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恩恩怨怨
“說完了。”聞焰皺眉。
“幸好我不是你兒子,有你這樣的父親,我早就離家出走了。”竹素生臉上帶着笑,但這話卻無比刺人。可他面對的是聞焰,這刺是刺不進對方的身體裏的。
“如果一個人不能獨立行走,那沒有生存的需要。”聞焰這毫無感情的話要是入了聞小狐的耳朵非得心傷不可。
“人只要活着,就會有各種羁絆。你是小狐的羁絆,小狐一步步地跟着你的腳步走,可想想,你從未回頭看過他有多麽努力跟着你的腳步生怕走丢吧。”竹素生臉上的笑容淡去。
緊緊地跟着對方的步伐,生怕停一下會走丢。所以不管腳下是荊棘還是刀尖,也要走下去。
這樣的人,即軟弱又堅強。
“在這樣崩壞的世道裏,依賴這把利劍會殺了他。”聞焰回道。他的話一落,竹素生猛地撲到聞焰身上抓住聞焰的領子直視聞焰的雙眼深處:“你真的是小狐的父親麽!”
幾乎臉貼着臉,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明明是這麽暧昧的場面,但從他們身上傳來的氣氛卻是肅殺的。
聞焰露出笑容,這樣的笑容竹素生看不懂。穩穩抓着聞焰領子的手緩緩放松:“他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尚有可以保護他的羽翼,可一旦失去羽翼到了羽翼外面的世界,他們所承受的生和死可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聞焰的話對聞小狐來說太殘酷,但卻沒有任何錯誤。
晚清滅亡進入民國這個随時崩壞動亂的世道,在這個動蕩不安世界裏。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聞焰還活着,還能将自己一半的羽翼覆蓋在聞小狐身上。如果自己死了,那麽他所要面對的世界是更加殘酷無情的世界。現在聞小狐另外一半在他的羽翼之外。這樣,聞小狐才不會過度依賴自己能夠獨立行走。
竹素生放開聞焰從他身上下來,他跳上窗臺偏頭對聞焰說道:“讓一個孩子獨立成長,直到他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可以有着無數種方式。而你的方式,毫無疑問,是殘酷且無情的。”說着,竹素生便從窗口跳出去回去了。
在竹素生離開之後。聞焰安靜地坐着身體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麽。
中元節即将到來,這天津城飄來的烏雲将太陽遮掩黑壓壓地壓向天津。坐在庭院裏給自己宅子刻牌匾的竹素生停下手中活兒仰頭看着陰沉沉的天空:“有雨要下。不在今天就是明天。”竹素生說道。
而明天,鬼節。袁文會和劉義海之間的恩怨在明天上午。這場血雨腥風是在所難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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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素生繼續給自家牌匾刻字,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竹素生終于将牌匾刻好。将刻好的牌匾刷了漆之後,竹素生便放着晾,等兩個時辰之後再挂上自己的宅子大門上頭。
今日,竹素生難得的安靜。聞小狐跟楊管家出門買中元節需要的物品去了。而貓熊師兄和慧寶一起到腳行上工。留在家中的竹素生趁着身上沒什麽事兒便将宅子的牌匾給刻了。将這牌匾完成之後,竹素生看着自己兩手空空的手不禁說道:“我的二胡。”
自從将二胡丢在清吟小班之後,他總是感到渾身不舒服。那把二胡是在西安城中一位黑瞎子先生賣給他的,那把二胡極好,已經有精氣兒了。現在想要在天津城中找到第二把這樣的二胡是很難的,所以他才有了自己做一把的想法。
趁着今日餘下的時間竹素生和魏紫招呼了一聲便出門尋找制作二胡的材料。竹素生出門之後,院子裏的魏紫花枝動了動,于是這顆令世間其他花草樹木黯然的牡丹收回了花枝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國色天香的男人。
這人便是魏紫。
這人世間,萬物日久成精,和那些成了精的野獸不同。這花草樹木本無性別卻也介于兩性之間。那些日久成精的野獸分雌雄,這日久成精的花草樹木卻不曾分。介于雌雄之間的魏紫,不管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他的本體都是一顆牡丹花。
魏紫一頭長發,即使變成了男兒身,他身上依舊有着在清吟小班女兒身的影子。這一頭黑色長發鋪下,錦繡長袍上繡着的是一精致富貴至極的牡丹花。
魏紫隐去紫色的雙瞳變成黑色。他走過前院進入後院入了竹素生的廂房中找到了一根束發帶,然後對着鏡子将自己的頭發攬到腦後束了起來。
再出了竹素生廂房門之後,他推開竹素生宅子大門要出門。與他們宅子相對的韓家大宅也剛好開了門,韓世文從裏面走了出來與魏紫對了個正着。
“魏紫!”韓世文不禁脫口而出。
太像了!太像了!要不是對方是個男兒身,他幾乎以為對方就是清吟小班的魏紫!
魏紫對韓世文視而不見繼續走。韓世文一雙眼睛緊緊黏在魏紫的身上,鬼使神差地,韓世文悄悄跟上魏紫。
韓世文一路跟着魏紫離開大經路到了南市。這魏紫一身富貴相,一看便是貴族子弟。因着他的長相,這一路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卻沒人敢逾越一步。韓世文悄悄地跟着魏紫,這個男人莫名令他感到心動。
“竹氏的人麽。”想到這個和魏紫長得很像的男人就在自己的對門,韓世文莫名感到興奮。沒想到對門竹氏宅子中還有着這樣的人物。
韓世文繼續跟着,這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韓世文頭也不回不耐煩道:“滾,找死啊。”說着繼續跟着魏紫。
下一刻,韓世文的辮子被狠狠地拉了一下。
“唉喲!”疼得他眼淚都要飙出來了。
韓世文惡狠狠回頭,到底是哪個不長眼敢扯自己辮子!
“卞仲霖!”韓世文一回頭,竟然是卞仲霖!真是冤家路窄。他還沒找上他,他卻找上他來了。好啊!真是好啊!
“韓三少追着一個男人跑,不會是喜歡上男人了吧。”卞仲霖嘴毒地說道。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惡化到這樣的地步。很多年以前,他們并不是這樣的。
韓世文将自己的辮子甩了個圈纏到自己的脖子上——
改天他一定要把辮子給剪了!他給他等着瞧!有機會他一定将卞仲霖腦袋上的辮子頭發一根根拔下來!
“關你什麽事!”韓世文惡聲惡氣地說道。就一典型的惡少。
“當然不關我的事情。只是這事情傳出去,這韓家的名聲可就被三少給徹底敗壞了。”卞仲霖一肚子黑水。
這話讓韓世文氣急敗壞,他臉色扭曲:“卞仲霖,別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麽樣!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呢!”
韓世文的話讓卞仲霖嘲笑道:“三少你倒是咬啊。”
“卞仲霖!”說着,韓世文撲向卞仲霖與卞仲霖扭打了起來。在兩個貴族子弟扭打在一起的畫面怎麽看怎麽難看。
有認識他們是天津八大家的卞韓兩家的少爺,于是有人起哄:“三少不能讓卞大少給壓了啊。這讓以後的韓家還怎麽翻身壓過卞家。”
這話讓卞仲霖皺眉。在路邊與韓世文扭打起來,這事情傳到卞韓兩家,韓世文不要臉他還要臉呢。
“韓世文,起來。”卞仲霖呵斥道。
“卞仲霖,我看你嚣張到何時!”說着,一股子怒火的韓世文張開嘴便要往卞仲霖咬下去。卞仲霖被咬個正着。随即圍觀衆人一堂哄笑:“三少這是看上卞少霸王硬上弓啊。”
這帶着情色味道的玩笑話實在是令人想到清時期盛行的“相公堂子”。
清時期,朝廷禁娼,于是就有很多官員老爺們喜歡養娈童。故男風大盛,直到去年開始,才有名伶、志士提出異議,這民國政府才出面度止。但在京城,依舊有些人在豢養漂亮的旦角。
韓世文咬中的是卞仲霖的嘴唇,這像是接吻似的。被咬個正着的卞仲霖嘴巴被咬破,于是唇邊彌漫了血腥味。
卞仲霖狠狠一推将韓世文推開起身對周邊的人一吼:“都給我滾!”卞仲霖的表情有些陰厲,他這一聲和表情将周遭的人吓退了。卞仲霖一把抓住韓世文的手腕便将他拖走,韓世文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卞仲霖你幹什麽,放手!”
韓世文掙紮,掙紮不脫他的手。到了較為偏處的街巷,卞仲霖才将他放開不言不語地離開了。
莫名其妙的韓世文指着卞仲霖的背影大罵:“卞仲霖你這個壞坯子!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打個鼻青臉腫!”
碎碎叨叨地罵完了,韓世文便離開去尋找魏紫。他回到原來的街道之後,這人早就不見了。
“魏紫姑娘。”韓世文有些失落,失落的是,自己所愛慕的那個魏紫姑娘真的不見了。現在自己所追逐的只不過是和他長得很像的男人罷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很混亂,要不是卞仲霖,自己已經死了。但當時代替自己中槍的是魏紫,中槍之後那個叫做小竹的将她帶走了一直不見人影。
韓世文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
清吟小班。
丫頭賣力地在後院水井中提着水。那天的事情之後,魏紫姑娘不見了,竹少爺也不見了。自己伺候的人沒了,現在自己十二歲,再過兩年自己便到了接客的年紀。
這讓她恐慌不已。
将水桶放下,她擡起頭仰望這陰沉的天幕。
真是令人感到壓抑。
丫頭收回仰望的目光然後彎腰繼續提水的時候身前伸出了一只漂亮的手。丫頭順着這只手看到了這只手的主人:“魏紫姐姐!”
不對!這是個男人!
“你願意跟我走麽。”魏紫露出令丫頭感到熟悉的笑容。
鬼使神差地,丫頭點點頭脫口而出:“我願意!”于是,她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魏紫的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Orz沒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