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祁鳴正納悶着,不明白顧得白怎麽感覺恐怖的點和別人不一樣,一側頭,就發現原野也吓得不輕。

顧得白還好些,到底是掌權人,就算是被吓着了,也能喜怒不形于色,最多是臉色不好,筷子夾東西不太穩,他要硬說自己不是吓着了,是生氣呢,也能糊弄人。

原野就不一樣了,心裏藏不住事兒的人,這個時候冷汗都冒出來了,就差把驚恐倆字寫在臉上,說話都哆嗦。他旁邊的徐公拍了他一下,他就嗷地叫一聲,把一桌子人都逗笑了。

祁鳴看着這倆人的反應,自顧自陷入沉思。

蘭之賢的故事講完了,時間還沒輪到別人上來烤,大家就随意聊了起來。

祁鳴忽然搭話,“蘭之賢的故事讓我想起了另一個,在輕小說裏看到的。”

蘭之賢溫和地笑笑,“哦?是什麽樣的?”

祁鳴:“那個故事發生在學校裏,也是說學生們因為某個原因,假裝同學中有一個不存在的人,每天對着空座位說話、聊天、一起玩耍,就連拍集體照,也要預留他的位子,結果有一天,真的有靈魂被他們吸引來了。”

蘭之賢:“是嗎?我怎麽聽着有點耳熟,這個故事……是不是為了紀念一個死去的同學?”

祁鳴:“記不清了,也許吧。”

說完這個,祁鳴再次給顧得白夾了些吃的過去,還出聲叫他,“顧總?你吃飽了嗎?”

顧得白猛地回神,搖頭,幹笑兩聲,“沒有沒有,沒吓到。”

祁鳴:“……我不是問這個啊。”

顧得白:“嗯,我知道,我沒飽,繼續吃吧。”

見祁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顧得白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心裏頓時舒坦多了,

“別怕,這些故事都是假的,我們要信奉科學,胸懷凜然正氣,你要是晚上睡不着就叫我,我們一起背富強民主那個二十四字真言。”

祁鳴搖頭,“我沒怕啊,我也不信的。”

顧得白連連點頭,“嗯,不信好。”

祁鳴忽然視線一偏,看向他的斜後方,“诶?那是什麽?”

顧得白嗖地回頭看去,“嘶……什麽?有什麽嗎?”

祁鳴:“哦,是我看錯了,海鷗啊。你怎麽了?”

顧得白捂着脖子,表情痛苦,“脖子……好像落枕了、啊不,是扭着了,嘶……”

祁鳴默默拿起紙巾,借擦嘴的動作掩蓋了笑意,“我回去給你揉揉吧。”

顧得白頓時感動得不行。

旁邊原野已經跑去扯方塊了,說晚上一起睡,被直男方百般嫌棄,倆人一個憨一個皮,放在一塊就是一出雙口響聲。

雖說蘭之賢的故事并不吓人,但後面還有其它人輪番來講,逐漸地氣氛還是清涼了下去。飯後衆人為了改善氣氛,就組織了大家自願去放映廳看點別的,換換腦子。

看完了一個喜劇電影,一夥兒人就散了,徐公又把放映機聯網,說要順便看看祁鳴那新出的mv。

祁鳴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出歌出mv是一回事,但是被認識的朋友當面坐一塊兒看,就有點羞恥。

結果方塊和徐公就說,早就在手機上看過了,再看一次而已不用在意。

結果全場就顧得白是第一次看。

方塊笑着調侃,“說真的,不愧是網上說的那什麽,‘被音樂耽誤的編劇&演員’,祁哥你不跨行出道可惜了!”

祁鳴微笑着再次給出官方式回複,“謝謝支持,很高興你能喜歡這個作品呀。”

原野忽然聽笑了,“那正好啊,跟我們顧老大一塊兒出道,戲精成雙哈哈哈哈哈!”

說完了意識到什麽,在顧得白殺人的視線中迅速閉嘴,“我什麽都沒說。”

祁鳴裝作沒聽進心裏去的樣子,依然是客氣的回應,“過獎了,其實沒這麽厲害的。”

顧得白趁機轉移話題,“好了好了,開始吧,就我沒看過了,等會兒你們別說話啊,我想專心點看。”

他第一次見到祁鳴,是在慈善晚會的演奏上,那時候是現場表演,而且是獨奏,就已經非常動人心魄了。

他記得祁鳴之前說過,回國後出的mv會變換一下風格,讓更多人願意接受純音樂的藝術形式。

開始播放mv之後,他才意識到所謂的變換風格,是變成了什麽樣。

開場的音樂和畫面還比較溫暖柔緩,陽光下的孩子們在嬉笑,穿着白襯衫的大哥哥眼裏含笑,在旁邊為他們跳皮筋的游戲口訣做伴奏。

緊接着,天氣猛然轉陰,電閃雷鳴,孩子們尖叫着跑走了,眼看着暴雨就要淋濕他的琴,一柄傘出現在頭頂,是穿着經典偵探式風衣的男子。

風衣的樣式,一看就是致敬了夏洛克福爾摩斯,他們擁有着雙胞胎一般相同的臉,氣質卻一個溫和雅靜,一個沉肅淩厲。

音樂聲也在這時加入了小提琴的合奏,音調一高一低,相互交錯着加快了節奏。

也就是在這時,畫面中的劇情急轉直下,孩童的血液被雨沖散,小巧帶着閃光的童鞋在泥濘中變得髒污,一個葬禮打破了寧靜的氣氛,也讓音樂家和偵探的關系不複當初。

正片從這時才開始。一個接一個離奇的殺人案出現在公衆視野,死者無意不是男子,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十幾歲的青年。

年輕的偵探一路偵查,畫面中用紅線将所有死者連在一處,共同點終于被發現,原來這些人都曾有過與性相關的犯罪史。

有人目擊到殺人者是長發女性,一身紅衣。偵查的腳步一直追趕,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也不斷作案,随着兩個視角的畫面不斷切換,大提琴與小提琴對抗般一段段拉高琴音,節奏越發急促。

直直兩個視角終于落到同一處,廢棄的工廠旁,他終于看到了那個罪犯的犯罪現場。他在雨中以刀為弓,以瀕死者脖頸為弦,不緊不慢地緩慢切割,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身上的衣裙被鮮血染紅,他耳邊的孩童哭泣尖叫的幻聽終于遠去,轉為他最愛的、最熟悉的安魂曲。

mv的最終,連環的犯罪終于還是留下證據,偵探已經勝券在屋,腳步也變得沉穩不再急促,一步步靠近荒廢的白色教堂,那是犯人最後的藏匿地點。

大門推開,滿月的銀色光輝自穹頂的彩色玻璃落下,将教堂中央的男人籠罩其中,他早已褪去染血的女裝,恢複最初那個幹淨安寧的模樣,穿着白色的襯衫,背對着教堂大門,望着面前的聖母象緩緩演奏。

大提琴與小提琴的琴音歸于和緩沉肅,偵探舉着槍支一步步靠近他,看見了一排排座椅上整齊端坐的無頭男屍。

就在這時,他感覺衣角被什麽拽了一下,回頭看去,是不到六七歲的小孩,怯生生拉住了他的衣角,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帶着央求的神色。

與連環殺人犯相貌一致的偵探,終于在這時露出了動搖的神色,小提琴的聲音逐漸隐去,大提琴的聲音也慢慢變弱,片尾的最後幾秒,隐約能聽到孩童們銀鈴般的嬉笑聲。

……

這就是祁鳴這次主打的新曲,《審判日》。

放映廳的音響到底是高級的,不知道價值多少萬,聽起來能讓人身臨其境。再加上畫面與聲音的高度契合,節奏音調抑揚頓挫,短短四五分鐘的視頻播放完畢,哪怕全程沒有一句臺詞,也讓人沉浸其中。

顧得白沉默了幾秒,才呼出一口氣,緩緩将自己從mv的情緒中抽離。

蘭之賢有着不影響生活的輕微近視,此時緩緩摘下了眼鏡,有條不紊地拿出鏡布擦淨收起,看向祁鳴的視線是由衷的欣賞,

“鏡頭中的你,和你平時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同,像是靜置的絕緣物同時沸騰并燃燒着。祁鳴,你會火的。”

“……謝謝。”

祁鳴還是頭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聽到這麽修辭豐富的誇獎,而非網絡上,差點沒管理好表情。

旁邊的顧得白還捂着脖子,有點小驕傲,“那是當然的,我頭次看見他,就覺得他在演奏時才是真正的他,一下就……”

祁鳴望着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顧得白還說過,說他演奏的時候很像白月光,只不過樂器不同,白月光是吹唢吶的。

吹唢吶,家境貧寒,無父無母,為人素樸也沒什麽權勢倚仗,心地純良氣質出塵……

說起來,他還完全想不到,這樣一個普通人,是怎麽在顧得白的窮追猛打下成功金蟬脫殼,用假死的方法一躲就是好幾年的。

以顧得白的能力,還有他這些朋友的幫忙,白月光又怎麽可能到現在才被發現還活着的事實?一個唯一技能是樂器,沒有其它專業文憑的人,又是如何在網絡發達的現代社會,賺錢養家娶妻生子的同時,從未被顧得白發現真相?

他之前只一心想找到顧得白隐瞞的事,倒是只想了邏輯問題,忘了考慮這些現實因素。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有疑心時,祁鳴已經能做到純粹用理性看待,內心毫無波動了。

顧得白看了眼祁鳴,總覺得哪裏不對,及時住口,“不行了,脖子疼,我要回去了,徐公呢,你這兒有按摩椅沒?”

祁鳴也起身,要跟他一塊兒回去午休。路上還詢問了一下顧得白,“只是按摩椅能管用麽?”

“聊勝于無吧,不礙事。”顧得白笑了,“你在關心我?”

祁鳴坦然露出慈愛的微笑,“比起這個,顧總,你心中的那位會按摩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已經算得上柔和,是個人都能聽懂他話裏的意思,只要承認了,點個頭,他就願意親手給按揉一下。

按摩椅再好,再高級,也總比不上人的手,尤其是這樣一個人的手,心裏身上都會非常舒坦。

祁鳴這樣暗示着,心裏也想到另一回事——白月光的人設是不會輕易和他人有肢體接觸的,就算是有,也限度很低,只給最熟悉親近的人碰。

這樣一個人,自然不可能專門學過按摩,或者作為沒什麽家人的可憐小白菜,有多少給親人按摩肩膀的經驗。

祁鳴望着顧得白,循序善誘,還把帶着剝繭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有沒有像這樣幫你按過?學生總是低頭讀書,肯定頸椎壓力大吧?”

顧得白的眼裏閃過動搖,貼着皮膚的手指溫度微熱,癢癢的,讓他口幹舌燥,“我……”

“嗯?”

“我沒關系,不用管我。”

顧得白握住他的手,從自己脖子旁拽下來,捏在手心裏,對視中的雙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你的手是要摸琴弦的,怎麽能給我按摩,他會不會的,都不用管我。”

祁鳴沒想到會是這種回答,一下愣住了。

“本來就不嚴重,現在已經好多了。”顧得白笑着活動了一下脖子,盡可能展現自己的靈活,就是脖子肌肉似乎不太配合他的演出,差點沒忍住疼呲牙了,

“你瞧,真的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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