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BT八爺-齊麟端(上)

可是哪有什麽齊麟端,從來都是齊麟瑞齊鐵嘴一人。

齊麟瑞哼了一聲,既不應答也不趕客,一如對張啓山不在乎的态度。

大佛爺在算子跟前說不清道理。

從來沒人說得過齊鐵嘴,所以要做什麽直接用武力,這是張啓山對齊鐵嘴。

從來沒人橫得過張啓山,所以要做什麽就別說出來,這是齊鐵嘴對張啓山。

饒是如此,對方要做什麽都了如指掌。

張啓山遣人沿途保護齊麟瑞,齊麟瑞走到他們跟前說,要走就一起走,別鬼鬼祟祟的讓人誤會。

一行人回了齊家分家,齊麟瑞二話不說直奔老宅,速度之快讓一群軍官都沒跟上,最後只得去張府請罪,跟丢了八爺。

沉默片刻,合上文件直接帶人去了齊鐵嘴的香堂,夥計見到張啓山紛紛把他當做救世主懇求道,“佛爺,您可算拉了,八爺瘋了!撕了祖師爺畫像要拆了香堂。”

聞言皺起了眉頭,帶張啓山走進去,只看到齊鐵嘴被人死死按住在椅子上,雙手帶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撕碎了的挂軸。

“你找到了?”

“他在這裏。”

無神的雙目陡然蒙上水漬,懇求着看向他。

取出匕首,鑿開畫像後的牆壁,赫然露出一只青瓷壇。

齊麟瑞瞬間欺上前來,顫抖着雙手将那瓷壇抱入懷中,而後脫力般跪倒在地,兩手緊緊護着瓷壇。

分家老宅院中,有一顆棗樹,齊麟瑞在上面找到了兩個并排刻下的名字,齊麟瑞,齊麟端。

當地人對這兩兄弟還有印象,長子沖動易怒,幼子溫吞愛笑,兄弟倆的感情卻是極好,形影不離,也曾傳聞長子每每欺負幼子,卻總會護着自家兄弟不讓外人欺辱。

後來?後來兄弟倆被過繼,就再也沒人見過。

哪有什麽過繼……二人去查看兇穴,齊麟端先他一步算出此穴大兇,兄弟倆必有一人命喪其中,一路護着齊麟瑞。等到了出口,齊麟瑞松了一口氣才發現齊麟端早已血染長衫再也撐不下去。

當時齊麟瑞渾然無覺,滿目只有血色,一滴,兩滴,鋪天蓋地。

任由齊麟端給他擦淚,呢喃道,“瑞兒,瑞兒,別哭,不要哭。”

從那以後,齊麟瑞為宗家收養,抹去了關于齊麟端的記憶,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将齊麟端的骨灰藏在香堂祖師畫像後。

從那以後,齊麟瑞每次下墓算出來的卦都是大兇,卻又說不清緣由,遇上不講理的軍閥硬拉着去了一次又一次。

從那以後,齊麟瑞忘了很多東西,忘了齊麟端,忘了自己眼睛并沒有問題,眼鏡只是齊麟端喜歡硬加給他的。

從那以後,齊麟瑞的名字再也無人提起,道上只知齊八爺齊鐵嘴。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忘了。

因為有齊麟端,所以有齊麟瑞。

沒有齊麟端,也就沒有齊麟瑞。

齊家長老到長沙的時候,看着天賦最高的後輩頻頻搖頭,可惜,太可惜。

“将軍,你是好意,只是孩子不知能不能熬過齊麟端一劫。”

張啓山冷着臉,開口聲音仍然平靜,“他能。”

若是沒有齊麟端就沒有齊麟瑞,那麽早該在齊麟端去世的時候他就跟着去了,既然齊麟端走了這麽多年,他能撐下來,那麽這次也不例外。

當初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是對齊鐵嘴卻了如指掌,九門八爺并非性格軟弱之輩,斷沒有為情喪志身亡的道理。

此事過後,長沙九門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齊鐵嘴仍是九門八爺,小小的香堂仍然生意紅火。

只是兩人再不來往,張啓山和齊鐵嘴之間的一段緣分似乎已經完結。

不甘,掙紮,又無可奈何。

張啓山總不能真把人綁過來。

張副官也不會真的拿槍斃了齊鐵嘴。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早就看透了,不過知道對方态度堅決退讓了三分,如今不願退讓了,又有誰能勉強?

年終大雪紛飛時分,慣例下了帖子請其餘八門當家齊聚張府。

齊鐵嘴也來了,身穿白衣秀鶴,雪白的料子壓着銀絲紋,繡花一片淺灰替代黑色部分,淺淺的花色遠看一片白,唯有丹頂朱紅明豔豔的壓在胸口,似心頭浸出的血。

齊鐵嘴昂着頭,面龐沉靜,微微張了口,回頭看一眼,仍是一言不發的進了大堂。

安靜,太安靜了。

不主動說話的齊鐵嘴安靜異常,懷抱着紅木匣,坐下來置于膝上,用手掌反複描摹匣上精致的雕花,有人搭話随意聊上幾句,待搭話者離去,複又安安靜靜的坐着。

似乎沒了精氣神,安靜如死物。

眼睛再也不會亮晶晶的看向誰,嘴裏在也沒有說不完的話。

齊鐵嘴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你以為,我該是什麽樣的?”問話的是二月紅。

齊鐵嘴給他的感覺太熟悉了,和丫頭剛走的時候一樣,對外面的世界全然沒了興趣,單憑本能,如行屍走肉。

“我沒什麽……二爺,我同你不一樣。”齊鐵嘴低頭瞧着懷中紅木匣,神色溫柔眷戀,再開口語氣也輕柔起來,“他不只是至愛,也是至親,二爺,他比誰都重要,偏偏又比誰都喜歡欺負我。”

“老八,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你也應該放下了。”

齊鐵嘴古怪的看着他,眼裏浸着淚水,面上挂起笑容,溫柔的撫着木匣,呢喃如情話,“活着的時候他辜負了我,現在他死了,卻哪兒也去不了了,安安靜靜的在這裏,不管生死,他都得陪着我,到我死的那天才能和我一起踏上黃泉路。”

雖說九門衆人和粽子打交道已成習慣,可誰都沒有把骨灰帶在身上的習慣。何況齊八爺這表情哪裏是看死人,分明是看情人。

本該嬉笑怒罵熱情洋溢的齊鐵嘴如今恍如陰煞,分明笑着,卻叫你脊梁發寒。

齊麟瑞還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他已放棄了生,只在等着死亡。

張啓山忽而明白齊家長老的用意,抹去齊麟端的存在,抹去那一段腐心蝕骨愛意,齊鐵嘴才能看到世上萬紫千紅,才能笑鬧不斷的活着,否則他眼裏除了死去的齊麟端什麽也沒有。

新年将近,張大佛爺去齊鐵嘴香堂的時候正遇到夥計送客出來,張啓山一擺手,讓夥計們和副官一起在外等着,獨自進去了。

後堂依舊供着三清畫像,一樣燃着香燭,濃郁的檀香味混合着袅娜青煙擾亂視線,張啓山定下心思才看到坐在太師椅上的人。

今天齊鐵嘴穿着一身黑衣,照舊用着深灰色絲線繡了梅花枝,點點殷紅的梅花點綴在袍服上,似是濺了滿身的血。

他正低頭,一下一下的撫摸着紅木匣,目光并未落在張啓山身上,開口卻猜到了佛爺的心思。“看着這些血紅的東西,我才确定他沒有走遠,那天他的血染在我身上,回頭衣服燒了人也沒了,連我都把人忘了……憑他的本事,一個人回來本不是問題。”

“他如果有知覺,絕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張啓山在齊鐵嘴正對面坐下來,怒道,“看着我!”

齊鐵嘴終于擡眸,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瞳深不見底,面無表情。

“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只是……裝不下去了。”

齊鐵嘴似抽了骨頭一般癱在椅子上,頭顱抵着椅背,面朝張啓山似是看着他也似在回憶什麽。“我好像從沒忘記過他,把他帶在身邊,把他放到祖師爺畫像後面,每天為他焚香,日日替他誦經;可我好像也從不記得他,沒心沒肺的過着自己的日子,想不起來他在哪裏,想不起來世上曾有過他。”

“看着我。”軍人言辭簡短,語氣不容置疑。

香堂內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檀香萦繞周遭,手指拂過紅木匣溫潤無聲。

“看着我。”張啓山語氣平靜,不溫不火。

良久,算子的眼睛終于有了聚焦,隔着水汽看向他。

“是我之過。”張啓山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毫不閃避,一如直白的言辭,“你說得對,是我招惹你的。”

“所以我并沒有打算放棄。”

“我在等你明白過來,可惜,我并沒有那樣的耐心。所以我來告訴你,我喜歡你。”

水汽凝重,層疊相觸聚成冰涼的液體,兜在眼眶裏打轉。

“我并不需要借助女人的手來穩固地位。”張啓山仍是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但是我需要你。”

眼眶終是兜不住眼淚,圓潤的水珠滾落臉頰,打在紅色的梅花上,暈濕一片。

齊麟瑞渾然無覺,只知道有人細細為他擦了淚水。

“看着我。”張啓山的動作異常溫柔,仍是這句話。

齊鐵嘴擡起頭,眼睫濡濕,一簇一簇的立着,碩大的眼黑隔着液體,看不清眼前人的眉目。

“我是誰?”那人這樣問着。

“張啓山。”他的神智從未昏聩,包括最早的那一夜。

“老八,別怕。”細細的吻吸去多餘的液體,眼睛清明起來,随機明白話裏的意思,兩手終于離開木匣,抓住了軍人的大氅,顫抖不止卻狠狠揪着布料。

清明一刻的雙眼繼續湧出淚水,從最先前靜默無聲的落淚再到細細嗚咽,軍人只能抱緊他,感受着懷中人全身顫抖着嚎啕大哭。

算子哭累了睡過去,被張啓山用大氅裹着抱回了自己府邸,一路上握着他的手,不住磨蹭掌心厚繭。

軍人看了良久,終是發聲,“我是誰?”

“啓山……”極低極細的呢喃叫素來冷漠的軍閥臉上露出笑意,似寒冬中綻開的梅花,熱熱鬧鬧的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舍不得八爺,還是寫成HE

後面如果還寫老九門同人的話……會放上來的,開車的部分請去LOFTER,ID還是尹瑞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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