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魔修們淡定地站在外面。

他們聽到了美妙的燃燒聲響, 伴随着妖族嘶啞的喊叫。

地牢裏的魔修們成片成片地下跪,屈身的動作宛如海浪般向後蔓延,他們将手中的火焰舉過頭頂。

長老們着迷地望着前方的火牢, 眼神熱忱瘋狂。

下一秒,那穩固而灼亮的火牢,忽然猛烈地顫抖起來。

它開始向外膨脹,如同即将被吹爆的水球。

地牢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火牢轟然爆炸, 火流四處迸濺,氣浪滾滾而來, 亂石紛飛,牢籠的欄杆都被折斷。

低級教徒們搖搖欲墜,許多人直接橫飛出去, 摔倒在地或撞到了牆上, 甚至有些人直接撞得骨斷筋裂、腦漿迸裂出。

先前的法陣已經不複存在。

教主半跪在原地, 身上黑袍悉數燒成灰燼, 他渾身皮肉被燒得焦黑潰爛, 整個人都在顫抖,神情卻愉悅而欣慰。

下一秒, 他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中,倏然冒出了刺目的火光!

青年的軀體已經被火焰包裹, 潰爛的皮肉宛如柴薪,血管中都閃耀起一縷縷焰光。

“這!”

幾個魔修長老還能穩住身形,他們臉上顯出狂喜之色。

“難道是上古妖神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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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祭品足夠以一抵百!”

有個女人尖叫起來,“聖神已經附身于教主,它收下了祭品!”

“倘若聖神能得以複蘇,下回就該輪到離火王那老鳳凰!”

各種紛亂嘈雜的語聲喊叫接踵而至。

蘇旭的意識模糊起來。

那種陰暗邪惡的氣息,一直沉甸甸的壓在胸口, 仿佛有某種力量在扼制着她。

她感覺自己的思緒仿佛在潰散,靈力循環也變得緩慢起來。

她的耳邊傳來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又傳來一下一下劇烈的心跳。

整個世界都變得昏暗朦胧,唯有那響動不斷放大,從緊張的心髒、從震動的血脈中傳來。

她遲鈍地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麽。

就像尋常凡人在見到恐怖的魔族、見到兇相畢露的大妖時,明知道應該逃走,卻四肢癱軟倒在地上,或是直接吓得昏厥過去。

是恐懼。

因為知道對方确有力量毀掉自己、因而源自本能誕生的恐懼。

她感到疼痛。

也許是肉身在被焚燒撕裂,也許是尚未完全凝聚的元神正被吞噬。

——不是。

朦胧中,她聽到有什麽人的聲音。

那語聲陌生又熟悉,又帶着幾分溫和親切,仿佛她們已是熟稔多年的至交好友。

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漸漸變得清晰,她睜開眼睛,望見前方霧氣散去,露出清澈如鏡的水面。

蘇旭望見自己的倒影。

她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且渾身是傷,看上去已經放棄了治療。

“那不是你。”

有人在她耳畔低語。

那人似乎擁住了她,執起她的一只手,将五指貼在了臉頰上,“這是人們眼中所見。”

指尖慢慢下落,最終抵在了胸口。

蘇旭看不到那人的身軀,只是被這莫名的力量牽動。

她并不想抵抗。

“真正的你在此處,在這皮囊之下。”

那人的吐息在她耳畔暈染開來,同樣的溫暖甚至熾熱,她側過頭,想要捕捉到對方的身影,卻只有一片絢爛的光輝,那光芒随即如潮水般褪去,消散無形。

“……”

蘇旭仿佛從漫長的夢境中醒來。

她跪趴在地上,衣裙盡數焚燒成灰燼。

一對豐滿強壯的黑色羽翼在身後綻開,外側的飛羽色澤漸變成熾熱黃金,仿佛鑲鍍了一圈瑰麗金芒。

她雙掌按着地面,手骨已然扭曲變形,筋骨猙獰、利爪如鈎。

半人半妖的少女黑發淩亂,臉色蒼白,呼吸因為興奮而急促激烈,嘴邊甚至不斷落下熔漿般的涎水,在地上燒灼出一個個焦黑的坑洞。

她擡起頭時,眼眸竟然泛着燦爛的金紅色,璀璨熱烈,好似天上驕陽。

魔修們眼眸刺痛,甚至無法與她對視,紛紛回過頭去。

唯有那被古魔降臨的教主,依然立在原地,不閃不避地對上了妖族的雙目。

他們幾乎同時仰起頭,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和尖嘯。

整個地牢都在瘋狂顫抖,穹頂的石塊簌然落下,灰塵彌漫,碎石迸濺。

地面也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灰黑的污水從下方湧出,頃刻間淹沒了地面。

緊接着,在這腥臭黑水上,倏然湧起無邊無際的烈焰。

烈焰宛如瘋漲的野火,又好似奔騰的長龍,環繞着碎裂崩塌的廢墟飛舞盤旋。

那兩道神靈般的身影在火焰套索中厮殺。

這一瞬間,蘇旭抛卻了所有的法術和技巧,将戰鬥交予本能。

——經由血火洗練的本能,那遠在大荒素未謀面的血親贈予的本能。

她觸到蘊藏着古魔力量的火焰。

永劫之火的名字由來,便是它宛如浩劫般吞噬萬物,哪怕是大妖的皮毛骨血,沾染一星半點也會頃刻間灰飛煙滅。

——我從未畏懼過火焰。

教主,那魔神附身的怪物,此時正緊緊鉗制住她,體內延伸出無數道火焰鞭鎖。

半人半妖的少女被不斷拉近,她背後的雙翼被貫穿,四肢被束縛,甚至胸膛腰腹都被洞穿,宛如跌落陷阱的飛鳥,正在垂死掙紮。

“此乃劫火!是聖神之軀!”

教主露出了笑容。

他身上的皮膚悉數剝落、只剩下一團漆黑模糊的血肉,被包裹在火焰中,此時表情猙獰恐怖至極。

“你絕無可能掙脫!”

他并非首次被聖神附身,也曾吞噬過其他祭品,知道這就是整場祭獻的開端。

這妖族彙集天地靈氣的血肉、經過靈力錘煉洗滌的魂魄,将會成為最美味的貢品——

等等。

他感受不到任何一絲從對方身上流瀉而來的力量。

教主的笑容凝固了。

怎麽可能?

蘇旭一臉悲哀地看着他。

她手邊猛然爆發出一陣熾烈的白光,宛如驚雷怒放,又好似煊赫烈日!

橫斜的火焰鞭鎖悉數融化,無聲無息地分解了。

這一刻,人們才意識到那并非光芒。

是火焰!

“你們玄火教的長老,教主,聖神,都令人失望不已。”

蘇旭張開雙翼懸浮于空中。

她的身軀明明被火焰鎖鏈穿透,本該被燒蝕得千瘡百孔,此時卻并無半點傷口和血跡。

半妖漆黑濃密的長發淩亂飛舞,駭人的威壓當空爆現。

她的眼眸亮如融金,又宛若輝煌熾日,瞳孔深處亮起一星白光。

地牢裏沸騰的烈焰在怒吼,火舌舔舐過水面,蒸汽噴發如霧。

她從未完全釋放過自己。

這百丈之下的地宮深淵、這充滿魔修惡人的巢穴,便是最好的試水之地。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嘗試自己的力量了。

少女張開雙手,蒼白的烈焰暴漲而起,四面八方的赤火彙聚而來,如同柴薪般令白焰膨脹爆燃,滅世之火如同海嘯般湧卷而出。

——那是所有人看到的最後一幕。

整個地牢灰飛煙滅。

……

另一邊,韓曜被丢入了一片漆黑的囚牢中。

他随手搓了個小火球丢在地上,一堆枯草瞬間被點燃,照亮了黝黑的囚室。

數十根镌刻紅色咒文的黑鐵欄柱圍成了這座囚室,周圍沒有任何光源,地面隐隐反射出一點火光。

水。

這座囚牢地面是粗糙的山石,四面卻環繞着腥臭的污水,仿佛是一座海中的孤島。

囚室角落裏蜷縮着一個人影。

那是個滿頭白發、形容枯槁的老者。

此時他似乎被光亮驚醒,慢慢睜開眼睛,神情有些驚訝,“你——你居然還能用靈力?”

韓曜莫名道:“你是誰?”

“我和你一樣,被林曻囚禁于此。”

老者重重咳嗽了幾聲,動作緩慢、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你是說那個教主?”

韓曜全程盯着他,沒有半點兒想要幫忙的意思。

——那教主必然看穿了自己有問題,他們甚至不多詢問,直接将他關到了這個地方。

他不怎麽擔心自己目前的處境。

不過,等此事了結,恐怕蘇旭更不會給他好臉色,因為他的計劃簡直爛得一塌糊塗。

只希望她不會受傷。

他現在并無任何異樣,體內靈力依然穩固循環,随時都可以放出任何法術。

“咳咳咳,不錯,”老者咳嗽了兩聲,“你聽到了嗎。”

韓曜:“聽到什麽?”

四處靜悄悄的,連風聲也沒有。

“那是古魔低吟之聲……”

老者豎起一根枯瘦的手指貼在嘴邊,他渾濁的眼眸中忽然迸出精光。

“另一個人又是誰呢?”

話音一落,他們腳下的地面忽然劇烈震顫起來。

穹頂上簌簌落下碎石,石塊穿過黑鐵欄柱落入囚牢裏,掩在草堆下的骸骨四處滾落。

周遭的污水也泛起圈圈漣漪,水面上咕嚕咕嚕冒出氣泡,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水中穿行游弋。

“劫火?它不是被封印在裏界麽?”

韓曜奇道:“據說這群魔修只能用儀式給它奉上祭品,而且我還以為這只是他們一廂情願……它當真能收到供奉?”

老者身上的靈力似乎被封印了,在地震中險些摔倒。

他晃了晃身子,又擺手道:“可以的,可以的,只要儀式無誤、且教徒誠心呼喚,聖神就會聆聽汝等心聲。”

這稱呼?

韓曜:“…………你也是教徒?”

“哈哈,”老者有些氣短地笑了幾聲,“我不是玄火教門人,我信奉的神靈,可比那劫火要強盛百倍!”

韓曜看了他一眼,“是否每個魔門都有其崇拜的古魔呢,玄火教信奉永劫之火,那你呢?”

“嘿嘿,你這小子倒是機靈。”

老者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又問了一遍,“劫火既然降臨,恐怕是要親自吞噬祭品,那祭品是什麽東西?”

他看韓曜神情凝重,幹脆又好心解釋說了一下。

這些教徒四處尋找特殊的祭品,有些是靈力很強的修士,有些是天賦異禀的妖族,将他們放在祭臺上之後,教徒們崇拜的聖神就會有所感知。

假如它想要吞噬這貢品,就會附身在主持祭祀的人身上。

這事極少發生罷了。

因為古魔們也不并非什麽都樂意吃——如果能送到他們嘴邊也就算了,但他們如今身在裏界,只有感受到讓他們極度興奮的氣息和力量,才會有所反應。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縱然勝了,你毀滅的也只是被附身之人的軀殼、古魔降世的媒介,真正的劫火還在裏界深處。

不過古魔似乎本來也無法被真正殺死,否則他們就不會被封印了。

“所以,”老者眯起眼睛,“你知道那祭品是誰麽?”

此時地震似乎已經平息了,只是偶爾還有碎石塵土掉落,韓曜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握住囚牢的黑鐵圍欄,随手向旁邊一扯。

堅固的鐵柱咔嚓一聲被折裂,閃爍的紅色符文光芒黯淡。

污水裏腐爛腥臭氣息撲面而來。

“與你無關。”

他言簡意赅地答道。

老者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神情變得非常奇怪。

眼前這家夥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老者咳了兩聲,“過來扶着我,年輕人,竟不懂得尊老之理。”

韓曜不為所動地看着他:“年齡大就值得尊敬麽?你為了你的聖神殘害過多少無辜的人呢?”

老者一噎,顯然他也不是什麽純良之輩,“難道你知道如何從這裏出去?”

韓曜:“……”

他根本無法辨別方向。

放出的神識被周圍某種隐隐約約的屏障所阻隔,只能探知到方圓幾十丈內的動靜。

在這些腥惡黑水掩蓋下,少說有數百道靈壓在波動。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老者,“總有辦法。”

說完,少年運起靈力轉身躍上水面。

下一秒,水面破開一道又一道裂隙,無數雙尖利的手爪伸出,利爪之下是森森白骨,接着是數不清的骷髅竄出黑水,身上骨骼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無數白骨彙聚成海,在黑水上升騰而起。

韓曜其實沒來得及做什麽,因為他聽見上方山石穹頂再次震動,驚人的熱量席卷逼近。

高高的洞頂轟然破碎!

無邊無際的火海翻卷而來,如同開閘洪水般傾瀉而下,像是一朵巨大的紅雲般籠罩了水牢。

水面迅速下降,污水蒸騰化作絲絲白汽,骷髅們發出尖銳嘶鳴,在火中化為飛灰。

烈火如同狂龍般在水面上馳騁一圈,幾乎燒盡了大半湖水,接着調轉方向,直奔而來!

韓曜:“……”

他無法從中感受到熟悉的靈力。

這不是蘇旭的法術。

少年禦風停滞于半空,黑眸中映着洶湧燃燒的烈焰。

大火在他眼中燃燒。

越來越近,越燒越旺。

這會令人發自內心感到恐懼的一幕,對他而言卻有些微妙。

他覺得這場面似乎是熟悉的,那火焰中的力量仿佛也似曾相識。

然而他确實想不起自己從何處見過這樣的火。

韓曜閉上雙目,任由蟄伏體內的本能支配了身軀。

他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力量。

幹涸的湖面上,驀地湧起一陣彌天黑霧。

人族的身軀扭曲模糊,越來越多的霧氣湧出體內,血肉骨骼悉數被霧化。

緊接着,湖中惡臭的黑水、破碎洞頂湧來的狂風、甚至空中散落的泥沙塵土,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轉變質,都化作了他的力量來源,變成綿延不絕的黑霧。

霧海湧動如月下潮汐,霧流裏又伸出無數漆黑的觸須,觸須上生出利刃般的黑棘。

半人半魔的怪物震聲長嘯,不閃不避地迎上了奔騰而來的火龍。

四面八方湧動的黑霧同時彙聚而來,轉瞬間将燃燒的烈焰吞沒其中,不多時就撕扯得粉碎。

不多時,火焰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洞繼續塌方,四處石壁都綻開裂隙,不斷有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下,四周塵土飛揚,一片混亂。

韓曜重新回歸了人形。

他似乎是第一次肆無忌憚的使用這種力量,或者說成為自己,不再被這漂亮卻羸弱的人族軀殼所拖累。

奇怪的是,他最初有記憶之時,就已經是人身的模樣。

這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所以剛才那種念頭是從哪裏來的呢?

他本想就此離開,卻一眼瞥見那老者還躺在湖水中間的石地上。

後者似乎已經暈了過去,但是氣息尚存,而且并未被燒成灰燼,只是頭發焦黑了一塊。

他想了想,覺得這人說不定有用,于是喚出靈犀,拽起魔修向上飛去。

這地宮有太多曲折迂回的坑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四處都在坍塌崩碎,不斷有污水傾瀉而來,許多狹窄的道路都被黑水封死,或是被落石堵得結結實實,只得将它們打碎才能繼續向前。

不過,那隐隐阻隔神識的屏障卻破碎了。

他的神識迅速延伸出去,轉瞬間覆蓋了整個幽深龐大的地宮。

這一瞬間,韓曜感到許多靈壓在消失,如同狂風中熄滅的燭火。

這些人似乎是逐個消亡。

他精神一振,追着那些靈壓消逝之處而去。

“等、等一下!”

被他拽着衣領提在手裏的老者悠悠轉醒,幹咳了幾聲,“不要走這裏,你聽不到的……”

韓曜充耳不聞,只是揮手打碎了前方擋路的山石。

石塊碎裂的瞬間,鋪天蓋地的火焰席卷而來。

……

另一邊,蘇旭身在化作廢墟的地牢中,任由烈焰瘋漲肆虐,将周圍殘存的魔修接二連三吞沒。

那所謂的劫火都被她的火焰融合,像是被她“吃”掉一般,教主的身軀早就變成其中的一部分了。

不過,還有一些逃掉了。

妖族居然也能吃魔族?

還是說,只是因為他們屬性相同,所以她才可以吞噬對方的力量?

她不急着去追。

追上又如何呢?

永劫之火真身依然被封印在裏界,只是通過虔誠教徒的呼喚,使一部分力量降臨于現世罷了。

她也不可能通過這部分力量直接殺死其本體。

蘇旭甚至不知道古魔能否被真正殺死,畢竟連上古時期的妖王和人族半仙們都只能選擇封印它們。

不過,她後知後覺意識到,假如讓那部分劫火跑出地宮到了地面上,興許會有許多人受到傷害,首當其沖的就是這附近的妖族和修士。

蘇旭放出了火焰四處搜尋。

火流灌注了所有傾塌的洞穴坑道,燒幹了四處橫流的地下污水,将攔路的石塊都燒成灰燼。

烈焰燒過之處,整個迷宮般的魔教分壇,無數條千回百轉的通道和地穴,都清晰映入她的腦海中。

忽然間,她看到了韓曜。

蘇旭心中一驚,洶湧奔流的火浪在少年身前停歇。

後者手中還提着一個人,黑眸中映着熾熱焰光,眼神無比明亮,“……蘇旭?”

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火浪紛飛碎裂,整條路清空出來。

同時,蘇旭清晰地感知到,劫火的力量消失了。

為什麽?

難道因為教主死幹淨了,劫火也不能燃燒太久?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道火柱猛然沖天而起,擊穿了層層堅硬的地底岩壁。

半妖展開雙翼禦風而起,穿過這條生生打出來的通路,一直飛到了地面上。

夜空中月明星稀,燥熱晚風穿過山林,屠山隐隐震動,地下回響着隆隆崩塌聲。

蘇旭收斂羽翼、重新穿戴齊整,甚至在河邊梳理了散亂的長發。

她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凝望水中明豔絕倫的倒影。

半晌,她感受到了熟悉的靈壓逼近。

蘇旭頭也不回地道:“希望師弟有了令堂的下落,因為玄火教大概已經覆滅了。”

黑發黑眼的少年立在山坡上,随手将救出來的再次昏厥的囚犯丢在一邊。

他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先前還信誓旦旦說要護你周全,到頭來什麽也沒做,還讓你置身險境,是我失言了。”

“沒什麽。”

蘇旭愣了一下,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這當真不必介懷,我既然答應幫你,就算死了我也會自認倒黴。”

韓曜并沒有受到安慰:“可是我說過——”

“師弟啊,你主動請我幫忙,說要保護我,也合乎情理。”

蘇旭停了一下。

“再說,你也沒有丢下我逃跑,不算失言吧。”

她答應進來,本來也是因為自己宰了那魔修,讓韓夫人的線索斷掉,故此願意幫忙。

另一個原因,她發自內心地想要這群禍害死個幹淨,不要再有更多無辜的人族妖族因他們而死。

在這樣前提下,她已做好準備大打一場。

她根本沒有一絲責怪對方讓自己陷入險境的想法,如果她害怕這種事發生,她就根本不會進來。

——在進來之前,她就設想過最糟糕的情況,大不了就是拼命或是死在這裏罷了。

她從來沒有讓別人保護自己的習慣。

“我并非孩童,不會再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那句話,我也根本沒放在心上。”

……

大荒中境。

訛城。

這裏炎熱無比,常年無雨,城裏依然一派繁華。

在這座妖城的最中央,水榭樓臺林立,樂聲悠揚,絲竹妙曼琴如流水,高牆上鳥雀齊鳴,竟隐隐形成一曲互相映襯的和聲。

樓閣裏熏香缭繞,金玉生輝。

一個年輕女子靠在長椅上,烏發如雲逶迤,随意披了一件滾銀鑲邊的藍色羽衣,胸前敞着懷,露出雪膚團團。

幾個少年少女圍坐在一邊說說笑笑,諸人皆以輕紗蔽體,身上戴着玲珑金環銀鈴,背後垂落着長長的羽翅,色彩斑斓生輝,行走間**肉色隐現,端的是香豔無比。

有個女孩銜了果幹俯身湊去,嘴對嘴喂了她一口,浪笑道:“君上怎麽忽然不說話了?”

藍衣女子懶懶地道:“忽然想起來,我似乎好久沒去中原了,不過去了定然是要打架的,也不知多少人等着我呢……”

“這才幾個月呢,君上是不是又想着夜雪閣那群小蹄子!”

另一個少年不依道,“我們哪裏及不上他們呢?”

“閉嘴。”

她猛地坐了起來,先前閑适的神情已然消散,眸中火光熠熠,竟透出幾分興奮狂熱。

“……是劫火!”

周圍的鳥妖們紛紛退開,恭敬地立在一旁。

“我要去見見王上。”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我寫清楚了,如果看得迷糊再解釋一下,劫火和小九幹架,被KO,劫火有一部分跑了遇到二狗子,又被KO,他們倆都算是開了個大——有一些小線索和伏筆,後面會講。

感謝弄沙小可愛在上章的長評,很帶感,有點疑車無據(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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