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死亡,在武師的成長中,是必須思考和面對的一環。
宋雲澤曾經設想過無數種情形,在打鬥中，被暗算,出任務,甚至是意外……從未料到過,死亡會來的如此的早,會來的如此的猝不及防。
被圍攻的時候，他看着對方統一的服裝和敢死的架勢，就知道，自己或許走不出去了。
所以他沒有手下留情,抱着必死的決心,将所有人留在原地,讓所有人從此長眠于原地。
宋家傳來調不出飛機在他意料之中，那些人既然想他死，就不會給他留下一點希望。
一方面他任由兄弟們折騰，請醫生，包列車，一方面已經寫好遺書，做好交接，将雲奇托付給了信任的人。
他比他曾經設想的更加淡然，也更加的冷靜。
雲奇帶着四級沏茶師來的時候，他原本是不信的，以為是那邊折騰的什麽幺蛾子，但是對方那麽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看着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漢子，都渾身不自在。
他閉着眼睛點點頭。
罷了，無論怎麽樣，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一死麽？
白色的簾子從中間拉上，光線下，可以看到投到白色簾子上的影子。
像是在看一場無聲的電影，光和影在白色的帷幕上肆意的揮灑，每一個動作流暢卻又帶着美感，影子流暢沒有一絲滞澀。這種場景他曾經在宋家主宅裏見過，高級的沏茶師，就那麽淡然的坐在陽光底下，溫潤美好的像是要融合在陽光裏。
白瓷盞，綠茶湯，四品茶，韻芬芳。
唐圓看着淡黃色的茶水慢慢的變成綠色的一片，就像是一塊澄澈的美玉，融化在了杯子裏。
她順手将另外一只茶盞拿過來，手掌虛浮在青羽上方，靈力在茶水中翻騰，輕輕一提，就将青羽盛着的茶藥導入另外一只茶盞之中。
唐圓順手将青羽收回了手腕之間，對着宋毅說："沒想到，控水控火精度的提升，我沏茶的穩定度越來越好。"
【沏茶師對控火控水的能力要求很高，你雖然由茶入武，但是殊途同歸，相互都會有促進和提升的作用。】
“和我想的一樣。”唐圓點點頭，“你說我容易麽，帶着那麽多金手指還混到現在這種不上道的程度，整天跟着別人的步驟走。”
宋毅失笑：【我算不上別人？】
唐圓剛想點頭，想了想搖搖頭：“算了，不想那麽多了。”
她掀開簾子，就看到了宋雲澤一臉驚訝的看着她，唐圓端起茶盞剛想遞給他，看着他傷痕累累的樣子，覺得有些不人道。
一屁股坐在他床前，單手虛浮，靈力灌入進去将熱量拉扯了出來，一杯滾燙的熱茶瞬間降溫。
“給。”唐圓掀開茶蓋，不顧宋雲澤震驚的眼神，将茶盞遞到他嘴前，“已經不燙了，喝完睡一覺。”
宋雲澤猶豫了兩秒鐘，就着唐圓的手，一口接着一口的将整杯茶藥喝了下去。
感覺到靈力四散在四肢百骸，所有的傷口都在瘋狂的自我修複着，宋雲澤定定的看着唐圓一眼，慢慢垂下眼簾：“謝謝。”
唐圓整理完茶器走出門，就被宋雲奇一把拉住，踉跄了一下扶着門框才沒摔了。
宋雲奇扯着唐圓的手臂，急促的問道：“唐家小妹妹，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唐圓将宋雲奇從自己手上扯下來：“什麽怎麽樣了？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她話還沒有說完，身邊的幾道人影就如同炮彈一樣沖了進去。
這速度！
唐圓整理自己被揉皺的衣服，看着門口還值班的兩個武師說：“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麽事情，讓宋雲奇過來找我。”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刷的一聲半跪在地上：“謝謝小姐。”
唐圓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這一窩人作風都那麽……
恩，不拘小節。
她回到自己車廂的時候，顧凝遠拿着舊報紙翻閱着，看見唐圓擡起眼看了一眼：“速沏？”
“嗯。”唐圓打了個哈欠，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車上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找不到，整沏沒有那個條件，而且看着對方毒都快滲透進骨髓了，也沒那個時間。”
顧凝遠：“毒？”
“傷口也不少，胸口破了個大洞，不過如果沒有毒作祟，應該沒有現在這麽兇險。”唐圓回憶到這思維有些模糊，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一覺，到了的話，師父你叫我起來。”
唐圓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見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睛，閃的她以為自己還在夢裏，她閉上眼睛又睜開，視線中一張放大的臉，和她相距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她擡起手将對方的腦袋往後推，打了個哈欠起身坐好：“宋雲奇，人吓死人會吓死人的。”
宋雲奇睜大眼睛看着唐圓，一臉乖乖的樣子，像極了人形犬：“唐家小妹妹，你睡覺的樣子真好看，所以多看了會兒。”
唐圓不想和中二少年糾結她睡相好不好看這個問題，随口問道：“你哥怎麽樣？”
說起這個，宋雲奇一臉崇拜的看着唐圓：“醫生說休養個幾天就沒事了，我哥讓我先謝謝你，之後他會親自過來感謝。”
“不用了，我們在溯城就下，到時候有時間……”
唐圓話還沒有說完，宋雲奇打斷了唐圓的話：“剛剛我邀請了顧先生去我們家做客，顧先生答應帶着你一起過來，我連你住在什麽地方都想好了！”
唐圓側過頭看着自家師父，挑了挑眉：“師父？”
顧凝遠換了一本不知道哪裏弄來的雜志，淡淡的解釋：“我記得和你說過，不要做賠本的買賣，他們的報酬還沒付。”
唐圓：“……”
就這樣，兩人的行程又發生了改變，不過游歷這種東西本就沒有任何目的地可言，師父說往東徒弟好意思說往西麽？
為此，列車的行程也徒然的增加了一倍有餘，原本下午就能到達，這樣一來就要拖到第二天早上。
晚上唐圓剛買來泡面，還沒泡上呢，就看見一大群漢子端着各色菜式來到她桌前，一一擺上後，然後按順序一排站在唐圓身側的過道上。
然後，齊刷刷的半跪了一地，然後将拳頭放在胸口，又齊刷刷的行了個武師的最高禮。
車廂內所有人都看呆了。
唐圓看着周圍人震驚和好奇的眼神，別過頭去，恨不得跳出來說，她不認識這群人，她寧願吃泡面就榨菜啊……
從晚飯開始，她就徹底成了被群衆圍觀的對象，不僅臨近的車廂，甚至有幾節車廂開外的人特地繞過來，然後站在不遠處一邊看着她一邊小聲議論着。
唐圓吃個飯的功夫，就已經被不下七八批的普通群衆圍觀了，這還不算外面擠在門口不能進來的人，這麽一來，今晚她也甭想睡覺了。
她咬了最後一口肉丸子，放下筷子：“我去宋雲澤那找個地兒睡覺。”
宋雲澤包下的是一整節車廂的軟卧，也不在乎多她這麽一個人，吧？
顧凝遠掃了唐圓一眼：“你最好祈禱，你師父我半夜沒被人偷走。”
唐圓拎着自己的包擺擺手：“替我謝謝偷人的那個，無良師父什麽的，就送給他好了。”
宋雲澤已經醒來了，也剛好吃完晚飯，他身上的繃帶已經拆了，身上的傷口結疤了，雖然沒有徹底愈合，但是嘴唇和臉色都恢複了應有的臉色。
聽完唐圓的來意，他笑了笑：“您救了我的命，別說住一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沒有任何話說的。”
“不是和令弟認識麽？”唐圓也沒客氣，沖着一旁站着的宋雲奇眨了眨眼。
宋雲澤猶豫了一下，說：“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下唐小姐。”
“你先說說看。”
“是這樣的，我這次受傷估計和身邊人有關，為了引出那個人，我回宋家的時候，還會是一副重傷不治的模樣……希望小姐您配合一下。”
“我不會說出去的。”這屬于對方的家事範疇，唐圓答應的很痛快。
然後她拎着自己的包，走出宋雲澤所在的小包間：“我去前面找個小包間，那謝了啊。”
宋雲奇剛想跟出去，就被自己老哥叫住了：“雲奇，你先等一下。”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哥：“哥，有事？”
感覺到唐圓走遠，宋雲澤說對着弟弟說：“剛剛我睡着了，醒來的時候你又不在面前，現在正想好好問你一下，你現在和我仔細的說說，你和沏茶師是怎麽認識的？你知道關于她的哪些信息？”
“你說唐家小妹妹麽？”宋雲奇撇了撇嘴，“事情從上次我和那五個兔崽子打架後，被送到醫院說起……”
***
一大早，唐圓便被人叫醒，說要準備下車。
她拎着包從自己包廂的走出來，就看見自家師父坐在不遠處的過道上享受着早餐，她走過去拿起一塊面包就咬，迷迷糊糊的打了一個招呼：“師父，早。”
顧凝遠嫌棄的看着了唐圓一眼“你刷牙了麽？”
唐圓擺了擺手：“用了漱口水，我說師父，你這什麽表情。”
“嫌棄你的表情。”顧凝遠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手，然後拎起一旁的包，“行李宋家的人幫我們拿了，你顧好你自己就夠了，走吧。”
被嫌棄的唐圓看着回頭都不回頭的師父，嘆了一口氣，一邊啃着面包，一邊跟着走了下去。
宋家的車，早就在火車站的門口呆着了。
宋雲澤是被擡下來了，裹着被子，染血的繃帶，還有紫色的嘴唇，以及若有若無的呼吸……無論哪一點，看起來都像是重傷不治。
因為有昨天的談話打底，唐圓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地方，跟着宋雲奇一起上了車。
汽車在馬路上飛速的行駛着，周圍的景物被拉扯成一道道殘影，唐圓看着窗外總覺得心情越來越浮躁。
直到到了宋家，唐圓從汽車上下來，看見面前雖然不錯，但是遠比不上唐家主宅的院落的大氣和古韻。
突然，靈魂像是突然被拉扯了一下。
她停下腳步，看向宅子面前挂着的牌匾上，遒勁有力的宋字像是透過牌匾直接釘在了宅子上。
很熟悉的字跡，宋毅記憶裏曾經一遍遍出現過。
唐圓感受着心髒因為靈魂的波動而急促的跳躍着，要不是她确定自己沒有來過這，甚至很難區分開這是她自己的情緒，還是宋毅的情緒。
“宋毅？”
【你發現了。】
“這裏是？”
宋毅的語氣有着濃濃的疲倦和懷念【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