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星光(15)
就算沒有許翹, 江城衍那邊也已經安排了人暗中保護岳蓉蓉,畢竟,岳蓉蓉算是唯一已知存活且和郵票案有關聯的人。
這幾年, 郵票牽連甚廣, 饒是他江城衍不是禁毒支隊的負責人, 經過了上次的郵票行動, 他也對此頗為重視。
只不過,岳蓉蓉的話, 他未必全信。
仔細回想,從郵票案再到現在宋依依“自殺案”翻案,多多少少都有少爺的影子。
這些所謂的少爺手下,包括楊超在內,哪一個不是打着同警方合作的旗號, 其實還是在替少爺賣命。
這讓他不禁有些好奇,這位少爺究竟是何方神聖, 能夠用諸多手段,讓這群人一直投靠他,信任他,甚至是畏懼他。
夜色漸濃, 許翹趴在江城衍的辦公桌上睡着了。
江城衍脫下外套輕輕蓋在她身上, 又關上辦公室的門,給楊拓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并肩往審訊室走。
楊拓小聲彙報:“宋兵兵配合調查的時間太長了,早就過了羁押時限,上頭的意思, 他擾亂社會公共秩序、襲警這兩條罪名是成立的, 打算明早法制那邊手續下來,就押到看守所去。”
“判多久?”
“七天往上, 十五天以裏吧。”
關于宋兵兵的量刑,其實法制那邊也拿出了好幾手方案,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有太多媒體盯着。
一個弄不好,明明依法辦案,有理有據的事情,就很容易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他精神狀态怎麽樣?”江城衍若有所思地問。
“吃嘛嘛香,比我還精神。”
Advertisement
楊拓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眶,連續半個多有,刑警隊的人都連軸轉,休息的時間太少,就算都是大老爺們,身體也是遭不住。
他尚且疲憊到倒頭就能睡,江城衍身上還帶着傷,此刻臉色也多了幾分蒼白。
楊拓撓撓頭,“要不這宋兵兵讓我歷練歷練,我去對付他,試試看,要是不行,老大你再上?”
犀利如江城衍,楊拓一開口就已經洞察清楚他的用意,瞪了他一眼,“這點小傷老子還不至于,早點問了,就睡了,明兒一早還要押解他去看守所,這才是……”
江城衍話一頓,拍了拍楊拓的肩膀,“明天你們一定要萬分小心,記得跟局裏申請配木倉。”
楊拓不以為意,以為江城衍要他小心那些媒體,“那些媒體就是瞎咋呼,到時候人上了警車,他們也頂多就是在後面追着跑,拍點照片,我又不是沒見過那種陣仗。”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審訊室門外。
隔着單向玻璃,江城衍看到宋兵兵正在百無聊賴地擺弄手铐。
确實如楊拓所言,宋兵兵還很精神,絲毫沒有一絲狼狽,甚至偶爾會露出帶着挑釁意味的神情,哪怕就在前兩天,他已經知道宋依依整容那些事情,都被警方調查得一清二楚。
“他體檢的時候,三年內吸毒檢測做了嗎?”
“做了。”楊拓有些狐疑地說,“陰性。”
這就有些奇怪了,搞運輸的楊超是個瘾君子,真正躲在會所裏負責給各路名流上“藥”的宋兵兵,卻是個“清白身”。
江城衍推開審訊室的門,大馬金刀地坐在宋兵兵對面。
“我姐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害死他的兇手抓到了嗎?”
“你們到底什麽時候能破案,我可警告你們,就算我等得了,我的爆料也等不了,時間拖久了,對誰都沒好處。”
宋兵兵見面還是老三樣,上來就是素質三問,語氣就跟瓊瑤劇的馬海濤一樣,有些抓馬。
江城衍雙手抱胸,氣定神閑地看着他表演。
他這個人嚴肅起來的時候,雖然不說是兇神惡煞,但多年刑警工作,早就出來的犀利眼神,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宋兵兵氣勢弱了下去,“我聽說你們打算把我關起來。”
“對。”
“憑什麽?哦……就因為我差點殺了許翹,這算什麽襲警對嗎?無所謂,來啊。”宋兵兵把胳膊一伸,“反正手铐都帶好了,我随時可以上路。哦對了,你就不怕我把你和許翹的關系曝光出來嗎?讓媒體都見識見識,他們眼裏的人民公/仆,大英雄江城衍是怎麽公報私仇的。我從始至終好像也沒有傷到許翹什麽吧?”
“傷人未遂,不等于你沒有傷人意圖。”江城衍一本正經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個警察,更像是個锱铢必較的法官。
“你少和我打官腔。”宋兵兵有些不耐煩。
他說的每一句諷刺,在江城衍面前,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裏,這種感覺讓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想關我,你們什麽理由都能找。”
“關你,是對你的保護。”
“我這是聽到了什麽世紀大笑話,你把我關進去,讓我失去自由,還說是對我的保護?江城衍,你別欺人太甚……”
宋兵兵氣得怒目圓睜,帶着手铐的手,不住地砸着桌子,金屬摩擦的聲音,在這午夜時分,顯得尤為刺耳。
“老實一點,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楊拓厲聲警告。
宋兵兵倒是不砸桌子了,只狠狠地瞪着江城衍。
江城衍不疾不徐地樣子,特招人恨,恨得牙癢癢的那種。
他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插在褲袋裏,長腿支着地,頭略垂,沉聲說道,“宋兵兵,你敢不敢和我賭一把?”
“賭什麽?”宋兵兵不屑地“切”了一聲。
江城衍說:“你的命。”
他見宋兵兵不解,又接着說道,“當年你姐姐出事以後,楊超給了你們大筆補償款,并告知你,這個錢是少爺給你姐姐的。所以你一直以為,你姐姐的事,是少爺為了懲罰你要脫離他的組織,打了你棒子,那事後給的錢,是給你的甜棗。你對少爺敬畏又痛恨,所以這次你一方面聽從他的安排,爆料娛樂圈的新聞,走入警方的視野,說是為了姐姐翻案,其實你早就知道宋依依真正的死因,你這次不過就是想要借警方的手,幫你報仇,替你幹掉少爺,不是嗎?”
宋兵兵聞言,沉默了半晌,而後爆發出狂放的笑聲,“我他媽自己都快信了,江城衍你這麽有才,怎麽不去當個編劇,在這當警察真是浪費你的才華!你說的那些狗屁話,沒一個字對的。你趕緊走吧,我不想和一個幻想症患者浪費時間,要拘留随便你們吧。”
話說到最後,宋兵兵有點色內厲荏,強撐着氣勢的意味。
江城衍也不和他紛争,只在臨走時說,“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回頭都不晚。”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審訊室。
審訊室內的宋兵兵逞強一般地罵了兩句髒話,只是等到周遭都安靜下來,他才發現汗水早已陰濕了他的脊背,這江城衍就好似他肚子裏的蛔蟲一般。
如果不是這整個計劃只有他和少爺知道,少爺又不可能與警方為伍,他幾乎就要懷疑少爺出賣了他。
宋兵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監控攝像頭,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老大,該說不說,你剛剛說那一大段話,編得也太像那麽回事吧。我都差點信了。”楊拓一臉崇拜地看着江城衍,雖說警察不能做有罪推斷,但是老大剛才說的簡直就是一個完整的邏輯鏈,哪怕是編造的,也值得鼓掌稱贊,他悄聲問,“內什麽,審訊室都有攝像頭,要是被上頭知道你這樣編造恐吓嫌疑人,會不會被處分?要不我……”
楊拓擺了個剪刀手,嘴裏還碎碎念,“咔嚓,咔嚓了?”
江城衍一個爆栗打在楊拓脖頸上,“跟着我這麽多年,我什麽時候教你這些邪門歪道了。我又什麽時候編造恐吓過嫌疑人?”
“可是……”
“我說的都是真的。”
楊拓:……
岳蓉蓉的事情,江城衍也沒和楊拓解釋,楊拓雲裏霧裏,但隔着玻璃看到,原本還打着雞血精神百倍吃嘛嘛香的宋兵兵,蔫吧下去,他還是由衷對江城衍生出一股五體投地的佩服。
“老大牛逼。”
“滾去睡覺。”江城衍臨走時又叮囑楊拓,“明天注意安全。”
楊拓大咧咧地說:“ok的,我ok的,就算明天那什麽少爺派人來劫人,我也沒再怕的。”
許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她躺在經偵那邊的女休息室裏,一名女警剛好提着早飯走進來,“你就是刑警隊新來的許翹吧?”
女警不無羨慕地說道,“你們刑警待遇可真好,喏,你們隊長剛剛還給你送了早飯過來,還叮囑我們不要吵醒你,你什麽時候自然醒了,什麽時候再吃。”
“我們隊裏偶爾也加班熬個夜,可我們老大只會說,熬夜是熬夜了,第二天都不許遲到。”
許翹看着那份早餐,還有一涼一熱兩杯珍珠奶茶,心裏說不出的熨帖。
昨天最後的記憶是她同江城衍聊岳蓉蓉提供的線索,後來她有些累就在江城衍的辦公室睡着了。
大概因為在江城衍身邊,她睡得踏實,實在。
連半夜被人給弄到經偵這邊的休息室,都沒醒過來。
看來談戀愛不僅讓人智商降低,連警惕性都降低了不少,這要是在外面辦案子睡這麽實在,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許翹一個激靈坐起身,拿過早飯,同那經偵的女民警寒暄了兩句,這才離開了經偵。
走的時候,路過了物證鑒定中心,她嘴裏叼着奶茶吸管,和房雪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聽得她說,“許翹,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