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采訪
程林到家洗完澡準備休息的時候才看到夏川發來的信息，“晚安”，程林想了會還是沒有回複消息，特意地互道晚安在他看來有些暧昧。
有些東西不應該留有餘地，程林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将近中午，身上汗涔涔的。近幾年來程林的生物鐘總是非常準時地在早晨叫醒他，今天罷工起來也罷得徹底。
程林想到昨晚冗長的夢皺了皺眉，再一看時間，已經錯過了一個會議，程林閉着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下午還有一個上鏡訪談，程林打起精神起床去了公司。
助理敲了敲門遞過來了記者的采訪大綱，還有一份已經準備好的回答，程林看了兩眼，大致的了解了一下問題，點點頭，便放在了一邊，開始處理一些其他的工作。
采訪地點是在程林的辦公室裏，記者提前來了在會客廳等着，時間到了助理才讓他進去。
記者約莫二三十歲的樣子，叫鄭文凱，有種愣頭青硬撐成熟的架勢，程林看了記者一眼，對方雜志社估計也知道今天只是走形式才派了這麽一個人過來，也不知道算是大膽還是小聰明。
攝影設備準備好了，鄭文凱便按着流程開始提問，用錄音筆錄着音，拿筆在本上速記着和程林的對話內容，還不忘與程林有眼神互動，也算得上是中規中矩。
問完了大綱上的最後一個問題，正當随性的攝影已經開始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鄭文凱又問道：“四年前712明珠大廈事件發生的時候，您和程氏是什麽關系方便透露一下嗎？”
程林這才挑眉認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一旁的攝影故意咳了一聲，對鄭文凱使了個眼色。
鄭文凱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拿着筆等待着程林的答案。
一旁的助理走向前，對着鄭文凱客氣地彎了彎腰，“這個問題不在采訪範圍之列，程總還有別的事要忙，麻煩您跟着我，這邊請。”
攝影是個四五十歲的老滑頭，笑呵呵的應着，硬拉着鄭文凱走了。
沒一會助理就回來了，程林看着文件沒擡頭，“查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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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欠欠身就出去了。
處理完上午會議的相關文件，程林皺眉想着剛才那記者提到的事。
在這條道上沒有人是幹淨的，想洗白也不是說說就好，說服程氏的大部分人同意洗白需要行動，而有些威脅要除掉只能算是準備工作。
四年前的明珠大廈火災事件也只是洗白的犧牲品，那座大廈是當時一個和程氏是敵對關系的企業負責的旅游景點項目，那個企業背後的人背景很硬，不能硬來，于是程氏只是恰好發現他們工程方面有些問題，然後在問題存在的基礎上做了點手腳，引發了火災。
因為傷亡人數較多，再加上那時社交化媒體正熱，網民的讨論已經影響了傳統媒體的議程設置，正當話題裂變深入，大衆開始猜測火災背後原因的時候，事故當事人及受害者家屬和大多媒體卻沉默了下來。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做封口工作的不是對方，而是程氏。
程林懂得如何拿捏一個人的恐慌，在不能完全斷了對方後路的情況下，與其把對方逼上絕路讓對方想來個魚死網破，不如讓他提心吊膽的過着怕自己步入絕路的生活。
讓對方不威脅到自己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盡可能不傷害無辜者、對程氏自身來說更為保險的辦法，但是這樣做是最快且有效的，于是程林便去做了。
老管家當時說他急于求成，程林想自己是很着急。
因為他答應了林澶會盡快給他一個穩定的生活，盡快的離開這條肮髒而血腥的路。
不管用什麽手段都會有犧牲，程林也會感性會心軟，但這些大多都給了林澶，他也不會後悔自己做過的那些決定。
即使這個承諾到現在都沒有實現，即使林澶已經不在自己身邊。
程林望着窗外的夕陽深吸了口氣。
晚上應酬完回家對家裏沒人這件事不悅地皺了皺眉，扯開領帶穿着襯衫就躺在了床上。
想了會不喜歡着家的林澶，又開始想怎麽夏川也不能好好在家呆着。
演技差成那樣還成天忙着拍戲。
想着楊希他們成天在一起快活程林一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又有點閑的無聊，幹脆起身把夏川進了娛樂圈之後參演的其他影視劇，還有讀大學的時候參與話劇的視頻翻出來看。
這些都是上次夏川提起大學之後程林讓助理幫忙找的。
對和自己在一起生活的人多一點了解不是壞事，總歸要給平時的聊天對白找點話題。
程林快進着看了點夏川近期的作品，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關掉了窗口，又不知道是什麽心态又點開了夏川在大學參演話劇的視頻。
夏川的角色是對女老師有不明情愫的高中生，視頻畫質不好，倒還給夏川的白色襯衫染上了一圈光暈。
夏川念着臺詞：
“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裝得下我們在乎的那些，愛和臆想混在一起，抵死纏綿。
白濁的液體，生命的腥味，記憶嵌在指尖的神經末梢，貪念構建的欲望經久不衰。
幹枯的雙唇含着濕潤的舌，沉悶的藍壓着紅色的魚。
熱帶魚游在叢林裏，耳鳴消失在了嘴邊。
吵鬧聲在含糊其辭中成了啞巴的嗚咽。”[注釋1]
夏川的表演不算專業，卻莫明的讓人感受到了晦澀的壓抑。
程林覺得神情有些熟悉沒想到為什麽也沒在意，又挑了幾部別的話劇看，看着屏幕裏的人，程林眯了眯眼，想夏川能進娛樂圈也不光是靠臉，只是再沒有拍戲的經驗也不至于在現在的作品裏演技差成這樣。
正想着，夏川的晚安電話就打來了。
“在幹什麽？”程林問道。
“剛拍完戲準備休息，你呢？”
程林看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時間，“在看你演的電影。”
“這有什麽好看的。”
“還有你大學演的話劇。”
“話劇？你哪兒找的視頻。”夏川有些驚訝，“別看了吧，挺幼稚的。”
“我覺得挺好的，你要是像大學演話劇那樣認真拍電影電視演技也不至于被罵差，你不想紅？”
夏川喉結動了動，笑着說，“我們哪有不想紅的，不想紅我也就不賴着陳總了。”
“只是因為想紅所以和我在一起？”程林饒有興趣的挑眉。
夏川摳着浴袍邊緣，“也不光是，大家都喜歡您這種挺厲害的人。”
“你也喜歡我？”
夏川愣了愣，想了會才說，“我其實喜歡女人。”
程林笑着，“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在那兒好好拍戲，以後我幫你介紹。”
“謝謝陳總，晚安。”
“嗯，睡吧。”
夏川看着床頭臺燈的暖橘色燈光思緒有些飄遠，回過神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頭發還沒吹幹，而空調溫度似乎又有些太低。也沒起床，只是把被子裹得緊了些。
程林剛放下手機，林澶的電話就打來了，一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在跟誰打電話這麽長時間？”
程林沒回答，“怎麽想起跟我打電話，來感謝我那天的服務？不用客氣。”
“是那個夏川嗎？”
“你不是從沒想過和我當朋友，你現在是不是管得寬了點？”
林澶深吸了口氣，“你和他認真的？”
“我對你是認真的，但我要找個人過日子。”
林澶沉默了會才笑着說，“行，就他吧。挺好。”
挂了電話林澶也還是沒告訴他為什麽給他打電話。
程林還記得林澶喜歡的一本書裏有這樣的一段話，大意是樂得不擁有人際關系，擁有一個人發呆的時間，“不多作無謂的思考，孤獨而忘情地度日。”[注釋2]
程林不覺得林澶會孤獨，他是自己見過在某種程度上最耀眼的人，不自主的吸引人的目光，所以不管他在哪只要他想就能交一大堆朋友，忘情地度日倒是挺和他貼切。
林澶以前有次說，他留在程林身邊可以，但是要安穩的生活。
程林也努力的這麽做着，甚至有陣子不管多忙也要三餐和林澶一起在家吃，對于自己來說兩人在一起、有個家就是安穩的生活。可林澶不覺得是這樣。
程林不能理解林澶的安穩，也不能理解他口口聲聲說着安穩還三天兩頭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到處跑。每次程林都會派人跟着他，幾年下來越來越容易跟丢。
也許林澶要的并不是安穩而是自由自在，可是自由自在怎麽可能？林澶有時候天真的像個小孩。
自己身上的債太多，沒有退路，也不會有威脅全部鏟除的那天，只能牽制着身邊的野心與暗潮湧動得到勉強的安穩。
隔天夏川醒的時候覺得嗓子痛得不行，咽口水都困難。
身邊的經紀人是新派來的，身材高挑一米七出頭一副女強人的架勢，有個挺小言的名字叫阿諾，本來是負責幾個挺有星途快要出道的實習生，結果改成了帶自己，原因估計是自己有了個金主。
阿諾看着夏川亂七八糟的頭發就知道是昨晚沒吹幹的原因，數落了半天，還是問道，“需要我幫你請半天假嗎？”
夏川苦笑着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嬌氣，上大學的時候不吹頭發吹空調是常事，“小感冒，我喝杯溫水吃點感冒藥就好了。”
歇了會，不适的感覺也确實緩解了很多，嗓子有點啞但是聽起來還挺有磁性的。
【作者有話說】：注釋1是我編的，注釋2出處森山大道的《邁向另一個國度》譯本原段落：“極端來看，我沒有，也不想擁有人際關系。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能擁有一個人靜靜發呆的時間，如此而已。然後，在生鮮超市，便利商店，百元商店那小而安全的購物行為中感受一點微小的喜悅，不多作無謂的思考，孤獨而忘情地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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