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世界4
這天晚上張巍邀請她一起去他一個哥們家裏，這哥們叫祝傑，和張巍是大學同學，現在又在同一家公司，關系很鐵，他老婆剛生了小千金，張巍和她帶了禮物一起過去慶賀。
祝傑老婆叫陶蔚然，據說娘家的條件相當好，兩口子住在岳父母饋贈的市中心一個高檔小區的房子裏，到了他們住的樓下，張巍找地去停車，林慕言卻站在高樓前的空地上發呆，她在下車之前就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跑車。
說熟悉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已經是第4次看到這輛車了，其中一次還是近距離的“親密接觸”，她遠遠看去，車身側面的劃痕終于抹平，光亮如新。
林慕言在見到紀念言的第二天就發現了他的車，停靠在離她上班的地方不算太遠當然也算不得近的一棟寫字樓下，這輛車停在這裏或許有一段時間了，只是她之前沒有注意過。
林慕言四下看了看，正午的陽光熱烈，路上沒什麽人，守着升降杆的保安正在打瞌睡。她鬼使神差地繞過去，走近了那輛黑色的跑車，明晃晃的日頭下她昨晚劃上去的印記異常醜陋而醒目，且長度“誠意”十足。
林慕言一面慚愧一面又慶幸，還好是他，他雖然不記得老同學了，但俠義之風還在，不屑跟她這樣的窮人計較，換個人來，只怕她這幾年來存的那點家底都遠不夠賠的。
不遠處的小保安只是眯縫着眼睛，并沒有睡着，他看着這姑娘挺可樂的，走過來跟她一起看，搭話問：“你認識紀總？他這車不知道誰劃的，看着怪可惜的是吧？這麽漂亮的車。”
“紀念言......紀總他在這裏上班？”林慕言問。
小保安點頭道“你果然認識他，我看小姐你這麽漂亮，又盯着紀總的車看，以為你是他女……朋友呢。呵呵，紀總他一年前就和常總在這裏開公司了，你不知道麽？他的辦公室就在……”
“謝謝你”林慕言出聲打斷了保安熱情的介紹，“其實我不認識什麽紀總，就是湊過來看看豪車，發兩張微博什麽的。妨礙你工作了我很抱歉，我這就走了。”
“诶，小姐……”
林慕言在保安疑惑的目光中簡直是落荒而逃。
林慕言之後又在外出公幹的途中遠遠見過一次這輛車，再後來路過的時候就見不到了，大概它的主人終于抽出空來送它進店修理了。
前兩次都只碰到了車，這次終于附贈了車主人一起。
紀念言大概也是下班剛回家，後備箱裏放着很多套着xx超市字樣的塑料袋，一個身形高挑的年輕女孩嘟着嘴很不情願地在他的指揮下跟他一起搬東西。
這個女孩明顯不是上次坐在他車裏的那一個，後者妝容精致、豔麗無方，眼前這個則小清新的多，跟紀念言的态度也很親昵。
何雲難得早到家一次，他換了一身休閑的家居裝扮，拎了一袋垃圾下樓，就看了一個意外出現在這裏的熟悉身影。
竊喜在心裏冒了個頭，何雲順着林慕言的視線看到了隔壁樓下的那對小情侶，他吹了聲口哨，“車很酷啊……嗯，坐的人也帥。美女！回神了，高富帥在這裏！”
林慕言回過頭來見是何雲，愕然道：“何經理也住在這裏麽？”
何雲點點頭，開玩笑道：“你怎麽轉到這邊來了？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林慕言簡短道：“看個朋友，沒想到何經理也住這邊。”
何雲：“那邊那兩個麽…….嗯，這哥們看着比我還小幾歲，卻開着價錢比我貴幾倍的豪車，還帶着一個如花似玉的的小美女。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不過還好……”
林慕言問：“還好什麽？”
何雲笑得很狡黠，“他長得沒我帥，身邊的美女也沒我身邊的漂亮！”
林慕言楞了一下，被同齡的男人這樣恭維本能地會讓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心花怒放，可是她在公司跟何雲并不熟，也不知道怎麽回應他的玩笑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林慕言正在窘迫，正好張巍停好車過來，林慕言忙為他們介紹道：“這位是何雲何經理，是我在公司的上級，這位是張巍，我們一起過來看望朋友。何經理你忙你的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兩個男人同時伸出手來握了一握，互相道過“你好”之後旋即放開，再無別的寒暄。
林慕言道：“何經理，那我們先上去了，再見。”
何雲笑着跟她說，“再見。”
幾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張巍狀似不經意地牽起了林慕言的手。
何雲從方才起就在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男人，從背後看到這一幕的他面沉似水。如果他記憶沒出錯，剛才林慕言只介紹了他的名字，并沒有對他們之間的關系加以定性。所以他這是故意的？
林慕言也感覺到了張巍的一點點刻意，他們吻都算接過了，當然也不是第一次牽手，但因為彼此都不是張揚的個性，牽手這種事情發生在黑暗的影廳和穿行馬路時比較多。他是在介意她剛剛沒有明确介紹他是她的男朋友麽？他會不會誤會她還有別的想法？
林慕言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兩句，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她也解釋不清何她剛剛在公司同事面前下意識地就回避了他們的關系。
紀念言進家門之後，又指揮着姜心語把蔬菜水果放冰箱、紙巾牙膏一類放雜物櫃，待一切收拾妥當後，才大發慈悲給她倒了杯水。
姜心語事情做都做了，也不會賣好讨個人情，她一臉不高興地控訴道：“哥，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把你親妹妹當騾子一樣地使喚，有點紳士風度你會死麽？我在家裏可是一丁點活兒也不幹的。”
紀念言不為所動道：“舅舅舅媽就是把你看得太嬌慣了，我提前幫你培訓一下，免得你嫁人以後遭夫家嫌棄。”
姜心語氣結，“我将來為我老公幹活，那叫愛的奉獻，我心甘情願！我給你幹活又撈不着什麽好，我憑什麽啊？”
紀念言挑眉看着她，沒說話。
紀念瑜一時口快，出口就想起了不妥，她新看上一款包包，紀念言已經答應買給她了，還沒來得及兌現。她清清嗓子，正色道：“剛才我說錯了，重來！老公什麽的算老幾啊？哥哥才是最親的親人，真真的，血濃于水可不是開玩笑的。哥哥對我最好了，我也最喜歡哥哥。別說是幫哥哥做家務了，就是幫忙找嫂子或者……男嫂子什麽的我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紀念言被她一連串的哥哥念地頭疼，前面還像那麽回事，最後一句又不像話了。
姜心語順着自己的思路滔滔不絕，“我說哥，雖說你是80年代出生的一根老黃瓜，可好歹還刷着綠漆呢。我這個當妹妹的都梅開二度了，你什麽時候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一次人啊？”
紀念言無語道：“在你們90年代生的嫩黃瓜眼裏，單身的人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了？”
紀念瑜猥瑣笑道：“你都單身了還和誰去‘做人’啊？”
紀念言皺眉道：“看來下次我有必要和舅舅好好讨論一下你的教育問題了。”
“嘁，假正經。”姜心語小聲腹诽。
紀念言在廚房轉了一圈，打消了自己下廚的念頭，畢竟他廚藝一般又極度讨厭收拾殘局，外面那個更是指望不上，留一個油污遍布的廚房給銷假回來的芳嫂也不太禮貌。
他很快從廚房撤退，“姜心語，如果你不想餓肚子的話，就打電話叫外賣。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飯好了叫我，吃完我送你回家，順便把垃圾帶出去。”
姜心語傻眼，“合着你叫我來就是給你當臨時保姆的啊，唉，世風日下啊，從親哥哥嘴裏摳點東西也這麽難。”
紀念言這回是真被他妹妹的話給惡心到了。
林慕言在陶姐夫家，有些心神不寧，今晚是她第二次碰見紀念言，她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和剛剛那個小姑娘是什麽關系，他們現在在隔着她不遠的地方做着什麽，他也會用輕慢的有時候會讓人錯覺成溫柔的語調和她說話嗎？
或許他跟自己女朋友說話本來就很溫柔，不用“錯覺”，還要自己腦補什麽的，林慕言無奈又帶點絕望地想。
還真是不公平啊!就像可人說的，他們年貌相當、智力對等，就因為他住豪宅，而她只能跟着男朋友來別人家蹭着看看一覽無遺的城市夜景，所以在幾步之遙，他能帶喜歡的人回家，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而她只能待在這裏強顏歡笑，強迫自己跟一個沒什麽感覺的人培養感情。
可是他有什麽了不起的呢？如果她不愛他，他還真沒什麽了不起，跑車、豪宅、華服、美食——這些通通都跟她沒關系，她可以視之為糞土；可當她愛他的時候，這些東西通通變作了攔路虎、撒路釘，在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癡心妄想，俗稱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當一個富人愛上一個窮人的時候，真愛要遭受考驗，可其實一個窮人愛上一個富人的時候，真愛才真正處境艱難且尴尬！因為你連“我愛你”三個字都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宣之于口。
張巍送林慕言回家的時候，很自然就聊到了剛剛才見過的何雲，“那個何雲。。。。。。何經理，他在你們公司是什麽級別？之前沒聽你提過。”
林慕言瞬間就領悟了自己今晚失魂落魄掩飾都乏力的表現早入了別人的眼，只不過張巍弄偏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
“何雲跟唐建業一樣都是我們公司項目拓展部的副總經理，也是項目帶頭人，在年初的時候代表團隊跟公司認領利潤指标，類似于對賭條約，他帶的團隊訂的目标很高，一旦賭贏了資産翻番，賭輸了顆粒無收。”
林慕言說完之後才發現這些可能不是張巍想聽的，又補充道：“他和唐建業有些不對付，所以我跟他也不過泛泛之交，今天還是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看到他。”
張巍道：“那你有可能去他的團隊嗎？聽起來收益很高的樣子。”
“理論上說一切皆有可能，但實際上絕不可能。你見過在不同公司跳來跳去的，可你見過在同一家公司不同的兩個碗裏跑來跑去的麽？這是在打誰的耳光啊。這種嚴重影響公司內部安定團結的事情領導層還不得第一個先把你炮灰了。我也只能跟着唐建業慢慢磨了。”
張巍倒是好心情地笑了笑，“女孩子不用那麽辛苦掙錢，你這樣就挺好。”
林慕言嘆道:“都進這個圈子了，還能是奔着工作清閑穩定來的麽？不過也沒辦法，沒那個運氣，也沒那個腦子。不過何雲他們有時候做事情挺狠的。。。。。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張巍轉過頭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說：“嗯，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慕言晚上躺在床上，認真想了想這句話。她是真心覺得何雲和她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他們都在同一間公司上班，但實際上他們差得很遠，何雲屬于她這一輩子也追趕不上的那種人。至于紀念言，那就更不用說，他的起點就是她今生無論怎麽奮鬥都無法企及的。
可是，按照這種邏輯，難道張巍和她就是一個世界的麽？
——好像也不是。
除了金錢，其實還有很多別的很多東西會橫亘在不同的兩個人中間。
是不是每個人其實都是一個獨立的世界，狠狠心的話是不是無論跟誰都能融合成一個混雜的世界？不用心則跟誰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