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練舞（二更）
“不行。”沈意脫口而出。
其實這個瞬間他心裏是有更多話想說的, 比如，就算我同意，宋延老師那邊也不會同意, 比如做歌手沒有炒CP的必要。
但在這個關口，講那些話都沒什麽意義。
沈意只是要直截了當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為什麽？”阿金被拒絕了也不生氣, 态度很好地問，“你不喜歡捆綁CP炒作嗎？你恐同？”
“恐同和炒CP根本不是一回事。”沈意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一句話裏被冒犯兩次。
他耐着性子說, “你就算想讓我和宋延老師炒CP，他會同意嗎？”
“他當然不會同意，咱們也不是要捆綁着炒，就是蹭一蹭。”阿金說, “正因為他從來不同意，咱們這個CP才好炒, 你明白嗎？”
沈意閉了下眼睛，太陽穴突突地跳，繃得他頭疼：“我不明白。”
“宋延多麽潔身自好一個人，出道這麽多年, 哪怕是跟他關系最好的鐘曦妍，也和他一點緋聞都沒有。”阿金說, “但是你呢？橫空出世的小歌手，長得又好, 宋延力排衆議親手選了你, 你倆合作出了圈, 任何一點都足以做文章說他對你不一般。”
“然後呢？”沈意咬了咬牙，“然後就發通稿，把我和宋延老師的名字強行挂在一起, 刷我們的存在感，拿《暮星》還有我們以後的合作博熱度是麽？”
“瞧你這話說的。”阿金樂了，“難道你參加綜藝，這麽辛苦的練習，不是為了博熱度嗎？”
沈意居然被他這句話繞暈了，愣了下才說：“我肯定想要熱度，但是用那種手段得來的熱度我不需要。”
“什麽叫那種手段，小意，你也太放不開了。”阿金說，“你不會是怕宋延粉絲罵你捆綁、吸血、蹭熱度什麽的吧？你以為現在就沒有人罵你了嗎？你和宋延的關系越好，他那些極端的粉絲就會越讨厭你，既然怎樣都要挨罵，不如利用好這個風口，你自身條件又好，‘一眼萬年’這個CP要是運作好了，吃個半年、一年的紅利都沒有問題。”
沈意當然知道，現在有很多嗑他和宋延CP的人。
他甚至最近隐約覺得，CP粉頭子就藏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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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和阿金說的這件事情不一樣。
如果是觀衆自發的，覺得他和宋延老師之間有“CP感”，他甚至會有些竊喜。
他偷偷收藏了一些自己和宋延的CP向剪輯，他喜歡那裏面，宋延那些仿佛是在凝視自己的溫柔眼神。
可如果這個“炒CP”是公司要求的，還是在宋延老師不知情的情況下，那就讓沈意覺得惡心。
因為炒CP這種事，對宋延有百害而無一利。
沈意不怕自己被罵吸血，他怕的是自己真的吸宋延的血。
宋延對他那麽好，他對宋延有不應當的非分之想已經很罪惡了，怎麽可能還蹭宋延的熱度。
阿金聽他不說話，自己喋喋不休說下去：“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我們會找些up主，做做你們倆的視頻，然後找一些在腐女裏有影響力的大號推流，其實你要做的事情很少，就是稍微再粘着宋延一點，我們給你幾個劇本，照着做，然後，點贊幾個跟宋延有關的視頻，在微博明裏暗裏cue他一兩次，就……”
“金哥別說了。”沈意咬咬牙打斷了阿金的話，“我不想。”
“再考慮考慮？”阿金還不死心，“其實男男CP真沒什麽的，只要別太過火被封殺了，那就都是給你加形象分的事，宋延可真是過了這村沒這店的好資源，你要是錯過去了，再趕上這樣飛黃騰達的風口，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宋延老師不是什麽“好資源”，也不是“風口”。
沈意真的很讨厭聽阿金用這種評價物品的詞彙評價宋延。
不跟阿金發火已經是沈意現在最後的自控了。
“不可能。”沈意斬釘截鐵，“金哥，以後你也不用跟我提這件事了，我不炒CP，就算宋延老師願意我都不炒，更別提他不知情了。”
阿金苦口婆心，“你這樣是在自毀前程啊沈意，快三年了，好不容易有個這麽好的機會。”
“我會把握住的。”沈意說，“但不是用您說的那種方式。”
“行吧，人各有志，我明白。”阿金嘆口氣，很惋惜的樣子，“那祝你一切順利。”
“謝謝金哥。”沈意說。
兩個人用比誰手速快的方式争先挂了電話。
世界恢複寂靜的時候沈意才發現，車早已經停在了酒店外的綠化帶邊，司機也下了車，只有陶智從副駕駛轉過頭來，擔心地看着他。
“怎麽了？”陶智問，“阿金要你和宋延炒CP？”
沈意知道他肯定聽見了，煩躁地點點頭：“怎麽辦？”
“不能炒啊，肯定不能。”陶智說，“互聯網又不是沒有記憶，你蹭熱度起來，所有人都會戳你脊梁骨，尤其是炒CP這種形式，是把雙刃劍。”
“而且我絕對不能影響宋延老師。”沈意低聲說，心煩意亂，“老師只能是我的搭檔，如果真去炒什麽CP的話，絕對會有損他的形象。”
“合着你就是擔心他那邊啊！”陶智吐槽了一句，“算了，大差不差，但是你不都拒絕了阿金嗎？怎麽還悶悶不樂的？”
“我怕他會在我不知情的時候去炒這個CP。”沈意說，“按照他的說法，只要找人做幾個視頻，推一推，很容易就能把我和宋延老師CP的熱度推起來，我怕他……”
“你的微博號綁定好自己的手機。”陶智說，“我給你重新弄一套驗證，不走公司那邊。要炒CP，必須你自己這邊發聲，把微博控好在咱們手裏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想了想，陶智又說：“而且你得明白一件事，宋延那邊可不是軟柿子，這十五年想和他炒CP的有多少呢，你看他給過一個眼神嗎？宋延團隊的經紀人可是Jenny，人家有手腕的，你要是不肯配合，阿金那種人不會為了你冒得罪宋延的風險，放心吧。”
相比其他安慰，陶智這話說完，沈意安心多了。
為了捧個不聽話的沈意得罪宋延，想想阿金也不會做這種事。
“與其糾結這個，還是糾結糾結你這期的唱跳吧啊。”陶智說着，親自把他們下一期準備的快歌給沈意放起來，到現在沈意還是只能跳個大概，沒摳過動作，“別天天煩這些破事，一不小心現場翻車了，那就再也不用怕炒CP了。”
沈意哀鳴一聲，雙手捂臉倒在座椅後背上。
以現在的心情，沈意其實有點想給宋延打電話。
而且宋延也說過，可以給他打電話。
但是，阿金和他說過炒CP的話之後，沈意這個電話又打不出去了。
他知道，如果他和宋延傾訴這個煩惱，宋延一定會作為前輩，給他中肯的意見，并且開解他的郁悶情緒。
可是唯獨這件事，他沒辦法和宋延說出口。
因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宋延的事，卻又向他尋求安慰。
——
第二天一早，沈意從金臺飛崇州，進入下一期《星動之選》的錄制。
原本昨晚阿金說要送他去機場，早上果然沒了聲音，但沈意還挺欣慰的。
回到崇州，開始新一期錄制，對于沈意來說，這是準備任務最繁重的一次。
因為這次，他們要挑戰的是快節奏的唱跳。
“兩位老師有舞蹈基礎嗎？”舞蹈老師問道。
沈意和宋延對視一眼，搖頭。
“我跳過一點點啦。”宋延又積極地補充，“演唱會的時候！”
沈意頭腦飛快地轉，宋延老師演唱會跳過的舞？好像和甩蔥歌沒什麽區別吧。
宋延像聽到沈意心聲一樣：“那也比你強。”
沈意：“……”
舞蹈對沈意來說，還是太有難度了，他的節拍感倒是還可以，畢竟是個歌手。
問題是腦子跟得上節拍，身體卻跟不上，歸根結底還是鍛煉不足。
宋延那邊的問題則是，不管什麽樣的舞蹈動作，他做的都像廣播體操。
明明看起來也不太難，但他倆憑實力演繹了什麽叫，一看全會，一做稀碎。
“會跳的人跳起來就是好看。”沈意看着老師做示範動作，感慨道。
“不會跳的人。”宋延頓了一下。
兩個人異口同聲：“各有各的難看。”
然後他們倆哈哈哈哈的笑倒。老師在旁邊想笑又不敢笑，捂着肚子彎着腰掐自己大腿。
雖然一樣累，但這時候心裏卻很輕松。
當然，兩個人練得還是很刻苦。
這一周沈意忙得腳不沾地，沒太多時間練習，所以晚上只能加班加點地反複練。
一直到半夜十一點，沈意實在是不好意思讓舞蹈老師再陪着，就請他先回去休息。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宋延居然沒有走，表示也要在這裏再呆一會兒。
“你一個人練，動作走形了都沒人幫你揪。”宋延說，“我雖然跳的菜，但是我眼睛毒啊。”
這麽一來，沈意就不好再推辭。
大樓夜裏有人值班，所以他們練到很晚也不會耽擱其他人，沈意就放心大膽地練。
跳舞其實是非常耗費體力的一件事，沈意一次又一次地練習，人幾乎要脫力。
陶智也到訓練室來陪同，實在太晚了，看沈意辛苦，又覺得宋延陪着也辛苦，就自告奮勇出去便利店，買毛巾和冷飲。
“要不先休息一會兒吧？”宋延目送着陶智出門之後問道，“我看你都站不穩了。”
沈意擦了把汗，心跳因為疲憊有些快得不自然：“沒事，再跳一輪，我身體好得很。”
宋延啧了一聲，關切地看他一眼，搖搖頭，再次按下播放鍵。
音樂新一次響起，沈意繼續跟着跳。
疲憊讓他力不從心，還是努力跟着鏡子，盡量讓每個動作都達到标準。
直到有一個跳起然後蹲下的動作。
這個動作需要爆發力，也需要穩住自己的重心，但他現在其實已經強弩之末，勉勉強強在練習。
跳起來那一瞬間，沈意就知道，壞了，自己不可能正常落地。
果然，腳沾地的剎那，沈意幾乎沒有任何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歪歪扭扭倒下去。
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渾身是接近虛脫的感覺，耳朵裏聽到宋延喊了一聲“沒事吧”，然後是蹬蹬蹬沖他飛奔過來的腳步聲。
沈意的眩暈也只持續了短短零點幾秒，他只是疲勞過度，沒有什麽更多的問題。
他勉勉強強沖着宋延擺了擺手，然後整個人躺下來，手捂住臉。
後背貼着涼飕飕的木地板，沈意總算稍微好了一點，剛才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慢慢消下去，繼而湧上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小情緒。
對宋延産生不該有的想法的懊惱。
對阿金那番炒CP鬼話的煩躁。
連續兩周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缺少睡眠體力透支的疲憊。
在這個因為體力不足而跌倒後的淩晨兩點，一股腦的爆發出來。
但這種爆發也是沉默的，沈意知道身邊的宋延一定比他承受過更多。
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幼稚。
所以沈意捂着自己的臉，不想說話，也不想動。
如果能一睡多年，好像也挺不錯。
他感覺到宋延在自己身邊坐下來。
“怎麽了？”宋延問。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身體不舒服嗎？”
“不。”沈意悶悶地答。
他其實很想和宋延說自己這些苦悶，因為宋延是這個圈子裏除了陶智和他最親近的人，但他又不想跟宋延說，他總覺得宋延老師已經為他付出很多了，他不想再給宋延添麻煩。
“好煩吶。”最後，沈意只是這樣說道。
那些壓在他胸口讓他想倒下的情緒，讓他想爆炸的情緒，全部都藏在這三個字裏。
他閉着眼睛，負面情緒像是巨大的怪獸，但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一點點把它消解。
宋延沒有追問，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即使閉着眼睛，沈意也能清楚地分辨出這種感覺，和什麽阿金邱羽碰他，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宋延的手落上來，就讓沈意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
“別煩。”宋延輕聲說，語氣柔和得像在哄一只小貓。
“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