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生”這一詞,伴随着是開學季和各種學長學姐成為前輩的時候。
青年年齡在二十歲上下,在寒冷的冬季,他裏面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襯衫,外面罩着一件藏青色的羽絨服,下面是看着幾年沒洗灰撲撲的牛仔,腳上瞪着一雙人字拖涼鞋。
頭發淩亂,與其說沒有打理,倒不如說從來沒有去正經理過,和狗啃兔子咬過的稻草一樣,一撮撮一把把的堆在頭上。
他食指和中指指尖夾着一根香煙,放在嘴邊吸了一口,然後慢慢的吐出,眉頭皺着:“問你們話呢?”
這一節車廂裏,剩餘十幾個人,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吃東西的吃東西,不經意間投過來的視線裏露出些戲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有事?”唐圓擡眼看對方,而唐方自顧自用紙巾擦着落着灰又油膩的桌面,連眼神都沒有擡起來。
“獨眼妹,我不是和你說話。”對方把煙頭扔在地上,擡起腳碾了碾,大咧咧的推了唐圓一把,然後坐在她身側,直接面對着唐方,“小子,知道什麽是禮貌麽?”
唐方停下手中的動作,将手中的紙團扔進垃圾袋中,掃了一眼差點被擠到窗子上的唐圓,淡定的将圍巾一圈圈的卸下來。
對方嗤笑;“我可只是讓你有點禮貌,可沒讓你大庭廣衆下寬衣解……”話說到一般就戛然而止,失去了圍巾的掩飾,唐方領子上繡着的唐家家徽顯目的昭示着它的存在。
“咳咳,神逆轉啊…”
“啊——,太兇殘了”
“這小子死定了……”
車廂頓時出現了小小的騷動,剛剛看着都一臉漠不關心的衆人,現在将眼神同情的看向找茬的人。
唐家能在領口繡上家徽的人,都是嫡系一脈,且是掌握實權的……這麽小就能掌握唐家實權的沏茶師,還能來到鳳園,天資手段自然樣樣都是絕頂的。
在鳳園,得罪高階武師沒什麽,但是得罪高階沏茶師……
啧啧,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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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爺,剛剛有所冒犯,我只是來打個招呼的,您和這位……”剛剛還一臉我是混混請叫我老大的青年,臉和變戲法一樣堆出笑來,和他粗狂的臉确實有些違和。
他側過頭看着被他健壯的體魄逼到座位一角的少女,驚跳着立刻站了起來:“剛剛多有打攪,我深感抱歉,這位小妹妹,以後有人欺負你了,可以來找我。你們繼續,繼續……”
看着對方邪魅拽霸酷的過來,扭着腰故作鎮定的走,唐圓扒拉了一個香蕉皮,張口咬了一口:“有病。”
唐方拿着濕巾擦手:“病的不輕。”
來來去去,無論換哪所學院,開學無非就那些橋段。
真的去理,很侮辱智商。
山區沿途人煙稀少,山和山連綿成一片,即使是冬天,還有大片大片的綠色。
車廂周圍的目光若有若無刺探着,但是絲毫不能影響唐圓看風景的心情,她就着風景啃香蕉,這一只香蕉還沒有啃完呢,就看到剛剛故作鎮定的人,現在提着個塑料袋又故作鎮定的走了過來。
大冬天,零度左右,唐圓呵出的都是一層白白的霧氣,對方踢踏着涼拖,啪啦啪啦的很有節奏。
那人十分自來熟,一屁股再次坐到唐圓的身側,這一次倒是只占了半個座位,然後随意的将塑料袋放在桌上,呼啦啦的全倒在桌上,零食飲料堆了半個桌面:“來來來,不用和我客氣啊,這是我請你們的,對了,我自我介紹下,我叫馮鈞天,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來找我,哈哈哈……你們叫什麽?”
這小子面皮真厚!
周圍有人暗自詛咒,有人低聲嗤笑,更多人還是如剛才那樣,只貢獻出一雙眼睛,打算徹徹底底的旁觀。
唐圓将最後一口香蕉塞在嘴裏,伸手去拿桌上的堆在桌上的薯片,西紅柿味道,咬在嘴裏喀嘣喀嘣的響,對方很有眼力的将一瓶水遞了過來:“獨眼……小妹妹,吃好喝好啊。”
【這種人,其實你可以一腳踹出去,相信旁邊的人很樂意替沏茶師收拾爛攤子,平白得個人情的。】
“我嫌腿疼。”唐瑾圓又抓了一把薯片,卡拉卡拉的咬起來。
唐方的臉色倒是變了變,卻沒有發作出來,他的臉上甚至還挂起了笑容。按唐方的性格,他能背後下手的絕不會當面算賬,能忽悠過去的,絕不會讓你發現。
吃到第四包的時候,一旁唐方擡起一只手就阻擋了唐圓拿零食的手:“零食少吃一點。”
唐圓有些可惜的看了看桌上味道不錯的薯片,從桌子一旁抽出濕巾,一邊将手擦幹淨一邊側過頭對一旁人說:“謝謝你的零食。”
一直被晾着的馮氏青年,見終于有人搭他的話,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粗犷了起來:“不用客氣,這算多大點事情啊。”
唐圓喝了瓶水,打了個飽嗝,然後才指着自己的座位:“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覺得我們坐的太近了麽?”
于是在周圍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嗤笑聲中,馮氏青年抓了抓雞窩似的頭發,跑到隔壁的座位上坐着去了。
火車在平穩的前行中,其實看不出什麽速度大小,風景線被速度連成一片,時間一長,反而乏味了。
破舊的車廂,沒有空調沒有完全密閉的空間,冷空氣一點點的往下灌,随着夜色的臨近,溫度一點點的跟着下降。
唐圓将大衣裹緊了,倒是對面唐方拆了個自熱的熱水袋遞給唐圓:“還有兩三個小時就到了了,你先将就下。”
她接過熱水袋放在懷前,呼了一口氣,手腕剛貼上去,就感受到了熱水袋的熱量迅速的消散,全部彙集到了手腕裏面。
就在熱水袋幾乎沒有溫度的時候,熱量由着手腕一點點向四肢百骸散開,幾乎被凍僵了的血液開始慢慢的活絡起來。
唐圓舒服的嘆了一口氣,臉色也不是那麽發白了,終于有了幾分血色。
【這身體底子被毒幾乎掏幹淨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唐圓聽出了鬼兄口中嫌棄的意味,笑:“好多了,能活着已經是幸運了,我一點沒有嫌棄你嫌棄什麽啊。”
【……不是怕你死了連累我麽?】
“鬼兄,我把我剛剛的一點感動收回。”
這個世界尚武,就是唐方身為沏茶師,在武學上聽說也沒落後多少,所以寒冷這種詞語,的确只會出現在她身上。
身體溫暖起來後,唐圓靠在椅子上,在富有節奏的鐵軌聲中,慢慢沉入夢裏。
輕微晃動靜止下來後,唐圓就睜開了眼睛,火車外面已經一片漆黑,站臺上的燈光像是老式的白熾燈投下的,暈開橘黃的一片,将淩厲的夜色染上幾抹柔和。
車廂裏陸陸續續有人下車,她目光看向唐方,發現唐方已經将東西收拾好了,正坐在位置上等她。
她在座位上伸了伸發麻的腿,睡眼朦胧的站起來,拿上行李和唐方一起下了車。
山裏的夜色帶着水汽,唐圓吸了一口,就感覺到了濃濃的潮濕味道。
拎着自己行李走的極為熟悉順暢的,基本上是上一屆的,她和唐方這樣的新生,則站在火車門口不遠的地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行動。
因為,居然沒有人來接。
唐圓正打算找個人來問一下,身後就傳來一道很熟悉的聲音:“這位學長,請問鳳園怎麽走啊?”
她将包放在行李箱上面,回頭一看,一身混搭風的馮性青年正攔着一名走過的年輕男生問着,對方上下打量了一下馮鈞天,挑了挑眉:“新生?”
“可不是麽,我是新到咱們學院的新生,希望能夠和各位學長學姐學習,以鳳園為己任,做一個有能力有紀律的好青年。”
對方的嘴角抽了抽,那表情就好像在說你讀書讀傻了吧,不過好歹忍住了:“新生一般在十天內分三批入駐鳳園,現在是第一批……”說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犀利風格明顯的馮鈞天,“倒是每年都名不虛傳。”
“過獎,過獎。”
那人搖了搖頭,手指了指車站出口方向的一個小房間:“今天的接應老師大概喝醉了,看到那個房子了麽?你站在那個門口等一等,運氣好的話,他可能天亮前醒過來帶你們去鳳園宿舍。”
“學長不能帶我們過去麽?”
“這是規定……再說了,你們沒有身份銘牌,即使上了山,也進不了鳳園。”
談話到這基本上就終止了,馮鈞天告別這個還算熱心的學長,一回頭就看見了唐方唐圓,臉上立刻挂着笑容:“你們也在啊,剛剛他說的你們聽清楚了麽?我們需要去那所房子找領隊老師……”
唐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挑眉笑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