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舊夢
程林皺着眉，“這次走多久？程家的手馬上就要幹淨了。”
林澶看着程林，“馬上又是多久？”
“就這幾個月的事。”
林澶笑了笑，“那恭喜你們程家。”
程林沉默着。
湯包來了，熱氣騰騰。
林澶拿着筷子夾起一只，吹了吹熱氣，“你還坐這兒是也要來份湯包嗎？”
“你知道我這幾年為什麽急着洗白。”程林沉聲說道。
林澶頭也沒擡，“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什麽時候把你派在我身邊的那撥人撤走，我們已經分手挺長時間了。”
“我是在保護你。”
林澶笑了起來，“這個福利你還是留給夏川吧。”
“不要鬧好麽？”
林澶勾起嘴角，盯着程林的眼睛，“我鬧？你要是真想着我安全你就離我遠點，和我不要有一點關系。我說這話是認真的，真的特別認真。”
程林沒有說話。
林澶就有那麽一瞬間特別不耐煩，騰地站了起來，錢壓在了桌下轉身就走。
程林望着林澶的背影，終于開口，“你是不是還在介意你弟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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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澶頭也沒回。
程林突然很想抽一支煙。
有很多事情發生之後，你會安慰自己，過去了，都翻篇了，不重要了。
但其實也許并不是真正的釋懷，你只是把它埋在了心裏。
長成一根若隐若現的刺，在你不那麽堅定的時候突然冒出來。
比如說在夢裏的時候。
猝不及防，舊夢羁絆。
程林為數不多的噩夢都是關于林澶的。
夢和現實混在一起，不知道哪個更讓自己心驚。
前幾天他又夢見自己被困在了那個狹小而黑暗的倉庫，林澶也在自己身邊舉着一把槍淚淌了滿面。
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黑洞洞的槍口會讓自己感覺眩暈感覺像是在無盡的下墜。
但是在林澶拿槍對着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看不見希望，看不見丁點光明。
林澶哽咽着，我弟弟在他們手上。
林澶拿槍指着自己一共兩次，一次是因為自己欺騙他，一直藏着自己手上的血。第二次是因為他的弟弟。
第一次他沒有開槍，也許是因為他在乎自己，而第二次自己活了下來只是因為救自己的人及時趕來奪掉了他的槍。
林澶會開槍，只要再給他幾秒。
程林知道，他看到了林澶眼裏的決絕。
但是這可以原諒，因為他的弟弟在別人的手裏，可以原諒的。
可以原諒，他沒有做錯。
只是對于他來說親人永遠比愛人重要而已。
所以自己只能在林澶每次帶女人回家探親時默許他的做法，然後一個人待在他們兩個人的家裏。所以自己只能在林澶每次去探望他弟弟回來後的低氣壓中沉默着小心翼翼。
程林也不是沒有過惡毒的想法，讓他的親人都在意外中逝世，讓他在乎的人只有自己，但是也只是想，他怕會有東窗事發的那一天。
在會觸及林澶底線上的事，自己一點也不想冒險。
林澶的弟弟被綁架時還小，留下了一些心理創傷，于是自己找了最好的心理醫生。林澶的父母逝世的時候，自己當時頂着程家的壓力辦了一場林澶他們那兒最氣派的葬禮。
自己什麽都想給他最好的。
自己也不是沒有親人沒有壓力甚至承受的東西比林澶更多，可是自己選擇的一直都是林澶。
林澶為什麽不能選擇自己一次呢？
一次也好。
程林回辦公室的時候，助理已經在一旁等着了。
程林打開鄭文凱的資料翻閱着。
“鄭文凱在調查C酒店的事？”
“嗯，前天有個女孩在酒店過道裏被王家小兒子捅傷失血過多死亡了，應該是嗑藥了，但是現在的說辭是那男人有精神疾病。”
程林挑眉，“我記得C酒店是張家販毒的窩？”
“嗯，脫不了幹系，不過鄭文凱應該查不到張家。”
“這幾天給他點線索，讓他自己去挖。”
助理皺了皺眉，“挖到也沒什麽用，報道不出來。”
“挖出點風吹草動就夠了。”
助理點頭，剛準備轉身出門，程林又叫住了他，“吩咐一下，跟着林澶的換老A那夥人，不用藏着，光明正大的跟，随身帶着吃飯的家夥。等這幾個月風頭過去了給他們放假。”
“好的，老宅那邊要加派兄弟嗎？”
“不用，老程最會挑避風頭的地方。”程林笑了笑。
夏川的這部戲是在搭上程林之前接的，帶他進圈的老師實在是看不起他之前那些角色于是幫他找了這個戲。
雖然是棋子角色，但也亦正亦邪比較具有争議性，說簡單點就是容易紅。夏川當時還面露難色的皺着眉，老師直接給他的後腦勺來了一下，“怎麽我給你選的角色你還不滿意？”
夏川趕忙搖頭，“滿意滿意。”
但是夏川其實還真沒那麽滿意。
夏川不是沒有遇到過好角色，也不是不會選角色，只是自己當時進這個圈就是奔着錢來的，錢也不用很多糊個口就行。
當初話劇認真表演因為是愛好，但是愛好變成工作時就變了，太多的條條框框，幹脆随便點，簡單點，活的輕松點。
夏川人聰明長得好資質也好，可就是沒什麽大的志向，小時候老師問同學們都想當什麽，有的說想當宇航員有的說想當科學家都是一些宏偉的志向，輪到了夏川，夏川說自己想當棵樹。
老師以為他會說出什麽給人乘陰的感人言論，結果夏川說，樹只需要喝喝水吸吸空氣曬曬太陽就能活的比人還長，當樹活着最輕松。
後來被夏川他爹知道了追着他打，“我給你砍一斧頭你就知道你想不想當樹了。”夏川跑得快，他爹沒追着，沒幾步倆爺倆就累了，一大一小躺在躺椅上搖着蒲扇曬太陽。
夏川的想法也一直沒變過，當樹本來就挺好的，現在大家都越來越有環保意識了誰沒事給樹來一砍刀，自己長得這麽精貴變成樹肯定也是棵好樹，所以再不濟最多被人砍了當有錢人家的家具，那樣也挺好的。
本來夏川進圈了不好不壞的混着，也算實現了人生目标正輕松地當着樹呢，結果被個姓程的來了一刀，來了一刀之後還告訴你，過段時間就把砍刀抽回去。
夏川漸漸的，就有點不甘心了。
也許是因為羨慕林澶，也許只是因為自己也喜歡過一個叫程林的人。
或許還談不上喜歡，那種感覺更像是自己小時候一個人躲被窩裏嘬糖果，其實糖也沒有多好吃但就是讓人上瘾。
夏川沒喜歡過什麽人，但是那時候他對程林的感覺是最接近于喜歡的。
夏川第一次看見程林的時候自己還在讀高中，去大學找他在教書的姨媽玩，姨媽帶他去看了場優秀學生代表的講座，裏面就有程林。
夏川當時想，程林長得真好看，有男人味的那種，不羁又帶着點有資本的猖狂，像是在天空翺翔的鷹，比那些什麽校草帥多了。
夏川那時候起就動不動翹課去程林大學轉悠，沒碰到幾次程林卻還和他搭過話，裝作迷路的大學參觀者問他哪個湖在學校的哪兒。
于是夏川有了人生中最偉大的一個志向，考上程林的大學。
奮鬥了整個高三離程林大學還是差了幾分，不過好在被旁邊的m大錄取了，夏川也沒覺得可惜，他覺得其實遠遠的看看程林就夠了。
但是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程林大學裏碰到過程林。
夏川只是有點失落，倒也沒有別的想法。
想太多還是太累。
夏川其實分得清前後鼻，大學加話劇社時一有時間大家就聚一起練發音練臺詞，夏川是裏面臺詞功底最好的，進圈之後演技差還能接到戲也和臺詞功底有關。
但是他就是願意叫程林叫陳總，因為他知道程林的時候他姓陳。
每次喊他的名字，都像是隐秘情感的宣洩。
只是時間越長越迷茫，程林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什麽呢？
因為自己安全順眼對他沒亂七八糟的想法，是在林澶不在的時候生理上的替代品，是用來讓林澶吃醋生氣的第三者……反正沒有感情。
所以自己怎麽能有感情，踏踏實實的當個想抱金主大腿演技不好的小明星，有些話埋在心裏就好了。如果想留在他身邊久一點也只能把有些事埋在心裏。
他并不需要一個對他有感情的代替品。
但或許其實自己也可以努力一把，好好的拍戲。
努力變得耀眼一點，再耀眼一點？
人心都是貪的，得到什麽了，就不想再去過着失去的生活。
夏川也不想。
夏川認真了起來拍戲進度也異常的快，棋子角色本來戲份就不多，後天就能殺青回去了。
晚上跟程林打電話的時候程林似乎還在開什麽會，旁邊有人低聲讨論着什麽。
程林說話淡淡的，“今天怎麽樣？”
“挺好的，戲過的挺快，差不多後天就能回去了。”
“嗯，回來還要接着拍？”
“沒，殺青了。目前還沒接別的戲。”
程林按了按有些發酸的脖子，站起身走到窗臺，“那我先帶你休息一段時間，想去哪裏玩？”
夏川有點呆，“去玩？”
“嗯，想去看海嗎？”
“你定吧，我哪兒都可以。”
“行，你回來跟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好的。”夏川心有點亂。
“我這兒還有事你先睡吧。”
“嗯，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嗯。”
聽筒裏傳來了嘟嘟的忙音，夏川覺得今晚自己有可能會失眠。
【作者有話說】：真的還是超級感謝金主爸爸還有幫忙推薦評分月票的小天使，超級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