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突然震驚(5)
李承清就跟吃錯藥一樣,對着尋玉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抱着他一徑走到了一處很寬闊宏大的殿門前。外頭立着的宮人一見他過來,立馬迎過來跪地請安,李承清擡腿上了臺階,将尋玉安置在一處貴妃榻上,這才伸手輕輕揉亂尋玉額前的碎發,溫聲道:“你疼得厲害麽?”
尋玉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太适應李承清突如其來的溫和,他扭了扭衣袖,不甚自在的小聲回道:“不疼了。”
“真的?”
“嗯。”尋玉剛一點頭,膝蓋忽然被人使勁一壓,他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險些竄起來。李承清一把将他按坐回去,似笑非笑道:“在我面前逞能,你也算是個人才。”
他也不等尋玉回應,伸手招來宮人,吩咐道:“去擡桶熱水過來,浴湯裏加些三七、黨參、當歸、紅花、桃仁、山楂、葛根、銀杏等物,快去。”
宮人立馬躬身下去置辦了,尋玉見李承清回身去找什麽東西,目光一眨不眨的跟随着,道:“李承清,你剛才說的那些東西,都是做什麽用的啊?”
李承清從櫃子裏取了一只藥膏過來,這才擡起眼皮,淡淡道:“你猜。”
尋玉兩手虛虛的扶在膝蓋上,略想了想,搖了搖頭。他既然猜不出來,李承清也沒多加解釋什麽。宮人擡來木桶,将李承清所吩咐的藥材一齊撒了進去,這才往裏頭加了幾桶熱水。又拉過一架很長的山水屏風擋着,這才垂着頭躬身下去了。
李承清故技重施,又将尋玉打橫抱了進去,安置在矮凳子上坐好。也不消尋玉動手,他便突然單膝壓地,自顧自的替尋玉脫下靴子。
尋玉大吃一驚,連忙道:“別,別,你這樣太吓人了。我好害怕!我自己來,自己來!”
“你別亂動。”李承清輕斥了一聲,手裏已經将兩只靴子都脫了下來。他又手掐着尋玉的腰,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如此,尋玉兩只光溜溜的腳丫,就踩在了軟綿綿的地毯上。木桶裏的熱氣環繞,騰騰的往上升着。額頭漸漸出了一層細汗——是被李承清給吓的。
李承清手底下動作不停,解來尋玉腰間的帶子,将外衣退了下去。又動手要去脫襦褲。尋玉大驚失色,趕忙兩手拽着褲腰,顫聲道:“你……你要幹嘛!男男授受不親,你不能脫我褲子的!”
“都是誰教你的,詞語都用錯了。”李承清略略蹙眉,也沒見生氣,輕輕擡颌,示意尋玉自己脫。
尋玉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扭扭捏捏不肯脫,細若蚊蠅道:“你……你轉過去!”
聞言,李承清好笑道:“轉過去做甚?你我是兄弟,怕什麽?”
頓了頓,他目光上下移動,最終落在了尋玉通紅的耳垂上,“你身上哪裏我沒有見過?嗯?”
“你胡說!”
李承清道:“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手指輕輕點了點木桶的邊緣,皺眉道:“快點,別逼我動手。”
尋玉想說:就逼你動手怎麽樣!可面上卻是萬萬不敢的,這來到長安,李承清就是他唯一熟悉的人,若以後在宮裏惹了禍事,還指望着他前來相助呢!
如此,他咬咬牙,将襦褲一下子退了下來,站在木桶邊上,水氣薰得臉頰疼。他試圖自己往木桶裏鑽,可試了幾回也沒成功。這雙腿疼到麻木,跟半截枯木似的,動彈不得。
他誠然是不騙李承清的,以前在清心觀真的掉進冰窟窿裏過。那回尋沅就在邊上站着,吓得哇哇大哭。後來自己大病了一場,這腦子也不太好使了。
——都怪尋沅!
李承清今日善解人意到令人發指,似乎是瞧出了尋玉的窘迫,伸臂将人提了起來放在了木桶裏。哪知尋玉一進木桶,腿先沾到了水,疼的哇哇大叫,說什麽也不肯進去。
“閉嘴!像什麽樣子!你真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李承清斥責他,一按肩膀将人整個按了進去。尋玉疼得龇牙咧嘴,這才後知後覺,李承清這是給他“上刑”呢!
他咬牙切齒,扭過頭去,不肯去看李承清,口裏道:“我就知道你沒有這麽好心!你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我,還總說我是你弟弟。我不要當你弟弟了!你放我回去,以後我在外頭招搖撞騙,絕對不會扯着你的虎皮!”
李承清聽得直皺眉頭,伸手輕輕觸了觸了尋玉的額頭,道:“沒發燒,你說什麽胡話呢?”
尋玉嚷道:“你不是太子嗎?為什麽不早一點來救我!你都不知道皇上有多吓人!唔唔唔!”
“那不是旁人,那是你我的父皇。”李承清将手從尋玉嘴上拿下來,不知道從哪裏拿了塊軟巾,随手蘸了熱水,單手捏正尋玉的下巴,一邊給他擦臉,一邊淡淡道:“以後這種話,都不準再說。我已經找了宮裏的禮儀姑姑教你規矩。屆時,你聽話一點,別自讨苦吃。還有,我知你沒讀過什麽書,遂求了父皇準你同十二弟一同在弘文殿讀書。不求你多争氣,但也別惹出什麽亂子。”
尋玉道:“我還以為你要我努力超越你的十二弟呢!”
“不是‘你的十二弟’,還是我們的十二弟。他叫淳汐,是皇後娘娘膝下唯一的皇子。知禮明事,天資聰穎,是個很聽話的孩子。你莫同他生了龃龉,聽懂了嗎?”
尋玉搖頭,道:“我沒聽懂。他若是有你說得這麽好,怎麽可能同我生了龃龉了?”
聞言,李承清斜瞥了他一眼,将軟巾往木桶裏一丢,仔仔細細的查探了尋玉腿上的傷勢,見雖然青紫腫脹,但好在慢慢開始消腫。想來也沒什麽要緊的。他偏過頭來,又繞到尋玉身後,往他肩膀上摸了一把。
尋玉聳了聳肩膀,道:“你別碰我,我怕癢!”
李承清卻是眉心一蹙,仔仔細細确認了一遍,這才詢問道:“你肩膀上怎麽沒有胎記?”
“胎記?什麽胎記啊?我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麽胎記啊!”
此話一出,李承清只覺得如雷貫頂,他攥緊拳頭,抿緊唇目光灼灼的投向了尋玉。若是記得不錯的話,真正的李玄渝左邊肩膀上該是有一塊梅花胎記。
可眼下尋玉的左肩光滑白皙,連一絲瑕疵都沒有。哪裏還有什麽胎記!
袖子微微一沉,李承清垂眸望去,就見尋玉跟着大耗子似的,整個人團在木桶裏,忽閃着鹿眼,道:“李承清……”
李承清正色道:“以後不許直呼我的名字。你該喚我一聲皇兄。還有,尋玉這個名字只是你在清心觀的法號,既然來了長安,以後也不許用了!你有名字,你叫玄渝!”
尋玉撓頭,算是應了。他讨好的沖着李承清笑道:“皇兄,我很想我師弟,你能想法子把我師弟弄進宮嗎?”
“可以。”李承清道:“只是,你想讓他入宮,是想讓他以哪種方式入宮?”
“啊?這還有很多方式啊?那你給我掰扯掰扯?”
李承清點頭,道:“第一,淨身入宮,當你的貼身太監。”
尋玉茫然道:“什麽叫淨身入宮啊?是洗個澡的意思嗎?”
“就是去勢淨身。”
尋玉仍然一臉茫然:“什麽叫做去勢啊?”
李承清眉心跳了跳,提着衣袖,将手臂伸到了水裏。尋玉臉蛋騰的一下就紅透了,在水裏像是一條魚似的,撲騰着,兩手胡亂拍着水面。濺起來的水花,将李承清臉上、額發,以及前襟打濕。水滴順着額前的碎發,滴在了硬朗的側臉往下滑動。
尋玉心知,縱是李承清現在縱着他,也是有脾氣的。他若是任性過了頭,李承清并不會輕饒他。
如此,他趕忙紅着臉,不住的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回知道了。我師弟以後可是要娶媳婦兒的,第二條路是什麽?”
李承清垂眸瞥了一眼濕漉漉的衣裳,面無表情道:“讓他做你的貼身侍衛,護你平安,替你出生入死。”
尋玉撫掌大笑:“這個好!就這樣!他往後在我身邊,我決計不會虧待他的!”他餘光瞥見李承清起身往屏風後面走,遂側過身子,伸出兩臂趴在木桶邊上。腿上的疼痛消了許多,眼下也不覺得痛。
他饒有趣味的看着屏風上倒映的影子,李承清将濕漉漉的衣裳脫了下來,随意甩在了屏風上。這才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出來,紫色的直襟長袍,垂感極好,穿他身上說不出的貴氣。尋玉眨了眨眼睛,一時沒緩過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