利把文件上最後一個數字填寫清楚并且傳給徐盛堯讓他再審核一遍。
待這封郵件發完,餘知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順着椅子靠背慵懶的向下滑。他用腦過度,眯着眼睛閉目養神是最佳的休息方法。
見他工作已完成,敖瀾仁像是重新被上了發條的錫鐵戰士一樣跳了起來,開始繞着餘知樂團團轉。在肚子裏憋了三個小時的碎碎念被他噼裏啪啦的倒了出來:“你工作完成了?咱們可以去影視城逛逛了?我聽說那邊有個小餐館還不錯要不然先吃飯?”
有時候餘知樂真覺得這位敖三少上輩子是只狗,還是那種三分鐘不理它它就抑郁的狗。
“我剛忙完,先讓我歇會兒。”餘知樂恹恹的回答。
“那行,你吃水果嗎,我讓人洗點兒送上來?”
“不用,這都十二點了,咱們一會兒先去吃飯。”
敖瀾仁點點頭:“你要是太累的話回屋裏睡一陣子也行,不用管我,我手機還有電。”
明明他只是在陳述,但是聽在餘知樂耳朵裏覺得他忽然有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想想也是,敖瀾仁這麽愛玩愛鬧,肯為他安靜的呆了三個小時,确實快到他的臨界點了。
“我還以為你在椅子上坐不到半個小時就會走。”餘知樂實話實說:“其實你剛剛應該先出去逛逛的,等我忙完了再和你彙合。”
“半個小時?那你真是小看我了。”敖瀾仁攤手:“你別忘了我名下有二十多家連鎖餐廳呢,每個月有一次集體會議,各餐廳負責人會輪流述職。關于公司經營大方向之類的事情我都甩給了聘請的職業經理人,然而他們要求我至少一個季度出席一次,一次至少六個小時。那個可比等你無聊多了,至少我現在能玩玩手機看看雜志,那個會我只能幹坐着,還要裝作自己全聽懂的樣子。”
敖瀾仁從來不會隐藏自己在企業管理上一竅不通的短板,而且會主動把這點拿出來自嘲。“樂樂,我真的很佩服你,剛剛你同時開了五個圖表,我光撇一眼都覺得頭暈,但是你處理的井井有條,不到三個小時就把文件補全了。我覺得你比我聘的那些經理人都要好!”
他呲牙壞笑:“要是哪天你忍受不了徐氏的瘋狂加班了,歡迎跳槽啊!雖然我給不了你那麽多錢,但我們公司朝九晚五從不加班!”
餘知樂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順着他的話往下接:“你這是要挖我?”
敖瀾仁一拍大腿:“誰說是挖你啊!你這麽能幹,要你是女人的話,我早娶你了!”
餘知樂被他逗笑了,每一次和敖瀾仁聊天總能被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豐富的表達能力逗的直不起腰。“要我是女人的話哪裏輪得到你,說不定我早就成為徐氏的總裁夫人了。”
趁着自己的頂頭上司不在,餘知樂大膽的拿徐盛堯開起玩笑。
他這話純粹就是打趣,要知道秘書部有不少人在剛進公司時抱着“和總裁朝夕相對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幻想,但這些人要不是夢想破滅黯然離開、要不然就是收攏心思老實工作。餘知樂雖然從來不參與八卦,但這種話題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你瞎說什麽呢,”敖瀾仁一臉懵逼的望着他:“你是女人才沒戲啊!”
“……”
“……”
餘知樂腦子轉得快,轉眼間就反應過來敖瀾仁話中隐藏的意思。他強作鎮定:“……你的話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遲鈍的敖瀾仁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欲蓋彌彰的瘋狂搖頭:“不不不,我剛才純屬口誤。”
“敖瀾仁!”
頭一次被餘知樂喊了全名的敖瀾仁縮縮脖子,像是一只無意中闖禍卻被主人抓個正着的壞狗狗,被訓得蔫頭耷腦。“……我還以為你在他身邊呆了這麽多年,肯定幫他處理過這方面的‘朋友’,剛才一時說漏嘴,你能不能當什麽都沒聽見過?”
餘知樂單手撐住額頭,剛剛處理完工作的大腦現在被迫接受這麽大的信息量,這讓他的CPU嚴重過載。他在徐盛堯身邊做了五年多的第一秘書,處理公事以外幫他處理過很多家事,自認為自己對上司非常了解。雖然他曾疑惑過為什麽徐盛堯沒有女朋友,但他一直以為是他工作太忙的緣故,哪想到是因為性向原因!
餘知樂是在國外上的大學,學校裏每年都會有同性戀驕傲月的活動,他完全沒有歧視的心理,只是由衷的感到驚異。
過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雖然是他的秘書,但是從來沒有為他處理過感情問題。他一直沒有交往的對象,固定的不固定的都沒有。這個事情會不會是誤傳?因為我确實沒見過徐總對哪個男人垂青過。”
“怎麽可能是誤傳,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敖瀾仁牢牢保存這個秘密将近二十年,對誰都沒透露過。若不是這次他想當然的以為餘知樂知道,要不然也不會露陷。他的性格大大咧咧,當年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得知了徐盛堯的性向問題,憋着這麽大一個八卦不能說,真是要把他愁死了。
二十年的保密工作功虧一篑,敖瀾仁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一口氣把肚子裏藏得快要發酵的秘密吐了出來。反正餘知樂是個知根知底的人,嘴巴嚴絕對不會亂傳。
“那年我們十五吧,撐死了不超過十六。他發現他喜歡男生,短暫交往過一個藝術學校的大學生,但很快分手。當時的他因為性向問題對徐叔叔非常愧疚,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就在那年葉帆出生了,他對葉帆視若珍寶,一點都不在意他可能會和自己搶家産。那種感覺就像是找到了心靈寄托,恨不得把自己有的一切都給他。所以我才總用‘徐惜弟’這個名字笑話他,因為他養個弟弟像養個兒子一樣,都要疼到骨子裏去了。”
餘知樂對這種說法抱有懷疑,因為根據他的觀察,徐總對待小少爺的态度并不像是補償或是寄托。
見他不信,敖瀾仁聳聳肩:“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我估計是他後來的留學經歷讓他發現當同性戀沒什麽不好的,剛開始那種補償的心思就淡了。然而他習慣了對弟弟好,回國後天天見到那麽漂亮的一個小孩甜滋滋的叫他哥哥,要是我我也舍不得拒絕啊。現在二十年的感情積攢下來,我們外人哪說得清他對葉帆到底是什麽感情?”
都說女人八卦,其實男人八卦起來更是了不得。他們兩人在屋裏讨論着徐盛堯的私人感情問題,還把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的男人挨個八卦了遍。一會兒覺得某某公司的公關經理向他獻過殷勤,一會兒覺得某某娛樂公司的明星與他私下交往密切。
正是因為他們兩人聊得太過投入,所以他們并沒有發現,在一門之隔的套間外間,剛剛還被他們議論着的葉帆,正驚慌失措的捂着自己的嘴,從頭至尾聽完了他們所有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